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一出,营内一阵鸡飞狗跳,日落之时,那一百多名逃兵回营者不过十之三四,杨飞闻报大怒,正欲率亲兵挨户缉拿,忽闻有牧民代表前来求见,显是为此事而来。
「擂鼓,升帐!」只见杨飞身披战甲,威风凛凛的坐阵帅帐,案前摆了一把不知从哪寻来的巨斧,斧刃闪闪发亮,让人为之生寒。
亲兵们明盔亮甲,分列两排,肃立左右,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吓得案旁临时找来的汉人通译直冒冷汗。
杨飞摆出这般阵势,正是要吓吓来人,暗道老虎不发威,还真当老子是病猫,竟敢使美人计把老子的兵都拐走了,若成了光杆司令回去朱佑樘还不找他算帐?
「带进来!」鼓声倏止,杨飞运功大喝,声音远远传出。
「带进来!」所有亲兵皆齐声大喝,整座军营都为之一震。
一名鞑靼老者缓缓步入帅帐,扫了扫帐内情形,令杨飞失望的是,老者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惧怕之色。
杨飞正襟危坐,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鞑靼老者用标准的蒙古礼节行礼,同时说了一大堆蒙古话,以杨飞那半吊子水准,当然听之不懂,不由望向通译。
被杨飞凶狠的目光扫光,通译结结巴巴道:「他说他特木尔部台吉查干,代表大漠草原上的牧民拜见尊敬的明朝将军。」台吉就是一部之首的意思。
杨飞听了这声将军,本来严肃的表情缓和不少,向通译摆摆手道:「你告诉他不用多讲废话,说明来意就行。」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通译虽是汉人,却素居此地,前来客串通译只是迫于无奈,将杨飞的话转译过去语气当然不会如此生硬,反正据他观察杨飞也听不大懂,如此内容便成了:「将军向尊敬的特木尔台吉问好,并请台吉说明来意。」
查干又说了一大篇,通译倒是没有弄虚作假:「为表达我们对将军的敬意,特备薄礼,请将军笑纳。」
接着几名牧民将满满两大箱东西抬入帅帐,打开其中一箱,都是一些草原特产。
杨飞一听礼物,便来了精神,可再看箱中皆是草原平常玩意,值不了多少钱,心中又恼怒起来,冷冷道:「送礼就不用了,我们汉人有句老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让这老家伙抬回去吧。」
通译如果照此直译,只怕在漠北就不用再混下去了,于是自作主张,将杨飞的话改作:「将军大人说,他奉大明皇帝之命前来和亲,本来是送礼来的,不是收礼来的,请查干台吉将礼物抬回去。」
杨飞对蒙古话一知半解,见通译说了一大堆,话中提到皇帝,这个词的蒙古话他专门请教过姜依萍,决计不会弄错,心知必是通译偷梁换柱,不禁狠狠瞪了那通译一眼。
通译吓了一跳,连忙避开杨飞的目光。
查干听了通译的转译,忽然用汉语道:「老朽还有一件礼物送给将军,将军一定喜欢。」他说得虽然有些生硬,但字正腔圆,不似初学。
杨飞不禁暗骂:你这家伙会讲汉语怎不早说?害老子找这么一个慌话连篇的的汉奸通译?不过仔细一想,鞑鞑里会说汉话者大有人在,他们找人来说情怎会找个言语不通的人来?自己不过多此一举。
通译枉做小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直巴巴的看着杨飞,说不出话来。
杨飞掉头朝通译喝道:「给本将军滚出去,这里用不着你了。」
通译脸色苍白,跌跌撞撞的走了下来,还是特木尔扶了他一把,还在他肩头拍了拍,令他心中镇静不少。
少了通译这层隔阂,杨飞说起话直白许多:「无事不登三宝殿,查干台吉前来见我所为何事?」
查干道:「将军何不看看礼物再说?」
