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将军误终身

第49章


    自十六岁起,秦默已开始戍守西域,凭借过人的智慧和骄人的艺业从随军的校尉一步步升到四品中郎将,纵横十载,深为西域官兵敬畏景仰,众人见他与顶头上司争持,俱是面露焦灼神色,不禁纷纷出言劝阻。
    “副节度使一直对秦默厚爱有加,在秦默重伤之际为默遍访名医,恩同再造父母,秦默心存感念,您的命令本不敢违背,只是云麾将军捉拿这个女子悬于城门无非是为了诱杀匪首顾南风,即便是匪,她也不过是一介妇孺,我大唐官兵凭这样的手段剿匪荡寇,不免为西域番邦耻笑!”城上城下又是一片宁寂。
    他深深吸了口气,垂头望望我旋即抬首,“默在此立下军令状,必取顾南风性命,违之以死谢罪!只是秦默欠这女子一条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殒命,送她离开后再向副节度使负荆请罪,是杀是剐绝无怨言!”
    言语一出,漫城皆惊,他已经蹙起菱唇,一声尖利的呼哨从唇齿之间发出,他骑乘的骏马风驰电掣般疾奔到他的面前,一手搭了缰绳他抱着我纵身飞上骏马,利落地拨马转身,马儿仰起前蹄就要冲过人群。
    “将军!你不能啊!”亲兵们回过神来,纷纷围拢上来劝阻。
    “秦默!你敢!”封常清在城墙之上高声怒吼,语气已经是气急败坏,“不能让他们走了,放箭!放箭!”
    秦默的亲兵大惊失色,却不约而同一拥而上,几百余人紧紧簇拥在秦默的周围,布成了显而易见的防卫阵型,盾牌手执着硕大圆盾围拢着众人,紧张的戒备着。
    城头之上却仍旧是一片静寂,举目望去,城墙之上先后三排站满了弯弓搭箭的士兵,密密麻麻,只要有一支利箭飞出,那些同时激发的箭镞在瞬间就会把城下的人穿成刺猬!
    可是那些人都在凝神肃立,手稳稳把持着弓箭,眸光凝成一线,只是死死盯着秦默,通明的火光中,箭镞闪着锋利刺眼的寒芒。
    “你们聋了不成!我要你们放箭!听到没有?秦默私纵要犯,已违背军令犯下忤逆大罪!你们难道都想抗命?”
    封常清气得在城头暴跳如雷,然而焉耆的士兵各个都曾跟随秦默身经百战,情深笃厚,这夺命的一箭如何射得出来?
    秦默环视了一遍蓄势不发,默默凝注的焉耆守军,神情颇有些感念,正要纵马离开,却听得身后城头上传来一声强弓迸射的声音,“将军小心!”众人惊呼声中,锋利的矢锐带着破空的哨音已经飞及身后,近在咫尺!
    他头都没回,只是身形微侧左手一挥,电光石火的瞬间,竟已将那枝飞来的长箭抄入手中,矫若游龙的身手竟在人群中博起了冲天的彩声,再回眸望去,原来是气急的封常清抢了身边焉耆士兵的弓弩凌空射来了一箭。
    秦默将长箭举过头顶,“一日后,秦默会回来向副节度使谢罪!如违誓言,犹如此箭!”说着他一声长啸,拗断了手中的长箭,清利的啸声如灵猿出谷,苍狼啸月,震得整个城郭簌簌作响。
    眼前一花,他已是提了战马的缰绳飞跃人群,在大家的注目之中径直冲向了东边的缺口。身后并没有焉耆的守军追来,他却丝毫没有放松只是拥着我一路疾驰,从强敌环伺到只身逃离真的好像是梦境一般。
    我坐在他的身前靠着他坚实的胸膛,他的手臂紧紧支撑着我的身体,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仿佛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他的战马异常神骏,又或许是这些日子我已经很瘦弱,马儿并没有太重的负担脚程极快,冬日夜下荒野的景致飞一般的倒退。
    他疾行的方向并不是顾南风所在的疏勒,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也不想知道,极度虚弱让我无力的靠在他的胸口,任他的胸膛如摇篮一样包容着我,他的好闻的清凉气息满满萦绕着我,熏人欲醉。
    天际是浅浅的层云,只有一颗北极星透过云层播洒着淡淡的星光,连白日里冷冽的风都好似温柔了许多。
    头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我的手指肿痛不堪,随着马匹的颠簸却不自觉的紧紧握着他的一片衣襟,仿佛那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的脸颊和下颌轻轻贴着我鬓边的柔软发丝,弧度刚毅的下巴正中有一道深深的沟槽,曾是我的手指最喜欢流连触摸的地方……
    在马儿无尽的颠簸起伏中,晕眩,接踵而来的倦意和他那清冷宁馨的气息一齐浓浓包围了我,长睫缓缓遮住了困倦的眼眸,我很累,疲倦得想在这个让我深深眷恋的怀抱中就此睡去,永远不再醒来,不论他是谁,是战神还是魔鬼,血仇,天敌,爱恨纠缠……过往的种种在那一刻竟然淡如云烟。
