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乔木

第59章


    时樾看着常剑雄还能顶得一时,飞快地剥了南乔的上衣,给她把身上的冰水擦去,又一把捋干了她的长发。他拿自己那件厚实有内胆的冲锋衣给南乔套上,又摸了一把自己身上的水,用自己身上的那点热乎气温暖着她。
    他不断往她身上哈气,掐她的人中,“醒醒!南乔!”
    南乔到底身体底子好,咳嗽了两声,咳出一些水来,便醒了。时樾给她拉上冲锋衣的两层拉链,道:“我去帮常剑雄。”
    在大楼顶上,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远方警车的车灯闪烁,警笛鸣响。
    泰哥无心恋战,和一群手下完全是眼睛赤红,像凶狠的野兽一般向常剑雄展开了袭击。那马骝脱臼的双臂也被人接好了,虽然力气弱了些,却还是猛的像狼一样!这些人手上的刀子白花花的,常剑雄打翻了好几个,身上却也挂了不少彩。
    时樾还没来得及过去,常剑雄找了个机会正要捡起地上的那把枪,谁料马骝脚下还是敏捷!一个飞踢,那枪便在地上滑出,恰好到了时樾这边。
    泰哥和马骝几个配合极好,三前一后,泰哥在背后两手持刀,五柄刀子齐齐向手无寸铁的常剑雄捅去!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刻。
    时樾的心中一瞬间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这一柄枪上并没有指纹。
    常剑雄是戴了橡胶手套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而这一柄枪,已经杀过了一个无辜的人。
    非法持有枪支,触犯刑律。造成严重后果,依法论刑。
    他只要捡起了这一支枪,上面毫无疑问的就是他的指纹。
    只要常剑雄再一次否认,他就百口莫辩。
    而一旦他开了枪,哪怕算是正当防卫,持枪杀人,恐怕也逃不过到监狱中走一遭。
    他已经进过一次监狱了。他还能再进一次吗?
    倘若再进一次,他恐怕被南宏宙接受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吧。
    那一瞬间他想放弃。
    常剑雄一个谎言害他十年,他为什么还要救他。
    善恶有报,难道不应该是让常剑雄在这里自生自灭,而他带着南乔走么?
    然而他的本能让他的手指落上了地面的枪。
    斜斜抬起,手指回扣——
    一枚子弹穿破空气,发出爆裂的声响。
    它无所阻碍。它无往不利。它毫厘不爽地击穿了泰哥的心脏,火药在血肉之中爆炸,让他的生命骤然停止。
    而那时,两柄刀子还没有落下。
    时间在那一瞬间恢复如常,泰哥笨重粗壮的身躯向后跌去,双目圆睁。常剑雄怒吼一声,双手握住敌手的双腕,任马骝的刀子扎进自己的肩膀,折断了那两个人的双腕。他长腿一扫荡倒了那两个人,又生猛地一拳打在了马骝的肚子上。
    常剑雄浑身是血地从横七竖八的人堆了走了出来,夜色中他的脸色宛如冷铁。
    他直勾勾地看着时樾。
    时樾仍然提着枪。他也看着常剑雄。他浑身透湿,脸色乌青,水珠子从头到脚地往下流淌。
    时樾说:“谢了。”
    常剑雄一动不动,眼珠子都一动不动,宛如一个鬼魂。
    时樾转身走向靠在水池边的南乔。
    枪,仍然在他手中。
    常剑雄的手在他背后抬起,仿佛极其的沉重,又痛苦不堪地缓缓落了下去。
    他越过时樾看向南乔,发现南乔正在静静地看着他。一双修长的眼,在这冷白冷白的灯光下,乌黑又透彻。
    他看到了南乔的眼中有谢意,却也有……更多其他的情绪。
    警笛声四面响起。空中甚至有直升飞机飞了过来。
    南乔知道,她父亲来了。
    时樾将南乔搀扶了起来。一只冰冷的手握上了另一只冰冷的手。
    两个人走下了楼梯。底下,已经听得到警方对讲机的声音。
    许多的人过来了。
    南乔忽然停下来。
    “时樾,我们跑吧。”
    时樾看向了她。
    她仰着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薄薄的嘴唇仍然是青紫的。
    可她的眼神炽热坚毅。
    她说:“时樾,带我跑吧!就像那晚上一样。”
    时樾冰冷又坚硬的手指攥紧了那一柄枪。
    他点了点头:
    “依你。”
    ……
    他们从老楼的另一条廊道穿过去,走安全通道,避开了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警察、记者、还有其他人。南乔知道,其中就有他的家人。
    可是现在,她只想和时樾在一起。
    她从冲锋衣中拿出了时樾的手机,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
    “我很好。不要挂念。明天一早,公安局见。”
