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物还是那双千面复眼,可是复眼上面的景象却从我的身影变成了一个睁开眼一眨不眨的婴儿。
那是谁?
我在心中问着自己,涣散的瞳孔再也容不下其他景物,只留下这片熟悉又陌生的事物回荡在我的脑海中。
那是谁?
“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
血池中的复眼望着我,不断的叫唤着,企图唤回我的一丝记忆。
神隐见蛊王的反应微微变了色,这才冷声质问着我:“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突如其来的斥问入耳,我却找不到答案,而在此刻,身后的云王忽然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力道之大,让我险些踉跄了跟头。
“当年,皇陵中的另一人就是她,就是她!”云王下手狠戾,巨大的手劲扣着我的手腕,让我生生不得动弹。
可是,云王再怎样的动作,仍然比不上他的话来的更让人惊诧。
“你…说什么?”我站在他的身边,就着一只被束缚的手,冷冷的问着他。
“你根本不是我的骨肉,孤的阿凝早就死了,没出生便死了,你不过是皇陵中的怪物,长在蛊王身边的怪物!”云王的神色多变,望着我的面容也阴冷冰森,口中的话语更是刻薄尖锐。
“嘶嘶——嘶嘶——”
池边的那双复眼,顿时变了色彩,叫嚣的声调也变得急切起来。
我望着云王那张带着几分阴戾志气的面孔,想从上面找出一丝胡诌的痕迹,然脑海中却有似曾相似的场景炸裂而开。
血池中的复眼,皇陵寝宫中缉王的石床,这些景象在我的脑海中旋绕着,扭曲着,淡化着。
终于,我开始恍然过来。
我既不是莫止辛,也不是沈凝,我是——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同缉王的关系,当年皇陵中只有缉王一人,神隐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皇陵中?”云王望着神隐,双眼微微眯起。
耳边是云王模糊不清的话语,脑海中,那些混乱而陌生的画面不停的闪现,眼前的一幕幕同记忆深处的片段杂糅在一起,却是一点一点的厘清了我心中的疑问。
听见云王的话,神隐的眸光终于闪了闪。
“我只要求长生不老,以蛊王为祭,我只要求长生不老!否则,我便杀了她,让你永远不知道缉王最后的秘密!”
云王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利器,刀剑对着我的胸口,神色猖狂,像是握住把柄的最后胜利者。
一旦云王有了动作,赫连瑾和朱广上前,更是严正以待。
“云王,你难道忘记了阿辛当你为父孤身一人入云国的情形,你如何能下得了狠心伤害她?!”赫连瑾上前,厉声质问,看着云王手中的刀剑离我的胸口又进了几分,握着剑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哼?!若是能得到长生,我什么都不在乎,所有人的性命我都不在乎!”云王疯狂的出声,“神隐,快答应我!答应我!不然我就让这个秘密永远被掩埋,让你一生悔恨!”
神隐蹙了蹙眉头,刚想出口,我却伸出了手握住云王的剑尖,对着他道:“我替他答应你。”
血迹从云王的剑尖处流淌下来,我镇定着神色,冷冷的望着他,“你不是想要长生,我答应你。”
云王盯着我,想辨清我话语中的真正含义,我的眸光中却闪烁着一丝他未曾发现过的情绪。
“哼,我看你能耍什么花招!”云王皱着眉头,似乎并未相信我的话语。
我将手又朝着他的刀锋握了几分,鲜艳的血顺着森冷的刀锋缓缓的流淌,我松开了口,看见手中的渗血的伤口,平静的出声:“当年,你在皇陵中将血池中的婴儿带出去,你可曾知晓她活了多久?”
