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第282章


还有撒沙,凯瑟琳的记忆对他是不设防的,凯瑟琳固然未必知道每个与她擦肩而过,或是说过一两句话人的姓名身份。撒沙却能用素描与电子成像将他们的面貌复制下来,接下来就是按图索骥,托网络发达的福,即便机构一再三令五申,不允许他们的“职员”在网络上留下可供检索的照片。但只要想,还是能够找到的。
“那么说,”别西卜明智地不去追根究底:“艾弗里.法莫是突然变成一个赫拉克利斯的?”
“在被开除出橄榄球队之后,”撒沙说:“大约两周的时间。”
“没人和他接触过,我是说,外人。”大霍普金斯说,捏着他儿子的一撮头发,那撮头发因为睡觉或别的关系,翘的格外厉害:“他周末也没回家。”
“那校内呢?”别西卜问:“教师,还是学生?”
“要说接触得比较多,”大霍普金斯说:“只有你们的教练,还有他的室友,他们比白纸还干净。”
别西卜回忆了一会,摇摇头,他也不记得艾弗里和别的什么人来往密切,在没出事之前,他和每个人都相处的不错,但没有深交的朋友,在出事后,教师和学生都离的他远远的,他提起了另一件让他奇怪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艾弗里可以说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他在圣托马斯教会小学念了两年书(撒沙就是在那里和他认识的),在撒沙走了没多久,他也紧跟着转学了,转到格兰德,直接上了四年级。
他父母给他请了近半打的辅导老师,他的成绩却一直只能以差强人意来形容,但格兰德的推荐书是能在申请大学时加分的,他还成了橄榄球队里的一员!
“艾弗里想申请的大学位于一百二十三名,”别西卜困惑地说:“当然,有个橄榄球队队长的头衔是很不错,但这未免有点用力过猛。”
“他改主意了,”安东尼.霍普金斯说:“他想进曼彻斯特。”
“我就说橄榄球是种危险的运动,”撒沙讥讽地说:“尤其是对于大脑。”
“这是有原因的,”大霍普金斯耐心地解说道:“他有个姐姐,叫做费罗拉.法莫。”
别西卜和撒沙立即想起了那张照片,还有那对接近于完美的胸部。
“费罗拉.法莫的经纪人报案说,她是被几个抢劫犯打死的,警方也是那么结案的,问题是,费罗拉.法莫有个很爱她的未婚夫,他们就快结婚了,而这个男人是个经验老道的警察,就像电影上演的那样,他怀疑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他去找了费罗拉的经纪人,没能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于是他又去找了费罗拉的搭档,他们也是一无所知,最后他找到了与费罗拉同一个经纪人的女孩,那个女孩开始什么都不肯说,但他终于还是从她的嘴里挖出了事情的真相。”
“事实?”
“费罗拉那晚是被她的经纪人带去参加一个隐秘的小型聚会,是的,就是那种聚会,其中有个年轻的男孩,是费罗拉的崇拜者。”
“那很好呀。”别西卜说,他知道那是什么舞会,一般而言,是不会出什么大错的,顶多会吸点粉末。
“经过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那男孩就跑了出来,他想要打急救电话,被几个人拦住了,那时候费罗拉的女伴在另一个房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看到费罗拉被抬了出来,胸口缠绕着被鲜血浸透的羊绒披肩,男孩又哭又叫,说是他杀了费罗拉。她不认识那男孩,但她记得他曾骄傲地提起过,他将于下一年成为‘狮子会’的一员。”
“她告诉那个警察啦?”
“和盘托出。”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女孩?很不幸,她吸毒过量,死了;还是那个警察?他因公殉职了,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的搭档,一个叫做杰西的女警,她现在也已经失踪了。”
“艾弗里手上有证据吗?”
“如果有,我们就不必再讨论任何与他有关的事了。”大霍普金斯说:“他什么都没有,证据,证言,证人。”
“所以他想申请曼彻斯特,以为进了那所大学就能搞清楚是谁杀了他姐姐。”撒沙说:“如果他这次被踢出了格兰德,那么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但他现在倒很是有可能申请到曼彻斯特。”他们分析过不下一百座大学,排名前十位的尤甚,别西卜申请大学的那一年。曼彻斯特正需要给他们的橄榄球队补充新血,一个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队长是很有点吸引力的。
“那个人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别西卜说:“他不会就这么不管不问了。”
“我只奇怪格兰德的校委会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宽宏大量起来了。”撒沙问:“只有教练推荐了艾弗里?”其他人呢?譬如说,道格拉斯?