杨飞不耐烦的一拍木案:「你以为区区礼物就能买通本将军吗?」使了个眼神,所有亲兵刀剑齐齐出鞘,朗声大喝。
可这下马威对查干好似并无影响,查干学汉人般揖手道:「老朽的来意将军很清楚,蒙汉一家亲,既然贵国皇帝可以将公主嫁给我们大汗,为何将军不能乘人之美,同意军中男儿和我们蒙族女子成亲?你们汉人有句谚语: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若将军大人能同意这桩美事,老朽身为特木尔部的首领,在汗廷亦有一席之位,老朽愿意游说我们大汗,尽早与大明公主完婚,与贵朝永结兄弟之盟。」
你这老家伙倒是消息灵通,连你们大汗摆我们一道都知道!杨飞细思查干提出的条件,心知若自己能够就此顺水推舟,促成和亲之举,回朝之后,必被朱佑樘大力嘉奖,升官发财,不在话下,对军中短少些士卒这等区区小事恐怕也不会如何计较,反正大明别的不多,人多的是。不过自己已然应允朱玲芷,岂能再这么干?杨飞思及此处,冷哼道:「军法如山,他们既然犯了军规,本将军岂能姑息?至于我朝公主的婚事,就不劳台吉操心了。」
查干眼见此路不通,只好道:「另外这件礼物将军看过之后一定会喜欢的。」
「你如此三番五次贿赂本将军,居心叵测,来人啦,将这老家伙赶出去。」杨飞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若让不知他本性的人瞧了,还以为他如何清正廉洁。
手下亲兵尚未应声而动,一名千户轻咳一声道:「大人,此事还得细细斟酌,何不请周大人前来商议?」若杨飞就此把话说绝,官威固然是立了,只怕从此将草原牧民得罪个干净,搞不好手下士卒会闹兵变。
明知老子跟那个姓周的合不来,还请他来?杨飞怒瞪那千户一眼,正欲发作,耳边忽闻一个若有若无的熟悉声音:「死鬼,你好大的官威啊!」
杨飞如中雷殛,他对这个声音可是刻骨铭心,再熟悉不过,目光四巡,却寻不到声音的主人,几欲冲出帐外看看。
查干忽道:「望将军三思而行。」
杨飞见他眼神暧mei,语中大含深意,暗忖莫非这老家伙知道内情,脸色稍缓,道:「你还有何话说?」
查干道:「其中老朽亦是受将军一位故人所托而来。」
杨飞急急道:「那她人呢?」
查干道:「若将军同意老朽所请,便可见她。」
杨飞道:「你让我先见见她,本将军定会深思此事。」
查干道:「如此便请将军请退帐中军士。」
杨飞犹豫片刻,对三名千户道:「你们都退下吧。」
三名千户亦未多说,领亲兵自帅帐鱼贯而出。
杨飞道:「查干台吉,你现在可以请她出来了吧。」
查干微笑道:「其实将军要见的人早在这营帐之内。」
杨飞顿时激动起来,颤声道:「你说什么?」仔细嗅了嗅,帐内好似并无那股熟悉的沁人花香。
「将军请看!」查干打开那个一直合着的箱盖,里面赫然藏着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虽然头蒙白纱,瞧不清面目,杨飞却一眼看出她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若非有查干在此碍事,早就冲上前去将她抱入怀中,好好怜爱一番。
查干倒也识趣,揖手道:「将军他乡遇故知,定有千言万语要述,老朽便不打扰将军了,还请将军将老朽的话放在心上。」
杨飞有口无心道:「此事我会认真考虑,不会让台吉为难的。」
「那老朽先行谢过将军了!」查干心满意足的拜辞而去。
佳人如梦,那女子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杨飞心儿跳得厉害,瞅瞅帐内再无旁人,终忍不住上前将她抱住,揭开蒙面白纱,露出那张宜嗔且怒的俏脸,杨飞瞧得目醉神迷道:「我的好师父,你怎么舍得来见徒儿了?」