云王的瞳孔骤然紧缩了几分,我握紧了手中的伤口,朝着血池的那双复眼望去,脑海中所有的混沌都刹那清晰开来。
听着我的话语,云王手中的剑缩了缩,待他松开了牵制,我走向血池旁,伸出了被划开伤口的手。
赫连瑾见状,欲要阻拦我的动作,却被一旁的朱广拦住。
手入血池,这令人惧怖的液体带给我的感觉却意外的温暖熟悉,蛊王游动着它笨拙的身躯,抬起了它圆鼓鼓的脑袋,张开了隐藏在身体上的嘴。
“嘶嘶——嘶嘶——”一声,它露出了两颗白色的尖牙,顺着我的伤口一口咬上去。
血池中顿时翻涌,那双彩色的复眼也变得深红。
可是那深红的千面瞳孔中,我却看到了皇陵中流逝而过的景象。
十五年前,想得到长生之秘的云王在沈望之女的帮助下入了皇陵,皇陵中的机关重重,但有沈家人在,云王入皇陵易如反掌。
宽敞的地下寝宫,他终于见到了躺在石棺中缉王的原貌。
不同于石像上英武挺拔的王者风范,石棺中的人依旧是当年不可一世的王者,可是她的黑发垂散,身上穿着一件富丽堂皇的云裳,施事粉黛,就这么静静的躺在石棺里,闭着眼,毫无生气可言。
缉王死了,被供奉在皇陵百年,尸身却永远不腐,石棺上方的龙首垂下,从上方滴落的血水渗透在青色的石棺上,早将它染成了一片血红。
云王顺着那莫名液体的源头,却在一张石床上寻到了一个婴儿。
她的身上满是血红的液体,毒虫围绕着她,却不敢靠近,待那群毒虫离开,陪着云王一同前来的沈望之女,将那满身是血的婴儿带出了皇陵。
为何我的体质会特殊,为何我的血液到了赫连瑾的身上,这些毒虫便不不敢靠近,为何如皇陵我没有任何感觉,而越临近血池,我脑海中便有我不曾意识到的记忆要漫向脑海。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混沌之初,我在皇陵中呆了若干年的岁月,眼中除了蛊王这双彩色的复眼,满眼便是黑与红的交织。
记忆真是奇妙的东西,一旦引线被抽出,所有被尘封的岁月便如潮水般铺面而来,令人措手不及。
“我记起来了,”回了神,我凝视着这满池妖艳的红,对着云王道:“自缉王入陵,我便一直存活在此处,直到你同沈望之女将我带出皇陵。”
云王的声线有些颤抖,“你如何得知?当年,你明明只有半岁大,且毫无意识!”
我站起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云王,自我踏入血池的开始,蛊王便用它的方式一点一点告知我当年曾经发生的一切。
我与它心血相连,即使听不懂它的言语,却能在看见它眼中曾经见过的景象。
“你不是想要长生?以你之命与蛊王缔约,你便如我一般,长生于世。”我站在血池的一旁,口中说出的这样的话,众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是的,我早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以十五年前孤不齐的动手开始,而是自皇陵讲若干年不知明的岁月起,我的生命就开始延续开来。
云王的神色终于警惕了下来,他隐约有些激动,抽了手中刀,同我一般将手中的划开一道口子。
“嘶嘶——嘶嘶——”蛊王瞧见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发出了轻声低吼,云王却丧失了理智,他颤抖着手走了过去,口中还在兴奋的喃喃叫着什么。
众人瞧着他迈动的步伐,静默不语,冷凝的空气中只余下了云王沉重的喘息声。
我站在血池一旁,睁着一双眼睛冷冷的望着他,直到他的手放入血池,蛊王一口咬上他的伤口处。
云王还在兴奋不断,突然,云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转而便是巨大的痛苦之色。
突然,云王还未来的及一声惨叫,整个身体中的血液被蛊王一点一点的抽食干净,云王痛苦的挣扎,可是一旁的众人却不敢贸然动手,就这么冷眼旁观,直至云王的身子一点一点干瘪,最终,云王惨叫着失去了气息,瞪大着一双瞳孔死不瞑目的望着我,颓然倒落在一旁。
即使云王心怀不轨,可是以如此惨状死在众人面前,朱广一时忍不住声颤的望着我,“莫姑娘……”
滴答滴答的落水声,蛊王有沉入血池中,仅仅露出一双复眼,游到我的身边。
“嘶嘶——嘶嘶——”像是找回了很久之前的玩伴,它欢快的叫唤着。
我走上了前,将云王身上滑落的印牌从一一捡起。
如今,四印完完整整的握在我的手中。
我扫了一圈众人,最终握着手中四枚印牌开口道:“四印的恩怨纠缠的太久了,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四印的束缚。”
说着,我欲将四印扔至血池中,手却被神隐一把抓住,他眉目微冷,拦住我的动作,“你没有资格为她做任何决定。”
我知道神隐口中她是缉王。
“云王的死你做的很好,同样,今日,皇陵中人都要成为祭品。”神隐眉头微蹙,丝毫不退步。
我从神隐的眼中看到了坚持,慢慢的我松开了手,将四印放在他的手中。
我退后了几步,同样对着他道:“因皇陵之事丧命的人实在太多了,难道你还不罢手么?”
