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将军误终身

第48章


    四肢都用不得力气,把牙齿抵到了舌根处,只要把牙齿狠狠咬下去,是不是就可以终结这一切苦痛,就可以看到朝思暮想的娘亲?
    那一刻,心底忽然柔软温暖起来,眼底一丝氤氲的雾气都没有,这个残酷的世界真的没有我什么再让我牵念。
    心一横,唇齿用力,刚刚咬破了舌根,口中就弥了血腥的味道,随着舌底传来的剧痛,腹部忽然猛地一动,我缓缓松开了牙齿,是他……
    我腹中的孩儿,四个多月的孩儿居然开始了第一次胎动!一下,一下,又是一下,虽然气力微弱,却是那般的清晰!
    看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爱也罢,恨也罢,当真的想抛却所有的时候,最可怜无辜的竟是这个苦命的孩子。
    在迷月渡的日子,可意经常依偎在我身边轻轻摸着我的肚子喃喃自语,“听生过孩子的女人们说,四个月的孩儿已经有了小手掌和小脚丫了……”
    那种微妙的感觉触电般传遍了我的全身,一种无言的欣喜在身体中蔓延着,可我的手却被绑缚在身后,只能用目光温柔地触摸着他。
    从他脉动的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觉得他的父亲是谁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孩子,是我赫连云笙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孩儿,娘亲感觉到你了……”微微一笑,我眼泪在冰冷的面颊滑落,坠入高高的城墙之下,不见了踪影,“可是,娘亲没用,让你和娘亲一起在这里受罪,娘亲救不得你,也救不得自己,只期盼你来世能投身个好人家,别再跟着娘亲受尽苦楚。”
    痴痴看着那青布衣襟下已经显怀的肚子,我的心中虽然满是绝望,但是感知到了那个小生命真实的存在,那自绝的一口竟再也无法咬下去。
    “生死有命,孩儿,你就陪着娘一起捱着,我们挺过一刻就是一刻。”我轻轻呢喃,此时如果展若寒就在面前,我也许会毫不犹豫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我会放弃所有尊严求他救我,求他让我将孩子生下来。
    就像我那出身于中朝大户人家的娘亲,能够在苦寒的西域耗尽了自己的青春甚至搭上了性命,只不过是为了那个与她骨血相承的女儿,有时候女人将自己低低的放入尘埃之中,真的不是为了自己。
    随着暮色渐渐深沉,体力难以为继,思维有些混沌,也许是有那么一刻的昏睡,恍惚中仿佛看到了我那未来的孩子。
    花衣花袄,苹果般的鲜润的小脸儿,圆圆的小身子,我抱着他骑在骏马上飞驰,他在我的身前不安分地坐着,肉滚滚的身体扭来扭去,在马儿的纵声长嘶中欢快的笑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含笑望着我,甜甜地向我挥舞着小手,“娘亲……”
    被嘈杂的声音惊醒的时候,耳畔仿佛还回荡着孩子甜腻清脆笑语声,脸色已惨白得毫无人色,却唯有唇角还挂着一缕被梦境温煦了的笑意,如果不是梦,那一刻的幸福只怕不啻于人间天堂。
    城下似乎传来人马涌动的声音,似乎有欢呼的声音,似乎很多人在笑闹吵嚷,可是我却懒得向下观望,城墙上火把通明,晃得我睁不开眼睛,任他是谁吧,我已经不想再关心,轻轻阖上眼睛只想再去找回我的梦境,拥抱我的孩儿。
    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飞雪般凌厉的气势劈面袭来,居然是……居然是羽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西域战神夺命羽箭的声音!