那女子正是苏花语,她并未挣开杨飞,反问道:「这话该我来问你才对,当初说好半年之内你来找我,怎么都过去一年了,音讯全无,若非我听到你的消息,前来寻你,只怕你都不肯来见见我。」
杨飞为之语塞,搔首结耳道:「这个,这个,实在有很多原因中途担搁了。」
苏花语轻叹一声,挣开杨飞,瞧着几案上的巨斧,柳眉微蹙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杨飞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用来吓人的。」一年未见,他只觉自己与苏花语变得颇为生份,连说话也小心翼翼起来。
苏花语见他这般谨言慎语的样子,忽然噗哧一笑,就好似冰山解冻,大地回春,令杨飞看直了眼。
杨飞心思又活络起来,握着美人的玉手道:「我的好师父,你怎么把自己装在箱子里来见我?」
苏花语娇嗔道:「这还不是都怪你?人家正儿八经的来找你,哪知你的那帮手下连通传都不通传一下,还要动手动脚,调戏人家。」
杨飞闻言大怒道:「是谁如此大胆?吃了熊心豹子胆,看老子不教训他?」
苏花语轻笑道:「不劳你动手,那家伙已经吃尽苦头了。」
杨飞愕然道:「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
苏花语反问道:「若你因为调戏妇人而受罪,敢声张出去吗?」
杨飞一想也对:那位老兄吃了苦头,最多找同伴一起报复,可是以苏花语的武功,平常明军再多也是不惧,就算被他的上司得知,多半也不会上报此事。
杨飞又问:「你怎么跟那个查干认识的?」
苏花语道:「不是我认识,而是我外祖父早年跟他有些交情,听说他要来见你,我便趁机来了。」
杨飞嘻嘻笑道:「所以你就将自己装到箱中,似礼物般送自己来了。」
苏花语俏脸微红,愠怒道:「本来人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哪知你这家伙假装清高,说什么也不收,害人家,害人家...」
杨飞尚是首次见她如此羞怯的神情,看得一呆,柔声道:「这不都见到了吗?」顿了一顿,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来这里的?」
苏花语道:「你忘了我们天香宫在各地都有分号的?其实这一年来你的消息我都知道。」
「那你还说我音讯全无?」杨飞有些不满的在苏花语身上摸了一把,忽然思起一事,问道:「那你也知道小燕子她...」
苏花语叹道:「真想不到当初一别,便成永离。」三人在绝谷独处之时,她一直对南宫燕怀着若有若无的妒意,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缅怀和悲伤。
杨飞声音有些低沉道:「都怪我不好,小燕子她才会死,而我还好端端的苟活于世,为何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他自己骂自己,苏花语听了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柔声安慰道:「你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如咱们骑马出去在大草原驰骋一番?」
杨飞犹豫道:「可天色已晚,此去只怕...」
苏花语道:「草原的有些美景只有夜色将浓的时候才能看到。」
杨飞只好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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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不见,杨飞身边便多了个女人,虽说面蒙白纱,可看那身形体态,谁敢说她是个无盐?