“她还未回来。”神隐昂着头,口气坚定异常。
我听在耳边,心中却平添了一股惆怅之意,最终只是缓缓的开口:“她不会回来了,她将她的命留给了我,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与神隐的体质不同,与蛊王的缔命的人只有一人,缉王将这样的机会让给我,她便永远不能再回来了。
凡人的生死皆有命轮,如此逆天而为,总会受到万劫不复的报应,只是报应未到,我的心态却苍老异常。
神隐没有开口,像是认命了一般,慢慢转回了身子,朝着皇陵的深处行走而去。
神隐放了行,我带着众人重新踏上浮生长廊的石柱,朝着皇陵的出口而行。
一路上,众人沉默,直至走向皇陵的出口之处,众人这才停住了脚步。
“缉氏的天下早已经结束,这世间再也无四印的约束,出了皇陵,缉王便永远只存在史书中。”
我口中的话语刚出,便见朱广手握着长刀,对着皇陵的方向单膝而跪。
“缉王不存,我等再也没有效命的理由,朱雀一氏为缉王而存,如今,总算有了卸任的时刻!”说完,朱广的神情颇有轻松,扬天笑了了几声,这声音苍凉而包含莫名悲意,他站起了身子,接着对我道:“朱广回去,定然决口不提皇陵一事,当初朱雀一族是受长生之迷惑,而效忠缉氏,但到今日,我才领悟。”
“今后,朱雀军便要同缉王一同消失于众,还望众人今后保重!”朱广踏出了皇陵,脚步沉稳,慢慢朝着山下而行。
眼看朱广的身影消失,我将当年司马知鹤交予我的信物交还予他:“这世间本没有沈凝这个人,你的东西我交还于你,此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司马知鹤注视我手中的东西良久,最终从我的手中接过,他抬起了头,瞧了我一眼,执了手中的扇子,只是淡淡对着我道了一句:“好。”
随即,司马知鹤迈出了步子向前行走了几步,他猛然回头对着我道:“皇陵的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此处,我还未再来!”
说着,司马知鹤别有深意的忘了我一眼。
送走了入皇陵的众人,入口处便只剩下了赫连瑾。
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赫连瑾猛然抓住我的手,口气生硬的对着我道:“当日你留信,等所有的事情了解,你便随我一同回去。”
说着,赫连瑾便要将我拉出皇陵入口。
抬了眼,望着赫连瑾的神色,我心中猛然一紧,我不知道今后漫长的岁月中,我是否也会成为像神隐那样的人,当身边所有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衰老下去,我却不老不死,这是人间最幸福的事,也是最残忍的事。
如果我不知晓这一切的发生,或许,我可以心安理得同赫连瑾一同离去,然而,到了此刻,我的脚步却再也迈不开。
赫连瑾的面容一下子慌了色,他蹙着眉不住的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
赫连瑾一出声,我恍然开始理解到了神隐对缉王的那份执着,可是,我却承受不了心中的人生老病死。
长廊的宫灯突然一下子熄灭,皇陵口的石门却是猛然在我的面前合上。
黑暗渐渐吞噬了面前赫连瑾的身影,耳边只听见他激烈的呼唤声,随机就被湮没在如雷般的轰隆声中。
石门闭合,皇陵又隐入黑暗中。
而石门后的我却心如死灰。
走向地下寝宫那条道上,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而前方神隐举着宫灯遥遥等着我前来。
昏黄的宫灯下,照亮了寝宫斑驳的石壁,神隐立在远方,站在缉王的石床旁,幽幽问我:“将他们放出去,你后悔吗?即使关上了石门,皇陵的秘密一旦被揭露出去,这里将永没有安宁。”
听着他清浅的声音,我慢慢的走进缉王的石棺面前,跪了下来。
神隐将宫灯放置在一旁,趴在缉王的石棺旁,冗长的银发轻泄,垂落在泛红的石棺上,他的目光紧紧落在缉王的身上,瘦削的手穿过厚厚的衣袖,抚上了棺材中的人,脸上的神色也异常的温柔。
“我从未知晓,她死之前竟然怀了骨肉。”
神隐开了口,言语中全是无穷无尽的悔恨之意,我跪在缉王的石棺旁,心中莫名的染上了哀伤。
“我之命格特殊,西巫一族每过百年总会有一个玄冥命格的人出生,他们不老不死,象征玄冥神兽的命理,每一代这样命格的人出生,总是会惹得族中之人的艳羡和嫉妒。你可知,为何到了现在,这样的人只剩下我一人?”
