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尚宫宫略

84 第十六章


    
    梅岭连绵起伏,地跨赣粤两省,有‘南岭第一关’之称,山势峻险,形胜天堑,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此地梅树众多,若是初春,残雪融化,驿道梅英纷纷,多有文人墨客见景生情,吟诗作赋,刻石题碑,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南朝陆凯,‘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自隋炀帝开凿大运河以来,水上交通繁荣,天下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汉,前指越、闽。广州又是最大的海上贸易港口,是为南海诸国航海东方的终点,商船来自婆罗门、波斯、昆仑、白蛮等国,江中帆樯林立,不知其数,香药、珍宝积载如山。
    广州的港口到底有多繁华,全是阎庄在津津乐道,众人听过皆付之一笑,一行人逾梅岭,经浈水顺利到达广州,弃舟乘马,一路向南海县而来。离开长安数月,一路无非是晓行夜宿舍,饥餐渴饮,风尘困顿,冷暖自知。
    夏日炎热,南国更盛,一众人都在山林间的茶棚里用茶,却不见了慕容天峰,萧可与阎庄分头去寻,一处浓荫下,他正在与一人攀谈,难为来到千里迢迢的广州地界也有熟人。走过去一看,她也认识那所谓熟人,房遗直,虽然时隔多年,虽然他已华发从生,但一眼就认了出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似在诉说着多年来的不幸,谁又能想到,这位流黜岭南的中年男子竟是一代名臣房玄龄之后。
    “泽宣。”看到萧可时,房遗直当场僵立。
    “你看错人了吧!萧泽宣早就死了。”萧可对他并无好感,更多的是怨恨,当年若不是他揭发高阳公主李琅嬛的‘劣迹’,怎会有这么多的事发生。
    “真假王妃的故事是真的?”她们太像了,非亲非故的两个人。
    “难道他也是你的好朋友?”萧可看着慕容天峰,对他的‘广友甚广’的行为实在不解。
    “十多年不见面,说句话怎么了?”
    慕容天峰话音刚落,远远有一队人马从林间驶来,为首的一个莫约四十来岁,袖箭袍,白净面皮,身姿挺拔,举止潇洒。此人正是潘州刺史冯子游,南越王冯盎的长孙,其妻正是许敬宗的女儿,已于龙朔元年亡故,两人育有一子冯梧,同时也是萧可的另一位亲家。
    “慕容兄,经年不见,一向可好?日前接到兄长的飞鸽传书,日夜兼程,终于在此地相见,久违了。”冯子游本人不拘小节,素以豪侠著称,名震岭南,其兄弟子侄皆任五岭大地各州刺史,冯氏是为称霸岭南的第一家族。
    “是啊!昔日一别,我们兄弟也有二十几年未曾谋面。”旧友重逢,自是有一番感慨,慕容天峰仍不忘记把萧可向他介绍,“这位就是曦彦的母亲。”
    “原来是夫人,一路辛苦了。”冯子游再次拱手,“敢问夫人,岳父大人是否安好?”
    “当然好啊!”那许敬宗有什么不好的,刚刚拾掇了上官仪,正意气风发呢!
    双方一番寒暄之后,便由冯子游引路,朝西樵山的方向而来。此山就在南海县境内,群山环抱,绿水长流,林木深远,自然风光美轮美奂,有诗赞为‘谁信匡庐千嶂瀑,移来一半在西樵’。
    一入西樵之境,因路途崎岖,外乡之人连马也不能骑,岭南骡马稀有,人们多以黄牛代步。放眼一望,整座西樵山多是绿竹,飘飘缈缈,竟似人间仙境,这里四面环山,能挡住海风的侵袭,又能将湿润的空气留住,是个宜人而居之地。
    离孩子们越近,萧可愈加的惴惴不安,一别十一年,也让她牵肠挂肚了十一年,如今他们模样怕是早已改变,当年曦彦不满六岁,千里不满十一岁,如今就要重逢,第一个场景是什么?第一句话是什么?正要沉思间,英华坐在黄牛背上摇着她。
    “阿娘,就要见到哥哥了吗?他们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英华的模样像阿娘。”重逢的喜悦自是溢于言表,萧可抬眸一望,此地竹绕村庄,水满陂塘,一条小溪环抱着一处庄园,灰墙黑瓦的屋宇凝重而古朴,墙外有高大的荔枝围绕,一个少年就在小溪边玩耍,竹篓里装满了捕来的小鱼。
    “夫人你看,他就是曦彦。”
    冯子游一语,让萧可足足愣了半天,他就是曦彦,这么突然,还没有准备好与他们见面,心尖一酸,潸然泪下,一步步走上前细看,那少年自得其乐,对一行人视而不见,他穿着青布袍子,发结于天灵,眉清目秀,清新而俊逸,就像那桅子花一样纯净。
    曦彦这才看见了来人,岳父冯子游也在其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时怔住,事隔十一年,他早已记不清母亲的模样,尽管眼前之人饱含热泪。
    “我的孩子。”萧可上前搂住了他,失声痛哭,将他抱得紧紧的,感受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温度。
    曦彦终于反应过来,顾不得重叙母子之情,忙出言警示道:“阿娘,你赶紧走,一会儿大哥就要回来了。”
    萧可正在那里痛断肝肠,乍听到儿子这样讲,一时不解,泪眼蒙蒙道:“仁儿不在这里吗?”
