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舞曦云

    是夜，凌卿羽满头大汗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她再就无法入睡。只因，她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太阳图腾面具。然而这次，面具没有戴在任何人身上，而是远远的悬在当空。她朝面具一步步走去，却看到面具开始龟裂破碎，直至完全消失。
    从前两次来判断，似乎每个梦境都在预示着什么。第一个梦境，那个山林走出的男子应该是暮文，因为面具原本就是暮文的。第二个梦境，她梦到地宫的人既像尉迟澄又像暮文，现在想来很能理解，因为尉迟澄才是真正的陈曦后人，而和她一起取金羽令的又是暮文。
    现下的这个让她心有余悸的梦境，又要告诉她什么？她突然不敢再往下想，无论是暮文还是尉迟澄，她都无法接受他们有任何不测。理智告诉她，只要暮文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和尉迟澄之间的默契必然会打破。他们迟早会势不两立。
    可让她不告诉暮文，她更加不忍心。暮文最终会选择怎么做？她是不是该相信尉迟澄，告诉他真相？
    凌卿羽越想越睡不着，扛到天蒙蒙亮，唤来赤鬼，急急随他出了宫。
    出宫后，凌卿羽径直去了凌府，她令赤鬼暗中通报后，自行潜入了书房。不一会儿，便见凌风怀翩翩而至。
    “小羽竟然能起这么早？”凌风怀自从两年前自请赋闲在家，就不再上朝了。
    “还不是因为想爹呗。”凌卿羽笑嘻嘻的拉着凌风怀的手撒娇。
    “只是想爹吗？”凌风怀摸着女儿的头发笑道。
    “嗯，自然也想外公的娘。”老爹咱能不绕弯么？
    凌风怀笑容渐淡：“鹤宫散了。”
    “散了？什么叫散了？”凌卿羽震惊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
    “就是以后不会再有鹤宫了，小羽你果然天赋异禀，既是百年鹤宫任期最短的宫主，还是个末代宫主呢！哈哈……”凌风怀很是开心的嘲笑着自家闺女。
    “到底怎么回事，外公呢？娘呢？”看狐狸爹还能笑得如此畅快，想来鹤宫不会出太大事情。
    “据说，你外公认为鹤宫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一句话遣散了所有弟子。并给人人皆准备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银两，愿意留山上住的便留下，不愿意的可以云游四海。总之鹤宫不再会有宫主，不再干涉门下弟子的任何事情。你娘前些日子去了北梁，至于你外公去了哪里，爹也不曾有他的消息。”凌风怀将打探到的情况尽数告诉了凌卿羽。
    凌风怀虽然没有太明白凌卿羽给他几个字的真正用意。但他知道凌卿羽是要他联系苏辰洲，而苏辰洲想必会比较清楚。可谁知这个节骨眼上，鹤宫竟然说散就散了，苏辰洲完全不知所踪。
    这么说来，暮文仍然蒙在鼓里，凌卿羽不禁心中大急。传话的人一定不能有一丝的闪失，不然若被太后发觉，后果只会更加混乱。
    突然，凌卿羽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仔细理了理思路，心中大定。她只在凌风怀手心写了：救太上皇，并没有再提暮文的事情。父女俩又说了会儿话，凌卿羽才回宫。
    她刚踏进殿内，就被成堆的礼物吓了一跳，尉迟澄这又是闹哪出？
    “碧珊，最近过什么节？”
    “回姑娘，并非过节。这些东西都是各宫娘娘的心意。奴婢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所以只好等姑娘回来做主。”碧珊十四岁，是莲心宫年纪最小的一个，老实乖巧，凌卿羽平日挺喜欢。
    “物尽其用吧。”既然送了，她就收呗，何乐而不为。
    问安声传来，少顷，碧素只身走了进来，看到一堆东西凉凉讥讽：“这些人行动真快呢！”
    凌卿羽屏退了宫人，眨眨眼：“师姐给我送了什么？”
    “把皇上都送你了，还嫌不够？”碧素一脸你还真不知足的表情。
    “哈哈……师姐竟然也会说笑！”凌卿羽表面上笑的很欢，心中却黯然。碧素比她大三岁，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耗一辈子，而且是因为帮她耗一生。
    “我刚刚听说，鹤宫没有了，师兄师姐们都散了。如果师姐不在宫里，你会去哪里？”