    浑身倏地一抖,我彻底从梦境中惊醒,猛地张大了眼睛,在漫城墙晃动的火把光晕中看到那缕迎面飞来的犀利闪电,划破长空的银色电光在我的眸底一点点的放大……
    身体陡然坠落再无支撑,那柄长箭流星般从城下飞来,一箭射中了悬吊着我的绳索,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就像断线的纸鸢一样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下去。
    然后,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胸怀,他从马背上跃起在空中接住了我的身子,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巨大的冲力仍旧要他单膝跪地才稳住身形。
    他慢慢直起了身子,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的脑袋有几分的眩晕,他俯下了头,脸庞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中一点点清晰,沧溟的脸色,入鬓的双眉,点漆的星眸,紧抿的唇,灭顶的愠怒,凌厉料峭如剑锋一般的气韵。
    “阿默……”轻轻一声呢喃,恍惚中我微微笑了,双手不由自主搂住了他的脖颈,脸颊靠上了他的胸口,感受到了那激越的心跳声。
    难道是梦境依旧未醒,是幸福来得太快,不止见到了我的孩儿,竟然还有他……
    没有天敌,没有宿命,没有血仇,不过是茫茫草原上那个摘了满怀梅花草的倾世男子,不过是浩瀚星空下揽着我纵马驰骋的亲密爱人,不过是野离部落里不谙世事深深相爱的阿默和阿笙……
  ☆、第45章 温暖的胸怀
暖暖的胸膛,温热的呼吸,柔柔痒痒的拂在我的面颊之上,让我在那个瞬间忘却了身临的绝境,只有微阖着双眸沉溺于那个温暖的怀抱,冷冷的泪水悄悄顺着脸颊流淌。
    喧闹惊呼之后,城墙之上和城下一片静寂无声,惊诧的人们擎着火把定定看着我们,只听得到有他起伏不定的呼吸声,他静默了很久,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终于那仿佛已经从我生命中永远杳去的声音在头顶轻轻响起。
    “为何回来?云笙,既然已经离开,为何要回到这里来?”身体倏然一颤,缓缓张开眼帘,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庞在面前一点点清晰。
    冷凝的修长双眉,星辉迸射的清眸,苍白若雪的面色,如渊
糯q米lun壇墨瞳中倒映着我惨淡如纸的形容,潋滟眸光中一抹幽邃的心痛。
    动了动干涸的双唇,上面裂开了血口,“是你让我保留这分仇恨,”我的声音低弱而嘶哑,“你说在中朝官兵围剿迷月渡的战场上可以再见到你……”
    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泪水盈满了我的眼眶,有了些许模糊,“秦默,我想知道那一刀是不是已经杀了你……”语声有些哽咽,咬住嘴唇说不下去了。
    “那么现在呢,在这里见到我,知晓我还活着,你究竟有几分欣慰亦或是几分懊恼?”他微微勾起了唇角,一抹自嘲的笑意,几分苍凉。
    “我不知道……”他凌空飞来的那一箭射断了绳索,绑缚着我双手的绳子也断脱开来,我伸出青紫肿胀得不成样子的手腕,颤抖着轻轻摸了摸他俊朗的面颊,从他清癯的眉眼到他弧度优美的下颌,轻轻呢喃,“直到现在我都弄不清这是不是梦境……”
    他一把握住我冰块般的手腕,看着上面的布满各种狰狞的伤痕冷冷咬着牙,额上暴起了青筋,像是划过面庞的凌厉闪电,俊美的面庞冷厉如地狱修罗,“谁做的?是四哥?”
    轻轻一声喟叹,抽回了我的手,是展若寒也好,别人也罢,此时此刻的情境之下又能改变什么,强敌环伺,这里已经不是阿笙与阿默的旖旎天堂。
    强展星眸,打点精神环顾了一下周遭,秦默周围跟随着几百名官兵,大概刚刚执行任务返回,焉耆城门洞开,门口的守军已经打开的大门迎接秦默的队伍进城。
    城头上是密集的火把,映射得阴霾的天空一片雪亮,城墙之上影影绰绰全是人影,身着帅服头戴大红璎珞头盔的封常清的身影已然分开众人,出现在城墙之上。
    天敌依旧是天敌,既然不是梦境,我也给了自己那短暂的瞬间去歆享那怀抱的温暖,头脑有了一线的清明,便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逃脱出来。
    “别动……”他冷声切齿,声音低低,“此刻离开我半步,你只有死路一条。”他的手臂反倒是更用力抱紧了我,鹰眸机警犀利地扫视着城头。
    城墙之上的封常清终于发话了,拖着长长的尾音,“先锋奏报秦将军大破吐蕃云丹贡布军队,本帅还想着亲自出城迎接,待到展将军伏击顾南风凯旋,奏报圣上,举城同庆,为两位将军贺功,”他顿了顿,语声冷厉下来,“可是秦将军这弯弓搭箭的大显身手,唱的又是哪一出?”
    话语一出,同样疑惑不解的焉耆守军齐刷刷把目光盯在我们二人身上,他的手环住我对着城墙微微躬身,“攻城略地,抗击胡虏本是秦默职责所在,微功末技而已不劳挂齿。”
    话锋一转,他的神情已在顷刻之间冷峻下来,虽抱着我,整个人依旧笔直如出鞘的利箭,萧萧肃肃寒意凛然,“可秦默不解,堂堂大唐官军把一介孱弱女流吊在城墙之上又是意欲何为?”
    “你们展家两兄弟真的很有意思!”封常清怒极反笑,用手中马鞭一指城下,“一个要捉,一个要纵,展将军为了捉她不惜放走荆烈,秦将军为了救她竟动用了战神之箭!”他轻轻做了个手势,城墙上他身边的亲兵悄悄从两侧聚集围拢。
    “本帅真是好奇,这女子可是迷月渡马帮顾南风的女人,我却瞧着她和两位将军似都有不浅的瓜葛,本帅倒是想拷问一下这女子的来龙去脉,私通匪帮是忤逆大罪,你好生将这个女子带回来,本帅念在秦将军戍守勤勉战功卓然尚可既往不咎!还望秦将军好自为之!”
    秦默的黑瞳忽闪了一下,瞥了一眼城墙之上拿着弓箭悄悄聚拢的官兵,他身边围拢的焉耆亲兵也在他身边不停劝诫,“将军,副节度使的话有道理,将这个女子送回去吧,这事玩笑不得!”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