“我知道的只有教练。”别西卜说。
“一个急着想签下一份合同的教练没那么大的说服力。”大霍普金斯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撒沙的头顶,撒沙的头发又软又细,只有那一撮格外不听话,他把它夹在手指间捋过,也缠在手指头上反方向地卷过……他试了好几种办法,它依然顽固地坚守着自己不同与众的形态。
“那个人会想要影响球队的成绩吗?”
“那牵涉就太广了,他连格兰德都没有惊动,毕竟这不是能够公之于众的好事儿,”医生说,他往下看,发觉撒沙的注意力全在别西卜身上,于是他悄悄地捏住那撮头发,轻轻一抹,它就不见了:“我想,今后需要小心行事的,还是只有艾弗里.法莫。”
Die Kinder (吹笛人) 第两百八十六章 回来(3)
“我给你找了个保护人。”那个人对艾弗里说:“不必那么惊讶,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虽然我很欣赏你,但我能做到的也只有保住自己而已,想要对抗——你想对抗的那一位还是不可能的,幸而我还有个朋友,他还有着那么一点权力,他对发生在你和你姐姐身上的事情深表同情,他愿意帮助你,当然,也需要你继续努力,亲爱的,仅仅一个橄榄球员会让他觉得自己血本无归的。”
“我会竭尽全力。”
“最好是这样。”
“……您也是在为他工作吗?”艾弗里问,他还记得那个人和他说过的话。
“可以这么说,”那个人说:“别那么担心……法莫家欠的没你想象的那么多——我的那个朋友,他和那一位的关系不太好,”他说:“能让那一位不高兴上好一阵子,对他而言,这份投资已经可以说是有所回报了。”
艾弗里的脚步突然乱了一下,差点把他自己绊倒。
“还没有习惯你的新身体?”那个人微笑着说:“……还是你想到些别的?如果是希望那位大人直接插手你姐姐的案件——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不可能。”
他一边走着,一边心情愉快地说道:“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作为上一个阶级的人,是不可以,也不可能去为了下一阶级的人去直接对抗与自己同阶级的人的,你要知道,比起敌人,人们更讨厌的是叛徒,一旦他这么做了,所有上一个阶级的人都会联合起来对付他的。”
他瞥了艾弗里一眼。男孩的脸上布满了忿怒与羞惭。
“或许你要说,我们正处于二十一世纪初,奴隶社会距离我们有一千年。而封建社会距离我们有五百年,所谓的阶级更是在三百年前的革新浪潮中被冲刷的无影无踪——很遗憾,男孩,我得告诉你。阶级始终是存在的,每个阶级都有着鲜明的分割,有着严密的圈子,你看不到,是因为你所在的圈子不被允许看到更多的东西,但你看不到,并不意味着它们不存在——举个简单的例子,你觉得一个生在贫民区,喝着政府提供的廉价奶粉,上了三年学。写个单词都会错误百出,小时候靠母亲出卖身体,大起来靠着犯罪过活的男孩和你是一个阶级的吗?你也许要说是,那么你能容忍他成为你的朋友和邻居吗?你敢让他靠近你的姐妹或是女朋友吗?你敢喝他带过来的饮料吗?你敢和他睡一个房间吗?当你的亲人,朋友因为你和他交好而疏远你的时候。你能坚持和他继续来往吗?你会和他有共同的话题吗?在你想要和他一起打橄榄球的时候,他却只想和你一起分享点可爱的小粉末,你觉得这是犯罪和自杀,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慷慨的分享——当他找到你,声称被人诬陷杀人的时候,你相信警察还是相信他?
你要和他一起对抗警察吗?你也想试试监狱的味儿?
或者你会给他点钱。给他点食物和衣服——也只有这些了,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看看,这还是你可能的朋友呢,而你,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小雇员,甚至还没能真正地派上什么用场。你想要得到的报酬却远远超过了你所能付出的——过于贪婪并不是好事,男孩,这是第一次,我警告你,如果还有第二次。我就会向我的朋友道歉,告诉他,是我的眼光太坏了,看错了人,相信我,他或许不会因为这个对你做什么,但只要他撤回他的保护,就算是我,也能让你彻彻底底地成为一堆连狗都不会去嗅的臭垃圾。”
艾弗里呆住了,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直白而凶狠的威胁,而且他还能从里面读到赤裸裸的轻蔑和残忍,那个人看着他,就像他看着那只扁脸的小猫,他在几分钟前还在温情脉脉地轻拍着艾弗里的肩膀——他浑身颤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说的有点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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