原来都是一丘之貉!众人看杨飞的目光变了不少,三名千户暗里哀叹: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千人马此次回京不知还会剩下多少,自己这千户只怕也干到头了。
杨飞不好多加解释,只是对三名千户叮嘱暂缓通告之后,便换了便装,骑上属下备好的马匹,与苏花语踏入浓浓的夜色。
天色将黑,远方霞光漫天,映衬着落日的余荫,杨飞偕美而行,果然别有一番风情。
他忽然思起自己曾经允诺带南宫燕来此骑马放牧,如今一切皆成空语。
杨飞心情不佳,一扬马鞭,一马当先,顺着那条小河纵马飞驰,他此来鞑靼,骑了一个多月马,骑术练得倒也不差。
苏花语紧紧跟在他后面,一直一语不发。
小河朝南转了个弯,最后汇入一个小群环绕的湖泊,杨飞终于勒马立定,呆呆看着眼前鳞光点点的湖面,就好似南宫燕曾经沉尸湖底的微山湖,不觉泪水已然悄悄滑下。
苏花语纵马来到他身边,柔声道:「燕儿妹妹在天之灵,知道你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一定会很开心。」
杨飞拭去泪水,展颜笑道:「花语,你此次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苏花语料不到他有此一问,顿感手足无措,反问道:「你怎如我来找你有事?」
杨飞道:「这一路上你心事重重的,若非有事,岂会如此?再说我也练过天香密诀,你现在身上异香全无,虽未达到第七层的境界,却也差之不远,此等紧要关头,怎会为了想我如此简单的理由,而不远千里来见我?」
苏花语目瞪口呆,一年不见,杨飞好似变了许多,短短片刻便能将自己的心事猜个十之八九。
「其实...」苏花语咬紧下唇,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方道:「我来找你一是为了见你,二是破坏此次和亲的。」她一口气完,便不敢再去看杨飞,因为在她想来,杨飞此行既是送嫁将军,身负和亲重责,自己明目张胆的要他帮自己破坏和亲,实在有违杨飞此行使命,万一大明皇帝问罪下来,可是掉脑袋的事。
杨飞闻言反而松了口气,他既已定下金蚕脱壳之计,和亲之事几无成功之可能,答应苏花语,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杨飞下了马,将苏花语也抱了下来,二人携手漫步湖畔,杨飞忽然问道:「你为何要破坏和亲?」
苏花语解释道:「我外祖父是察合台汗国,也是你们大明所说的亦力把里的汗王,同鞑靼达延汗一般,都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不过早已信仰圣教,与蒙元分道扬镳,蒙元分裂为鞑靼、瓦刺二部之后,一度壮大的瓦刺部曾经控制我国国政,如果此次鞑靼和大明和亲成功,鞑靼若无后顾之忧,达延汗定会一统蒙古,那时便轮到鞑靼插手我国国事了,有鉴于此,我外祖父忧心忡忡,还曾经派人去你们大明劝说你们皇帝不要和鞑靼结亲,还说愿与大明结亲,一同抵挡鞑靼,却被你们皇帝一口回绝,后来我听说你是大明此次和亲的护嫁将军,所以...」
杨飞接言道:「所以你喜出望外,自告奋勇,前来找我。」
苏花语道:「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不用帮我了,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杨飞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哈哈大笑道:「答应,为何不答应?我的老婆大人有求于我,我为何不答应?」
有杨飞从中捣鬼,此事十有八九可以成功!苏花语芳心固然欢喜,对杨飞的爽快却有些惊诧,在她印象中,杨飞从来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物,难道这次转了性子?
杨飞见苏花语瞧着自己,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颊,奇道:「怎么了?为何我答应了你反而显得一点都不高兴?莫非你已另有新欢?」