    她抬头看向时樾。
    时樾向她笑着。
    她拔出了手的sim卡,将卡和手机都丢在了垃圾桶里。
    她挽着时樾的手,两个人从大楼的侧门出去,直接穿进了一条小巷。
    两个人在寒冷的冬夜中狂奔,将一闪一灭的警车车灯、各种嘈杂的人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个世界上仿佛就剩了他们两个人,可以一直跑一直跑。跑得尽情肆意、跑得忘记了一切。跑到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时候,跑到这夜色岑寂、霓虹稀疏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南乔喘着气,看着时樾,一双眼睛明亮无比。她说:“还是跑不过你。”
    时樾说:“你怎么跑得过我。”
    南乔笑了起来:“等你老了,跑不动了,我比你年轻,就跑得过了。”
    时樾一把把她按在了怀里。
    “蠢。”他低低地说,带着一些鼻音。
    两个人找了一个不用身份证就可以住宿的小招待所,开了一间房。时樾给了老板娘好几百块钱,请她帮忙将两个人的衣服都洗了,然后连夜烘干。
    招待所很小,很破,完全还是上个世纪*十年代的风格。墙上刷着绿漆,窗子也是插销式的,只有一张小小的双人床,还算干净。
    好在房间的暖气和热水很足。
    南乔去了那个只为单人设计的四分之一圆的浴台。老式固定莲蓬头的出水眼很大,热水哗啦啦地往下淌,打在人身上都觉得疼。
    南乔说:“一起洗。”
    时樾认真地看着南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她了。他说:“好。”
    两个人虽然一起住了半年,却从来没有这样一起洗过澡。
    浴台太小,周围一圈玻璃门挡着水。时樾又生得高大,两个人只能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们在热水下亲吻。张合着唇,一刻也不止歇地吻着彼此。他们分离了这么久,对彼此的渴望和思念在这一刻都无法控制地爆发了出来。
    时樾紧紧地箍着南乔,箍着她修长的腰肢,曲线优美的肩背,仿佛要将她都融入自己的血肉里。他的舌在她的口中探索着,吮~吸着,和她死死地纠缠。
    这么多月不见,他的身体似乎更加坚硬了。南乔一块一块地摸过他坚实的腹肌、背肌,坚韧又结实的腰,摸到他完好无损,心中高兴。
    南乔的双腿柔和地夹着他,那挺翘的顶端一直到了她的臀尖。
    她靠在他硬实的胸前,含糊不清地说:“又……长了。”
    他并紧了她的双腿,在那之间的细嫩肌肤上摩着,低声道:“想你想得……”
    南乔低笑,蹲下身去。
    时樾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忙挡住她道:“你不要——”
    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他知道南乔是一个骨子里傲气的女人,他怎么会让她做这种放低身段的事情?
    可她愿意,她就是任性,她想怎么做,那就那么做了。
    滚热的水祛除了一切寒意,将两个人浇得火热。时樾靠着那陈旧的玻璃瓷砖,高大结实的身躯巍巍颤抖……他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拇指伸进她的嘴唇,分开她的上下齿,淡红的舌头上一片白色。
    时樾的心里太胀了,太酸了。除了把她紧紧地抱在胸前,他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他的手指插~进她漉湿又漆黑的长发。
    “为什么……”
    南乔的头埋在他胸前,双手抱着他的腰,没有说话。
    ……
    洗完澡,两个人一身暖融干爽,躺到了床上。时樾靠在床头坐着,南乔枕着他的腿。
    时樾看着闹钟,四点二十五。
    只有两个半小时了。
    他一下一下地摸着南乔的头发。她眼睛闭着,面色仍然平静淡泊。仿佛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轻轻地拂过她脸上的那一道伤疤。
    南乔说:“你怎么回来的?”
    时樾说:“你想听么?”
    南乔说:“我想听你说话。”
    ——不停地说。
    时樾说:“那我讲长一些。”
    “我在天津。看到你手环的gps定位信息后给温笛打了电话。”
    “我没有买票,上了一辆马上发车的京津城际快轨,差点被乘警抓起来。但是我补票了。”
    “然后出了南站,我上了一辆出租车,给了他一千块钱,让他让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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