绾青丝之倦倚西风夜已昏

57 淡极始知花更艳


瑶光玉魄重新回到身上,我的不适感自然都消除了。关于是否要我回安国府的事,宫中三位巨头都没有表态,依旧让我住在懿宁宫的西暖阁中。小公主君欣洁早早的就被接到婉韵宫里,也就是凤栖宫养着了。我心中隐隐不安,毕竟旨意已下,就是不让我回去,也是在情理之中。我虽是依旧在太后跟前伺候着,但后妃们每每见我,都得狠狠地呛我两句。我自认性子宁和,不是喜欢争斗的人,便也没有回嘴,倒是太后和婉韵肯护着我。
    我在宫里的日子倒是好,楚弈也托平安给我捎来了信,叫我不用担心就是了。我担心得很,毕竟那日听到的,楚弈的声音,他几乎要压不住怒气了。
    我坐在太后身边打络子,又下雪了,地龙烧得旺旺的,屋里温暖的让人想睡觉。我拿了浅粉色的丝带,学着婉韵的样子打络子。太后穿着竹青色的棉袄,笑道:“哀家看颜儿倒是手巧,可是像模像样的。”
    我脸上微醺,低声道:“太后可是过誉了,谁不知道臣女出了名的笨拙……”
    婉韵看着我,笑道:“可不是呢,刺绣将手指扎得全是血窟窿。”
    我脸上更烫,忙道:“姐姐!”
    她笑,笑容那么的好看,衬得发中珠翠都黯然失色:“好好好,我不说了,一会子你恼了,我还要巴巴的哄你。”
    我脸上更是发烫,低头搅着络子不语。洁儿只坐在一旁,拿着打好的络子在身上比划,小模样可爱极了。我看着她的小脸,不免伤感。要是我那个孩子出世了,现在也有半岁了吧……
    太后倒像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抱了洁儿,笑道:“我看颜丫头不如就在宫里吧,正好现在旨意也下了。你就在宫里,婉韵也好给你安排宫室了。”
    我脸上一僵,旋即含笑道:“只是……臣女想着,就算真的在宫里,臣女也想再与哥哥过最后一次年,毕竟以后哥哥就只有一个人了。”
    太后笑容变得深沉:“是呢,让你割舍了楚弈你肯定也是不忍心……只是颜丫头,你知道有句话吧?”我听得出她话中深意,静静看着她,她慢慢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明旨已下,你就是皇上的女人,一心只该为了皇上。”
    我掌心已经渗出汗来,深深吸了口气,才道:“臣女知道,自当一心为了皇上。”就算你这么说,我难道看着楚弈去死吗?怎么可能!
    从宫里回来,已经是冬月三十了。毕竟快要过年了,也有了些喜庆的意味。我知道楚弈心中其实老大不痛快,只是他不说罢了。舜英舜华为我脱了大氅,才道:“好在姑娘无事,否则,咱们定是要杀了那臭皇帝的。”
    我笑:“我哪里有什么?只是被人摆了一道而已。”
    舜英蹙眉道:“没想到,竟是塞勒涅,这下铁勒国中非得翻了天不可。”
    我忽然觉得不对,那日,皇帝是下了令不许外传的,舜英都知道了?楚弈他怎么知道的?!我心头狂跳不已,引得舜华发笑道:“姑娘以为什么?将军是知道皇帝那日遇刺,但是至于是谁,可是皇帝自己说的。”
    “他自己说的?”我讶异,他竟然不忌讳楚弈?
    舜英笑道:“姑娘也是不知道,塞勒涅一死,铁勒必乱!一国的圣女无端被杀死在宗主国,就算是铁勒国王想息事宁人,国民也不答应。到时候,只怕皇帝就有事情要做了。”
    “圣女地位很高吗?”我心里好受了些,喝了一口牛乳,圣女……我唯一的印象就是法国的圣女贞德·达克,只是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吧?
    舜英将我的大氅挂好,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在铁勒,塞勒涅的地位比国王还高,被誉为‘可以与上天对话的人’。据说如果是有灾情在国中,只要她向上天祷告,灾难就会解除。还有种说法,说是塞勒涅是神的女儿,转生到大将军府上,要为国带来福祉。”
    就算我不信这些话,但是冥焰也是这么说的,我就没理由不信了。就是说,塞勒涅是灵力高强的人,可以为国祈福从而消灾避祸?可是有这么个牛人在国中,怎么还是被楚弈打得节节败退?我不免有了几分自豪,自己老哥这么牛,我能不自豪吗?
    几日后的夜里,我睡得正香,忽然听到耳边有人的说话声:“姑娘好睡。”
    我猛然惊醒,又有人!上回是武静敏,这回是谁?眼见床前立着的是一个女子熟悉的身影,我估摸也猜得到是谁了,没好气道:“武香主不能挑个好时候来么?”
    她隔着帷幔,也不靠近我,笑盈盈的:“咱们家姑娘胆子可真是小呢。”
    我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道:“这么些日子不曾见你,你有事?”
    她坐在床前,轻笑道:“我说我想姑娘了,回来看看行么?”