「狗嘴里吐不了象牙!」苏花语啐道:「若你想戴绿帽子,我明日便找别的男人练天香密诀去。」
杨飞连忙叫饶道:「徒儿不敢了。」
苏花语笑骂道:「不是让你不要再师父徒儿的乱叫,你就是不听,找打么?」言罢粉拳已然落在杨飞身上,却是轻之又轻。
杨飞故作讨饶道:「老婆大人,饶命啊!」
二人打闹片刻,杨飞忽觉脸上一阵冰凉,伸手一摸,惊道:「不好,下雨了!」
苏花语道:「不是雨,是雪。」
他们出来之前,早已料到会在外露宿,故而备了帐篷,一阵手忙脚乱,在湖边扎好帐篷之时,天上已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二人在黑暗的帐内缩作一团,杨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对苏花语上下其手,大肆揩油,而苏花语与他久别重逢,已然qing动,欲拒还迎之下,转眼娇躯已无寸缕。
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苏花语忽然按住杨飞抚在自己胸口的双手,有些气喘道:「外面有人。」
这么偏的地方怎会有人?杨飞暗中咒骂两句,整好衣襟,出了营帐,借着些微的夜光,功聚双目,纷飞的雪幕之中果然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步履蹒跚地朝这边行来。
「是什么人?」杨飞运功厉喝,通过强劲的风势,传入对方耳中。
那人闻言,奋力奔来,尚未来到帐前,便跌倒在地,转眼便被大雪掩没。
杨飞不敢怠慢,展开轻功,上前抱起那人,原来来人是玲儿。
玲儿见得是他,如见至亲,慌忙将他紧紧抱住。
玲儿全身冰冷,此番就算不死,恐怕也会大病一场,杨飞将玲儿抱在怀中,一边帮她驱寒,一边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玲儿却已冷得说不出话来,往他温暖的怀中越钻越深。
杨飞费了老大的劲才回到营帐,苏花语已然穿好衣服,瞧着藏在杨飞怀中,哭得好似梨花带雨的玲儿,皱眉问道:「她是何人?」
「她是我们公主的侍女。」杨飞讪讪一笑,放开玲儿,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玲儿止住哭声,过了片刻,方才吞吞吐吐道:「是公主派我跟着你来的。」随即又将前后经过断断续续的一一道来。
原来朱玲芷自杨飞出城之后,一直忐忑不安,生恐杨飞一去不返,玲儿见主子如此焦虑,便自告奋勇,请缨前来监视杨飞,免得这家伙临阵脱逃。她换了蒙族服饰,找了匹马偷偷出城,奈何她骑术不精,又认不得路,皆之言语不通,不能问路,绕了老大一圈,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军营时,天色已黑,那三名千户倒认得她是公主的贴身婢女,不敢怠慢。自他们口中得知杨飞偕美貌女子外去郊游的玲儿现在已视杨飞为朱玲芷的未来夫君,闻这负心汉又勾三搭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问明二人离去时所走的方向,便骑马追来,哪知途中跌了一跤,马儿自个跑了,偏偏屋漏逢大雨,天下下起了大雪,若非离二人结营之地已然不远,只怕会冻毙途中。
杨飞听得暗暗好笑,心中对这小丫头的忠主之情暗感佩服,口中当然不会道出,只是笑着调侃了两句。
这帐篷临时搭就,两人已稍嫌狭窄,三人呆在里面,只能挤作一团。
帐中漆黑一片,玲儿并未习武,看不清苏花语的面目,不过却知杨飞看中的女人必然不是姿色寻常之辈,对于主子未来的情敌,她是深具介心,当然不肯跟苏花语挨在一起,而是倦在杨飞的另一侧。她奔波整日,早已疲累不堪,靠在杨飞身上,未过多久,便陷入沉睡。
两位美女一左一右,杨飞却没有享受到半点齐人之福,一则怕苏花语胡思乱想,二则担心外面这场暴雪不知何时会停,莫要下个几天几夜,那自己这三人就算不冻死,也被饿死了。