    曦彦当时为难,毕竟母亲千里迢迢的找他们来了,怎能不与她相认,正在沉吟不决之间,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飞驰而来,忙将母亲护在身后。若不是有曦彦在身旁,萧可的错觉会一错到底,策马飞驰的两人,一人正是宋哲远,而另一人,他太像三郎了,简直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印里出来的,英姿勃勃,丰神俊朗,鸾章凤姿,居然物外。
    李千里从容地下马,一袭白袍在微风中飘扬,衬着满山碧翠,霎时夺目,质问曦彦道:“她是谁?”
    就在曦彦欲言又止时,被他大哥一掌推开,差点儿栽倒在地。
    “千里,你怎能这样对待曦彦。”这个儿子自小就横行霸道,俨然一付一家之主的作风。
    “你是什么人?敢管我家里的事儿。”李千里一如高高在上的傲然,他十一岁才离开长安,如何不认识母亲。
    萧可想过千百种母子相逢的场面,就是没有想过儿子不认她,转而向宋哲远道:“宋大哥,你也不认识我吗?”
    碍于李千里,宋哲远不便说话,曦彦实在看不过了,高声道:“大哥,她是阿娘呀!”
    “是啊!她是阿娘,让她领你回长安。”他瞪了弟弟一眼,便向慕容天峰一行走过去,彬彬有礼道:“岳父,好久不见,里边请吧!”等了半晌,没有一个人动弹,笑道:“岳父不是来商量婚事的吗?淑儿嫁的不是我吗?”
    慕容天峰是拿这个小子没办法,轻叹一声,领着冯子游等随行之人进了庄园。阎庄一看,这叫什么事儿呀!不远千里的跑过来,这家伙居然连娘也不认,上前和他争论一番。
    “嗨!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母亲跋山涉水的来找你,竟然连门儿也不让进。”
    “你又是谁?妹夫?”李千里早就接到了岳父的来信,所来之人他一清楚,嗤鼻道:“你这妹夫我还不想不承认呢!就在这里陪着你岳母吧!”说罢,扯着曦彦而去,才要关门,就听有人喊了一声‘阿娘’,一把甩开曦彦,大步流星冲着英华而来,一付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萧可一看势头不好,便将英华搂在怀里,抬眸望着长子,“你要干什么?”
    “真是不知脸耻。”李千里是给气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竟敢把你生得野种领到这里来。”
    “那你又是什么?天底下只有你高贵吗?”萧可质问儿子。
    李千里‘哼’了一声,转身而去,拎小鸡似的扯了曦彦就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大门,将母亲、英华、阎庄与拒于门外。
    此时,艳阳高照,就连吹在身上的风也是炙热无比,萧可无奈的苦笑,千里迢迢的找到这里,换来的却是儿子的误解。英华也是一肚子的疑问,哥哥为什么不喜欢他们?但见阿娘伤心,又不敢询问。
    “尚宫,他怎么这样?”阎庄无奈,看来是外人都比母亲强,这里比不得长安,前看不见村庄,后望不到旅店,本就是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夜里有毒蛇猛兽出没也不一定,大舅子又是那个样子,根本不让他们进门,“我们还是回广州去吧!”
    萧可摇头,一直抱着英华坐在小溪边上,既然都来了,岂能轻易放弃,她要看看自己生得儿子究竟有多狠心,竟置生母于不顾。
    天色暗下来,西樵山腹地一团漆黑,明月当空,热气薰人,只听到竹林婆娑、溪水潺潺之声,时不时有不知名的怪叫传来,还好有阎庄点燃了树枝得以照亮,而李千里一直不开门。
    英华早就饿了,肚子咕咕直叫,心想着天黑了哥哥会让他们进去吃饭的,眼巴巴的等着。就在这时,庄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少年挑着灯笼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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