    阿默……朦胧之间我呓语了一声,没有换来一句低低的回应,却是有两片温软的唇瓣脉脉吻在我的发间,一声轻叹伴着他清浅的呼吸拂过我的鬓发,幽馨如兰。
  ☆、第46章 为何是你(捉虫)
涓涓热流顺着喉咙缓缓而下,渐渐温暖着冰冷的腑脏,明亮的篝火跳动着耀目的火焰,他放下了水囊,在篝火中烧灼的黄铜头盔中又加了些冰雪将其煮沸。
    吃了些许的干粮,滚烫的热水喝下去,终于感觉那致命的寒冷一点点远去,荒凉无人的原野,我抱膝坐在篝火旁边,脸颊无力侧伏在蜷起的双腿上,长长鬓发遮挡着苍白的面颊,虚弱和疲倦像潮水一*袭来。
    星夜疾驰,人和马匹都异常的疲惫,选择了无人的背静处,他燃起了篝火让我们稍作休息,可是体力耗尽的我一挨近暖暖的火堆,身体就慵懒无力若软软的棉花,再打不起精神来,周身被浓浓的睡意包围着。
    肩臂一暖,他挨着我的身边坐了下来,“天亮之前只能稍事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就得马上动身,夜里落了些雪,节度使的追兵很快就会从各条路线搜索我们的踪迹。”
    他的语气平缓,听不出情绪,用手中的树枝拨弄着面前的篝火,若明若暗的光晕在他的脸上跳动着,浓黑的睫毛在脸颊上覆盖了深深的暗影。
    “你要送我到哪里去?”我的声音低低的,依旧有些嘶哑,离开了他的怀抱虽然身体依旧虚软,神智却在一点点恢复,在生死关头那一刻的心神放纵中清醒过来。
    “你不能再留在西域,”他侧头看着我,眸光幽深,涌动着无言的情绪,“云笙,你不能再回到迷月渡,更不能继续留在顾南风身边。”
    他抿着唇,把手中的干树枝一并扔进了篝火堆,火焰瞬时灼烈起来,燃烧得毕剥作响,他的注意力回到了篝火上,似乎在不经意间回避了我的目光。
    “我们的方向是伊州,离这里骑马也有三四天的行程,我不能一直送你到那里,我对节度使和焉耆守军承诺一日后返回。”他解下了腰间战甲里面悬挂的一块雕刻着麒麟图案的和田墨玉递向我。
    “天明时分骑着我的马径直向伊州方向走,拿着这块玉牌找那里的守军,我的好友在军中任职,他自会安置你送你回大唐,你不喜欢长安,他的家乡在洛阳,家境殷实,他必会如我依托好好照应你。”
    “云笙,”见我久久默然无语,他微微凝了眉心,双瞳中幽邃的冰蓝,“大唐的官军近日会攻打迷月渡,顾南风野心勃勃不仅勾结吐蕃,和大食以及波斯番邦也频频联络,是大唐心腹之患,我已向节度使立下军令状必杀顾南风,我和他之
糯q米lun壇间必有一场生死之战!”
    我的身体一颤,他顿了一顿,按住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一缕细若游丝的血线竟从他的唇角缓缓流下,我不由张大了眼睛,“你……”
    “流沙坳的三姑娘身手了得,心硬如铁……”一丝笑容浮上他的唇角,他一手按住胸口,另一只手伸到我的耳垂,我微微躲闪了一下,他却只是从我的鬓发上摘下了一枚干枯的草叶。
    “你当然顾念他的安危,不过你的飞刀不仅伤及我的心脉还有肺叶,即便是伤愈了也会时常隐隐作痛,大夫说这咳嗽之症只怕一时好不了,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现下我的状况未必就敌得过顾南风。”
    他的眼神虚浮望向远方,“虽然这段日子得到的讯息都是你做了顾南风的夫人……”他的斜飞入鬓的双眉微微跳动了一下,眸华中逝过一丝令人心悸的神色。
    “可是与顾南风的一战我会倾尽全力,马革
糯q米lun壇裹尸本就是军人的宿命,我和他之间必有一人不能全身而退!”
    说着,他把那草叶放在鼻下轻轻一嗅,唇角微莞,好似捏花一笑万山横,唇角眉梢尽是睨视一切的轻佻狂傲,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那般的惊才绝艳。
    他后面的话更是让我通体冰凉,“云笙,我真的很想知道,经过那一战,我和顾南风之间你更希望谁会活着来见你?”
    心中一阵绞痛,泪水不可遏制地冲进眼帘,沙场之上生死不过是顷刻之间,却可以留下永生附骨相随的疼痛和遗憾,无论是他还是顾南风。
    我默默咬着唇,压下心头翻涌的情愫,“你的疑惑很可笑,”尽量坚强的扬起下颌,嘴唇却抑制不住的剧烈哆嗦,“我是他的夫人,你是我的仇人,尽管你又涉险救了我,可是赫连云笙微贱,抵不过我合族一百多人性命……”
    我的话哽咽在喉中,他忽然倏地探过修长的手臂,手穿过我的长发,一把抓住我的脖颈把我拉到他的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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