苏花语虽觉玲儿对自己暗含敌意,不过半点也不担心这对主子忠心耿耿的小丫头跟杨飞之间会有私情,反而是那个大明公主说不定跟这无赖有一腿,一个公主,一个护卫,同行数千里,真要搞出什么风liu勾当,那也不是稀奇事。
杨飞心知苏花语必在吃醋,苦于玲儿在侧,不敢解释,只好握住苏花语柔软的小手,以作暗示,他强撑片刻,也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杨飞伸手一抓,苏花语人影杳无,反是玲儿倦在自己怀中,仍睡得跟个死猪一般。
莫非苏花语心中恼他,不辞而别?杨飞放下玲儿,冲出帐外,大声唤道:「花语,花语!」
杨飞迎着凛冽的寒风,举目四望,忽见远处湖面有两个黑影晃动,只是大雪纷飞,难以看清是谁,他功聚双耳,细听之下,风中似有气劲破空声传来。
难道苏花语遇到敌人?杨飞焦急起来,慌忙展开轻功,朝那边奔去。
仅仅一宿功夫,周遭积雪已然齐膝,湖面上虽然稍薄一些,却也好不到哪去,杨飞的轻功本就是个半吊子,心急之下,显得愈发不灵光,哪能似当初在梅云清面前所卖弄那般浮空而行,短短距离竟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赶至。
两个黑影其中一个果然是苏花语,另一个更令杨飞大吃一惊,竟是一别半载的厉方邪,他一身黑衣,在皑皑白雪中极为显眼。
厉老怪不是抓了唐芸那妖女找蝉翼剑去了吗?怎么阴魂不散,跑到这里来了?杨飞心念电转,喊了一声:「花语,我来帮你!」接着便大叫「厉老怪,纳命来!」挥掌扑将上去。
若是以前,杨飞见到厉方邪早退避三舍,可今时不同往日,先前他曾同慕容萍联手击退厉老怪,苏花语武功与慕容萍在伯仲之间,与其联手,再不济也可不落下风,再说他的武功较那时又有精进,说不定可以实现在梅云清面前许下的宏愿,击败厉老怪。
苏花语一夜未眠,只在一旁打坐,她自幼习武,警念极高,以厉方邪之能,距营帐尚有里许便被她察觉,反观杨飞仍睡似死猪,其间高下,有如云泥之别。
她见杨飞抱着玲儿,姿势极为不雅,心中到底有些醋意,故意不唤醒杨飞,自个出去察看,谁知与厉方邪对上,再难脱身。
苏花语较厉方邪武功稍逊一筹,可就这一筹,令她地处下风,一愁莫展,连呼唤杨飞前来相助的闲暇亦无,还好这家伙醒转之后知道寻来,否则她迟早落败。
「好小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厉方邪哈哈一笑,九旋斩斜撩,苏花语手中剑痕所变双钩攻势尽消。他一个转身,一掌向杨飞击来。
杨飞倒也不惧,自信满满的运起十足功夫,挥掌迎去。
「啊」杨飞惨叫一声,抚着鲜血淋漓的左手,向后疾退,向厉老怪挑战的壮举就此告破。
眼见丈夫受伤,苏花语大惊之下,拼着与厉方邪正对一掌,直被震得气血翻腾,受了内伤,她顾不得许多,上来扶住杨飞,关切的问道:「你伤势如何?」
杨飞心中一暖,察看左手,只见掌心被刺了个血洞,所用之物他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大名鼎鼎的蝉翼剑,想来被唐芸夺去的蝉翼剑最终落入这邪人手中。
原来厉方邪那一掌只是虚招,其实将视若无物的蝉翼剑藏在袖来,杨飞赤掌相迎,不是自讨苦吃?上次厉方邪被扬飞与慕容萍联手击败,实乃他心中大忌,故而相见便杨飞经验不足,使诈将这臭小子一招重创,否则苏杨二人联手,说不得他会再落败场。
杨飞摇摇苦笑道:「尚无大碍。」
苏花语点了他伤口周围数处穴道,天寒地冻,血流本缓,不过片刻功夫,血势已然止住,她稍稍心安,压下心口不住翻涌的气血,厉喝道:「厉老怪,你堂堂一代宗师,想不到会使出这种肖小伎俩,不怕传扬出去遭江湖耻笑么?」
厉方邪并未趁机偷袭,将杨飞一举成擒,苏花语出语讽他,也不着恼,大笑道:「厉某自家行事,哪管他人说教?」
杨飞对厉方邪恨昨牙痒痒的,这招本是他的拿手好戏,想不到为厉方邪所用。他忍下痛楚,定下心神,喝问道:「厉老怪,你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厉方邪扬了扬手中的蝉翼剑道:「你小子倒是知道我来找的是你,厉某问你,此物落中你手中,没有一年,也有半载吧,个中秘密,你可知道?」