神隐抬起头问我。
我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和一丝嘲讽。
“因为抵不过岁月的流逝。”
我给过了答案,神隐弯了弯嘴角,“你说的没错,岁月无情,一次一次的带走了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洪荒的流逝,被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人。”
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诉说他自己的心境。
“所以,凡人眼中的羡慕的长生在他们的眼中成了憎恶之源,他们无力挣扎,无力挽留岁月的流逝,最终将自己孤立在人群之外。直到有一天,他们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便命人将自己埋葬在西巫蛊虫之地,以自身的怨气和永不腐烂的身躯化成巫源,蛊王便是承载着这股怨气存在世间,他们心中被放大的恨意被寄托在蛊王的身上,他们要以这种方式来嘲笑世人羡慕长生的愚昧,想要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来感受长生的疲乏。”
神隐静静的说着,我却从他的心中感受了这股难以延续的悲伤。
“我厌倦不老的生活,但缉王的出现,却令我开始对生活有了新的向往。”
“缉氏子嗣薄弱,当年病弱的先皇不得已,将她牵至我身边,请求我赐她皇子之名。”
久远的岁月,神隐还在回顾着当年的相遇之境,脸上的神色温暖,可心中的惆怅却是隐隐泛起。
后来,缉王战死,神隐悔恨异常,便以缉王之名册封四印,将蛊王封予皇陵中,以漫长的岁月等待着她的复生。
然而,缉王身死,可腹中的胎儿却尚有一丝之息,蛊王与缉王缔命之际,缉王的身体却下意识的排斥。
于是,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是我。
“这么久的岁月,我也累了。”神隐说着,站起了身子将石棺中的缉王抱了起来。时间并没有改变缉王的容貌,她阖上了眼,仿佛气息尚在,只是睡着了而已。
她的脸色依旧泛又一丝红润,披落而下的黑发同神隐的雪发交缠在一起。
神隐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视若珍宝。他迈下了台阶,走至我的身边,凝望着我眼角边的泪痕,伸出了手,轻轻的在我面颊便擦拭,直到擦拭干净,他这才弯着嘴角开口道:“这是她的选择,她希望活下的人是你,所以,阿辛,你要替你的母亲好好活下去,这是她的愿望,这是我的愿望。”
“寻到蛊王,以心血解除缔命之约,你便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生老病死,同你放在心上人的人一同白头,一同归于黄土。”
我仰着头望着他,他伸出手轻抚着我的额头,嘴唇微微动了动,“你是我神隐之女,走到这一步,我从不后悔。”
神隐说完,抱着缉王转了身,他对怀中没有意识的人道:“缉念,我们总算永远在一起了。”
说着,神隐的动作不停。
我站起了身子,双眼模糊,却无法阻碍他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们朝着皇陵深处未知名的地方而去。
我知道,这一次离别便是永生不再见面。
我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容我插足。
我抹干了眼角的泪水,听着神隐的话,去血池中寻找蛊王。
我走到血池边,蛊王看到我的到来,又发出“嘶嘶——”的叫唤,突然,皇陵上方一阵动荡,石壁上斑驳的灰尘簌簌的往下掉落,我抬起了头,石屑飞扬中,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像是预感到皇陵的崩塌,血池中的蛊王叫唤个不停,我心头一凛,伸出了手一把将血池中无骨的蛊王用布条背在身后。