    碧素似乎已经知道鹤宫有变，并无惊讶：“在哪里有区别吗？我只要有个地方研究药草就好。相较而言，宫里反而更好，样样齐全。”
    凌卿羽捏起一块蜜饯放在口中：“那个，师姐不说喜欢尉迟澄吗？”
    碧素大大方方点点头：“是啊。挺喜欢。”
    “那你就不努力努力，让你们……有点进展什么的？”这点，她倒是有不少经验，看来要跟碧素传授传授。
    “什么进展？”碧素微愣，回过神方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性情和苑宇有几分相似。”
    凌卿羽呆呆的张了张嘴：“原来师姐有恋弟情节啊，可见书上说什么□□啊，姐弟相恋啊，并非瞎编乱造啊，我真真孤陋寡闻啊孤陋寡闻。”
    碧素一掌拍向凌卿羽脑袋，鄙夷的望着某女：“果然是猪脑，我就当他如同弟弟一般。你们一个两个全这么幼稚，还都以为亏欠我，真蠢！”
    “噗……哈哈……”原来碧素竟当尉迟澄是弟弟，而且还嫌弃她和尉迟澄幼稚。尉迟澄听到了，指不定什么表情呢。再一想想，尉迟澄做的事情有时候倒真有点幼稚，凌卿羽忍不住复又大笑了起来。
    碧素无语，被骂猪脑子，被骂幼稚蠢，还能笑得如此得意忘形，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二百五了。难怪尉迟澄喜欢，跟傻子在一起才能显出自己有多英明不是吗！
    天气慢慢转冷，且动不动就是阴雨天，让人倦倦只想捂被子睡觉。凌卿羽最近却是心情很好的捯饬着各种食材。虽然凌氏出品，总是充满了各种惊吓，不过口味倒还不错。从宫女和小太监们刚开始的一脸舍生取义，到后来的争先恐后就可见一斑。
    尉迟澄每每看到刚出锅的美食，都会研究半晌后才放进嘴里，然后微微勾着唇不言不语。在凌卿羽看来，尉迟澄不说坏话，就等于表扬了。
    这日难得放晴，尉迟澄临时起意想邀凌卿羽一同出宫，到了莲心宫就见她端了一碗黑呼呼的粥出来。
    “你把锅底烧没了？”尉迟澄惊异的看着凌卿羽的杰作。
    “说我笨，你才笨呢，锅底烧没了粥还在吗？”凌卿羽将青瓷碗端给尉迟澄：“这叫药膳粥。呃，虽然黑了点丑了些。尝尝？”
    尉迟澄一脸嫌弃的接过，挣扎了老半天，才舀起一勺迟疑的放进口中。须臾，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很自然的接着吃了第二口第三口……淡淡总结：“能吃。”
    凌卿羽撇撇嘴，好吃就好吃吗！还能吃！
    突然，“咣当”一声，粥碗落地，黑呼呼的药粥溅了凌卿羽一身。凌卿羽怒，不愿意吃了也没必要砸碗啊！再一瞅，却见尉迟澄此刻脸色苍白，身子剧烈的颤抖，几缕鲜血从他捂着嘴的双手渗了出来……
    “尉迟澄？！！”凌卿羽大惊，脑中一片空白，急急上前抱扶住尉迟澄倒下的身体。
    “皇上！”听到凌卿羽惊吓的声音，何全匆匆敢了进来，亦是震惊的看着倒在凌卿羽怀里的尉迟澄：“咱家这就去宣御医。”
    “何公公，等等。”
    何全的话提醒了凌卿羽，尉迟澄突然变成这样，只可能是中毒，这药膳一定有问题！她急急把睡死过去的小草拍醒，又抓起尉迟澄的手臂拨开衣袖，试图让小草解毒。小草会意，在尉迟澄修长的手臂上轻轻叮了一口，似乎觉得不够，又狠狠的咬了几下，才懒懒的缠上了凌卿羽的手腕。
    何全想起了凌卿羽的真实身份，不敢擅自做主。虽然凌卿羽医术传的神乎其神，可他大多时候见的都是无所事事的某女，心中不免惴惴：“姑娘，咱家还是去寻御医比较稳妥。”
    “不必宣御医！”凌卿羽拿出帕子，将尉迟澄手上脸上的血擦干净，令何全帮她把尉迟澄抬到后殿的床上。
    “何公公，皇上今日太过操劳，在我这里就寝，你可明白？”凌卿羽直视何全，双眸坚定，语气透着绝无商量不可拂逆的严厉。
    “咱家……明白。”何全突然不太敢看向凌卿羽，低头答道。
    “刚刚有可能听到或看到的人，不灭口的前提下，还请何公公尽快处理。”凌卿羽语气稍缓，眼里却仍然透着几许锐利。
    “是，皇后娘娘。咱家这就去办。”何全连忙回应，很自然的叫出凌卿羽的真实身份。
    “有劳何公公了。”凌卿羽点点头，不再理会何全，转身去帮尉迟澄脱掉龙靴。
    何全从没见过如此正颜厉色，气势逼人的凌卿羽，心下不禁惶恐，言听计从的退了出去迅速布置。皇上吃姑娘拿的东西向来不愿试毒，可如今出了意外，作为常侍的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现在也只能求姑娘医术卓绝，保皇上安然无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