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

第46章


接着晃了晃他的身体,可惜容欢仍无半点动静,似乎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
    幼幼瞧他这副样子,恐怕是要一觉到天明了,没办法,摒退众人,一个人帮他脱掉靴子,正欲解开那件外袍时,伸到衣襟处的手却又缩了回来。
    上一次,他衣袍上沾着暧昧陌生的痕迹,不知道这一回会不会有,其实他就算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也没有关系,可从下午外出到现在才回来,还喝得一身醉,幼幼大约猜到他又去做什么了,某种厌恶的情绪禁不住在胸口徘徊,仿佛随时要涌上喉咙呼之欲出,可她只能强行压下,最后只剩下迷惘与疲倦。
    她发了一阵呆,才伸手去解他的衣袍,然而解到半截时,容欢蓦然挥臂揽住她的腰,幼幼只觉天旋地转,等醒神,自己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容欢俯首死死盯着她,双眸微赤,薄颊醉红,瞳孔最尽处,像点着两盏鬼府幽火。
    幼幼大吃一惊,吐字结结巴巴:“你、你醒了……”
    容欢就仿佛看着上等珍馐,饥渴到不行,竟是低头狠劲嘬咬她的脖颈,一块深红色的印记很快跃上肌肤。
    幼幼惊惶地睁大眼,耳畔听到他喃喃自语着什么,像在呼唤她的名字,又像在讲些胡话:“幼幼……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她听不下去,左右晃着脑袋,阻止他的亲近:“你今天撒的什么酒疯,清醒点行不行?”
    可容欢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她越挣扎,他就吻的越激烈,幼幼一张口,他就顺势把舌头挤了进去,在小小的樱口中翻江倒海,那昂长精壮的身躯像座山,把她压制得死死的,“嘶——”地一声,他扯裂她的衣衫,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风光。
    “不……”幼幼嗓子眼里挟带出一缕颤音,仿佛陷入绝望渊潭走投无路的鱼,突然仰头,竭尽全力去咬他的肩膀,两排牙齿深深渗入肌肉里,泛出一圈殷红的血痕。
    容欢吃痛地拧紧眉头,发现她起身要往床外跑,猛地一伸手,又将她重新拽回来摁在床上。
    二人面对面,都好像要杀掉对方一样,狂喘着气。
    幼幼道:“容欢,你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绝不再强迫我的!”
    容欢却是轻微颤抖,眼中藏有不可察觉的痛楚:“你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
    幼幼一愣,像被那目光灼痛般,慢慢撇过脸:“其实,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就像柯英婉当初所说,他在温香软玉里放纵惯了,哪里是轻易收得了心的主。
    果然,婚后没多久,他便与明郡王世子花天酒地,辗转脂粉场地,衣际间残留着那些女子的胭脂暧痕。
    她知道,为了两府亲家的情谊,他伪装得很好,对她甜言蜜语,关怀备至,做出一个情深意切的丈夫,然而到底掩不住虚伪背后的真实。
    也许最初她想过尝试,想过成亲后拉近彼此的距离,可身体上的排斥反应,最终让她无法接受,一次次不得而终,直至察觉那段时间他日日夜醉燕春楼,这种排斥的反应就演变得愈加强烈,每逢他想要触碰自己,靠近一点,她就会想起那只手或者那个唇,或许不久前才与其他女子亲热缠绵过,她就会觉得那样脏,那样恶心,有什么在胃里翻搅欲呕,好几次想要吐出来。
    她闭上眼,本不愿说:“你完全不必因为跟我成亲,就大费周章的把那群姬妾遣走,你喜欢找谁,想去哪儿,都是你的自由,这种事你要是忍不住,大可去找其它女子,我不会干涉,更不会抱怨什么。”
    容欢倏然酒醉全醒,整张脸惨白到了极致。
    一时间,气氛寂静无声,却又仿佛潜涌叫嚣着太多太多无人可知的东西。
    “呵呵……好、好……真好……”他嘴里呢喃自语,终于慢慢松开她,那时摇曳的烛火晃过他的眼睛,竟似带着粉身碎骨般的绝痛。
    幼幼只觉他的脸白得不正常,恍凝透明的薄脆的月光碎片,一触就会破碎。
    容欢勾动唇角,像是笑,但更像一种自嘲,双手徐徐拢回袖中,如果之前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指尖上带有些许伤口,是他全心全意刻着随行章上的几个字时,不小心被石刻刀划破的。可惜,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本是优美的长姿背影,在那一刻看去,竟是说不出的落寞苍凉。
    他一走,习侬跟掬珠紧跟着进来,习侬一头雾水:“王妃,王爷他怎么突然走了?”