蛊王在我身后又不停“嘶嘶——”叫唤,皇陵中的震动异常,坍圮了曾经辉煌的一切,我急切的跑着,地下的皇陵振荡,地底下的机关也随之崩溃,前行之途一路狼藉,我踩着碎屑,心中却感到一股隐隐的刺痛。
终于踉跄的走出了皇陵,我气息不稳的站在皇陵的门口,只见皇陵上方的丘陵瞬间塌陷了下去,而我皇陵的唯一入口也被上方的碎石也死死的堵住。
我站在皇陵的门口,心中涌动的沉重之意,让我一下子瘫倒在地,是神隐毁了皇陵,皇陵是他当年命沈家人打造,也只有他知道机关图上不曾记载过的东西。
我望着面前颓败的一切,想着皇陵之中神隐对我说过的话,泪如泉涌。
背上的蛊王动着那双复眼望着面前的一切,“嘶嘶——”的叫唤声不停,我却抱着它在皇陵的门口呆坐了良久。
我带着蛊王去了西巫,西巫之人奉蛊王为神,只有在那里,它才能得到更好的归宿,云王一死,西巫的长老瞧见我出现的身影纷纷问我神隐的迹象。
这一声问言,又勾起了我心中的伤痕。
“死了,神隐死在了皇陵中。”我喃喃的出口,却见西巫之族的人脸色异常,长执长老走向我的面前,神色莫名的悲痛,瞧着我的身影对着我道:“西巫一族以玄冥兽为信仰之源,但到了如今,玄冥命格的西巫之人却都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这究竟是西巫的幸还是不辛?”
长执长老问我,我却给不出答案,只是将蛊王放置当年供奉它所在的大殿中。
陌生的坏境令怀中的这个复眼异虫似乎多有不适。它被放置在被西巫子民供奉的石坛中,我抽了刀刺向心口,像是知道我要做什么,它轻轻的“嘶嘶——”了一声,这一声叫唤绵长,像是再问我的决定,又像是不舍,它动着一双复眼望着我,轻轻对我呼唤。
心血滴落,它低着头看了一眼,最终复眼变了变色彩,像是尊重我的选择,它将那滴心血吸食。
缔约一解,一瞬间,我竟觉得心头一松。
我向西巫之人告了别,了结了一切,我终于可以去寻求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背着身上仅剩无几的包袱离开西巫之境,朝着通往齐国之境的殊途山走去,走在山道上,突然脚边的草丛中有些动静,我心头一警惕,朝着前方又走了几步,却在脚边看到虫蚁堆簇,正匆忙的搬运着什么。
疑惑间,我走上前,低了头,还未拨开那片草丛,黑暗中,便见一双的熟悉的复眼闪烁。
我心中一惊,却见蛊王身下的虫蚁听着它的命令抬着它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嘶嘶——”它又叫唤了一声。
我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西巫之境,不由分说,又将它背至在身后,虫蚁纷纷散去,它转动一双复眼,在我的身后欢乐的叫唤着。
脚下的路程瞬间轻快了起来,直至走到了殊途山的山脚下。
熟悉的火把在山间小道上亮起,山腰上的士兵密集,我走了前去,却听见一阵埋怨声。
“这山塌陷了莫非有什么宝贝不成?皇上已经带着人马在这里挖了三天三夜,我们还要在此地待多久?”
“谁知道呢,皇上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我说,被闷在石堆里,三天!是个人早就闷死了!”
“你还别说,不仅咱们皇上在挖,那边有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可是雇了几百号乡下汉子同咱们皇上一起,挣着挖呢!”
“快快快!对面的人跟咱们抢地盘了,你们带着人和家伙上来,一起来挖!”
山头的人一阵吩咐,山脚下的士兵便要操着家伙上去。
我心头一热,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大声道:“带上我,带上我,我同你们一起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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