    我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寒意,经不住哆嗦一下,又将被子裹紧了些,幽幽道:“我看是你想我哥哥了吧?”
    她也不否认,笑道:“我自然是想念爷的。”
    我斜眼看了一眼窗外,雪地泛出的白光倒也是显眼。“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武静敏声音软软的,含着浓重的笑意:“铁勒。”
    我给惊得倒吸了口冷气:“你去铁勒做什么?”
    武静敏像是被我逗笑了:“去玩,姑娘信不信?”
    我白了她一眼,道:“怎么可能信?”
    她笑了几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面庞,口气还是那么轻柔:“姑娘当然不知道了,现在铁勒国中成了什么样子?”
    我的心猛地被揪紧,颤声问:“怎么样了?”
    武静敏软声笑道:“硝烟烽火,举国皆乱,信不信?”
    我大惊失色:“不可能!要真是如此,皇上不会不知道的!”
    武静敏忽然掀起了床前的帷幔,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知道她定是含着妩媚的笑容的,只见她伏在床边,在我耳边轻缓笑道:“姑娘恐怕不知道吧?铁勒当时为什么会输得那么惨?”
    我偏头看她,她退开了些,笑得好听:“因为啊,当是铁勒犯边,圣女塞勒涅阻止无效,便到山上请示神明如何化解。后来爷带兵去攻,大多臣民认为是天神降下劫难,所以没有那种真心顽抗的心思。现在圣女被天瞾皇帝擒杀,铁勒举国震怒,国王都安抚无效了呢。”
    我后怕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边境,又要起战争了呢。”武静敏笑得轻缓极了,捉了我的一把头发,“姑娘可真香呢,怪不得皇帝那么疼姑娘。姑娘说说,这回,皇上是派谁去呢?恐怕除了寂将军和燕将军带兵上阵,这回的战事是打不下来了。”
    我瞪大了眼睛,尽力想要看清眼前的女子。她婉声笑道:“姑娘不知道吧,铁勒现在民愤冲天,早就乱成一团了。圣女被杀,又有攻国之仇,但凡有些心肠的都会暴怒,光是铁勒都城,自愿参军反攻的壮丁,可都有五千余人。”
    我哆哆嗦嗦,看着面前含笑的女子,她笑得那么妩媚,甚至连一丝恶意都感觉不出来,可是她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骇人听闻。“其实姑娘也不用担心,咱们皇上的晓情楼什么不知道啊,成了这模样早早的就在做准备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是他能交出塞勒涅……呵,怎么交得出呢?铁勒的圣女在姑娘昏迷的当日就自尽了……而制服这群暴徒最好的办法,只能动武了是不是?”
    铁勒……塞勒涅死在了天曌国。铁勒人的信仰被这么的摧毁了,怎么可能不疯呢?疯子往往是最恐怖的,因为你猜不到他们会这么样。而一个人为了信仰,什么做不出来呢?要是皇帝派兵镇压铁勒,除了燕潇湘楚弈寂惊云,恐怕没有几个将领拦得住这群疯子。楚弈,皇帝肯定是不会信的了;燕潇湘又在抗倭,定也是不能再带兵从南边去往西边,否则不知道红日过的海盗们会做出什么来;也就是只有寂惊云,寂惊云一旦走了,铁勒那边肯定是手到擒来,可是皇帝呢?跟楚弈动起手来的话,那群亲兵羽林郎未必是楚弈手下那群香主堂主青铜面具的对手,何况楚弈现在手中重兵依旧,几乎能将皇帝逼死了的……
    我觉得喉中都被冷风冻疼了,慢慢道:“塞勒涅是自尽的啊……”
    武静敏“呵”了一声,食指指尖点在我的鼻尖:“姑娘错了呢,塞勒涅,是皇上下令擒杀,以安忠臣之心。”
    我瞪大了双眼,是楚弈……是他早早的派武静敏去了铁勒,塞勒涅一死就在在铁勒国中宣扬此事,激起铁勒全国对皇帝的恨意,要逼得皇帝四面楚歌!实则皇帝也是想擒住塞勒涅的,这样强悍的人,若是为他所用……可是他们都低估了塞勒涅的灵力了,她一眼看出我这具身体是楚弈的妹妹,一眼看出我是还魂而来,仅仅用了几句听不懂的咒语就破了冥王施的法术,打落了瑶光玉魄。可是她到底是人,落在皇帝手里也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国家,所以自尽了?可是她一死……楚弈就将这个“死”利用得这么好!
    我根本止不住的哆嗦起来,武静敏为我掖好了被角,轻声在我耳边道:“姑娘说说,今年的除夕,可是不是个多事的日子呢?另外,我再告诉姑娘一件事吧,我那妹子武华敏,医术从来不逊于我。”说罢,她抽身离去,帷幔落下依旧。
    我顿时毛骨悚然:“你什么意思?!”帷幔外飘来武静敏的声音,她还是含着笑意:“意思就是说,宫里的人,在一夜之间可以尽数死光。”
    她要下药!武华敏她……我猛地掀开被子,起身。帷幔外寂静一片,根本不像是有人来过的。要是武华敏真的下药了,皇帝怎么办?婉韵呢?还有太后和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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