    幼幼表情冷静,吩咐道:“拿件衣服给我换上,掬珠,你去准备热水,待会儿伺候我沐浴。”
    习侬这才发觉她手掩胸口,衣不蔽体,脸一红,哪敢多问,赶紧跟掬珠手忙脚乱了一番。
    趁她们准备时,幼幼拉开妆台旁一具紫檀木矮柜的末层抽屉,取出一个锦匣来。
    她爱惜地伸手摸了摸匣盖,然后打开,是那柄月色榭兰藏香纨扇。
    角落里的更漏沙沙作响,华炉萦烟,氤氲得周围都变得遥远而缥缈起来。
    原来,曾经灿烂无忧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眼神有些怅惘,不由得想起前人的那句古诗,正是——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一年后。
    今天是罗郡王府嫡长孙百日,特地请来上京知名的戏班子助兴,此际鸿月飞楼热闹非凡,男女宾客因不同席,中间以十六折绘墨山水屏风隔开。
    鸿月飞楼正对的楼阁内,坐着罗郡王世子妃,旁边依次是京城里身份尊贵的贵妇、贵女们,戏台上正唱着《天仙配》,只听那七女道:“今日回家身有喜,笑在眉头喜在心里,娇儿生下地两眼笑眯眯,董郎欢喜我也欢喜,谁人不夸我好夫妻……”她表演得生动俏皮,一口唱腔淳朴如行云流水,听得在座人津津有味。
    不过,有些人注意力却不在看戏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你说,那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对方朝某处睨去一眼,又收回来:“谁知道,不过你瞧,她今儿个不就是一人来的吗……”
    杜织吟坐在不太惹眼的角落,听着那些个太太夫人的小声私议,一边品茶,一边露出冷笑。
    总有人状似不经地偏头打量,幼幼却视若无睹,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台上表演——
    七女:恩爱夫妻难割舍。
    董永:娘子不能把我丢。
    合唱:董郎夫!娘子妻啊!
    当唱到高-潮处时,满座立即响起一片拍掌喝彩,一时人声鼎沸,无不叫好,有的直接吩咐小厮打赏下去,闹得鸿月飞楼直跟炸开锅似的,那些零星碎语也被淹没其中。
    不久,一名小丫鬟赶来,凑到罗郡王世子妃耳畔嘀咕几句,罗郡王世子妃一笑:“快去跟瑜王妃禀明。”
    小丫鬟走至幼幼旁边,恭恭敬敬福个身:“瑜亲王来了,正在外面等候王妃呢。”
  ☆、第44章 [流言]入V一更
幼幼没料到容欢会来,尽管略微吃惊,但神情间不显半分,那张容华精致而明丽,既有花一样的娇色,亦有雨一样的幽冷,就像碧潭寒波之上的玉观音,端庄美丽得不似个真人。
    早听闻瑜王妃容貌姝绝,生母又是闵氏一族,今日一见,果然是惊人顶美,在座女宾们就没一个能比得上的,虽说他们罗郡王世子妃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但跟这位瑜王妃一比,也不得不逊色三分。
    小丫鬟暗自品评一番,听她迟迟不开口,只好道明原因:“瑜亲王说王妃今晨不是有点不舒服,故特地接王妃回府。”
    话音甫落,女宾这厢开始隐隐骚动,纵使台上唱的再精彩,也不由得被分散了精神,先前交头接耳的几位贵妇显然出乎意料,更有心思敏感者,抓住当中的那句“有点不舒服”,下意识瞄瞄对方的小腹。
    罗郡王世子妃多少知道她们在窃议什么,但说到底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如今丫鬟传的话她们也听见了,只怕是自打脸了。
    罗郡王世子妃摇晃着纨扇,颇为羡慕地抿嘴儿一笑:“哎呀,居然亲自来接,瑜亲王真是好体贴的人呢。”
    幼幼本是若有所思,听罗郡王世子妃这么一说,抬眸笑了笑。
    罗郡王世子妃催促:“你说你身子不好,何必非赶来这一趟,还是先回去好好歇养吧。”
    “既是如此,我先告辞了。”幼幼起身,礼貌颔首下,转身离开鸿月飞楼。
    这人一走,立马有好八卦的桑二太太试探着询问,罗郡王世子妃没好脸色地冷睨一眼:“行了吧,人家夫妻俩感情好的不得了,今儿个你们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她刻意提高了点音量,噎得桑二太太无言以对,众人也纷纷噤口不提。而杜织吟气到脸色发白,手里的绢帕都快绞烂了。
    在小丫鬟的引领下,幼幼来到罗郡王府宴客的正厅,容欢正坐在椅座上呷着茶,旁边立着韩啠,见她进来,容欢搁下茶盏,微笑起身。
    小丫鬟瞧瑜亲王墨染长发,姿貌端华,生就一双桃花长目,转盼多情,风流无限,细腻的眼线微微上挑,含笑间藏尽妖娆,而这样一个人,生为男子,简直美得过分,小丫鬟只觉得目眩神迷,险些三魂不见了七魄。只想着,这样一对璧人,怕是要让天下夫妻都为之结怨嗔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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