杨飞紧了紧袖中另外一柄蝉翼剑,故意装傻道:「前辈说笑了,晚辈若知其中秘密,早就前去寻到那宝藏秘笈,何需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他前倨后恭,语中暗带嘲讽,厉方邪不以为意道:「厉某再问你:当初白向天受命将此物送到飞鹰堡,你可知其中可以内情?」
杨飞这才知道厉方邪此来漠北,不过是想从飞鹰堡那里探出蝉翼剑的秘密,与自己只是不期而遇,并非想寻自己晦气?他心中大石落地,含笑摇头道:「飞鹰堡就在数百里开外的和林,前辈何不前往自去一探?」若能让厉老怪和那日松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人之利,那就再妙不过了。
杨飞这点鬼心思岂会瞒得了久经阵仗的厉方邪,厉方邪也不道破,冷哼一声道:「若说要往飞鹰堡,还得借重你这小子的能耐?厉某与你打个商量如何?」
杨飞心生不妙,断然拒绝道:「晚辈与前辈比起来,有如星星跟月亮,前辈都办不到的事那晚辈更是帮不上忙了,前辈还是另请高明吧。」
厉方邪不怒反笑道:「好小子,你为何听都不听厉某到底所提何等要求?」
杨飞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前辈总该听过吧?」
「好!」厉方邪大喝道:「芸儿,出来吧!」
「是,前辈!」自杨飞错愕的目光,唐芸自营帐中步出,手中兀自扣着昏迷过去的玲儿,展开轻功,踏雪行来,虽未到踏雪无痕的的地步,却也不似杨飞般步履维艰。
避开杨飞几欲喷火的目光,唐芸冲厉方邪甜甜笑道:「前辈,芸儿帮你把人带来了,你说芸儿乖不乖?」她一身纯白皮裘,风姿绰约,俏脸含笑,一如双八年华的清纯少女,不过她所做之事却歹毒之极,令人发指,看来这妖女大半年同厉方邪一起,不但没有吃苦,反而过得有滋有味,武功精进不少。
「乖,乖芸儿!」厉方邪似对唐芸这套受用之极,杨飞总算知道这妖女如何在厉方邪的毒辣手段下得以保全,不过为何她肯乖乖肯献出蝉翼剑,却不得而知。
唐芸转首望向杨飞,脸色骤寒道:「姓杨的,本姑娘劝你还是跟前辈乖乖全作,否则休怪本姑娘对这小丫不客气了。」
杨飞帮作轻松道:「她不过是名婢女,你想杀便杀,休想拿来要挟我?」
「是吗?」唐芸忽然微笑道:「听说这婢女同你侍侯的那位公主殿下自小长大,最为亲密,如果你们公主知道你见死不救,你说她会如何责罚你?」
杨飞未想她已将玲儿的身份打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有些发虚道:「就算是公主,也不能为了她的一名心爱婢女,命我陪你们枉送了性命?」
唐芸脸色再变,纤纤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匕首,上泛青光,白雪落在上面,顿时变作乌黑一片,她用匕首在玲儿脸上轻轻比划,盈盈笑道:「你说人家是不是该顺着她这吹弹可破的脸蛋划上一刀?可惜了一个大美人啊,她昨晚同你共处一帐,想必已是你的人了,你为何一点都不珍惜,姓杨的,你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弃旧爱如敝履的人么?」
唐芸一语双关,道出与杨飞不清不楚的往事,令这家伙老脸阵阵发臊,心中暗恨,还不是你这妖女勾引老子的?否则那柄蝉翼剑如何会落到厉老怪手中?
杨飞心中发虚,望向苏花语,只见她故意别过头去不理自己,显是看出自己和妖女曾有旧情而在吃醋。
自唐芸出场便未吱声的厉方邪忽道:「小子,你何不听听厉某所说之事再拒绝不迟?放心,不会要你拿小命去拼的!」
杨飞心想也只能如此了,便道:「请前辈赐教。」
厉方邪道:「其实厉某所说之事非常简单,只要你帮我和芸儿混入飞鹰堡,以你现在明使的身份,应该不难办到吧?」他要自行前去倒也不难,难就难在人生地不熟,若被人发觉,就算事成,如何脱身又是个麻烦,鞑靼国师那日松乃蒙古第一高手,当非易与之辈,他厉方邪武功再高,强龙不压地头蛇,恐怕也难以讨到什么好去?
「这个...」杨飞未想厉方邪所说之事如此简单,暗忖莫非其中有诈?
厉方邪又道:「若你助我二人对付那鞑靼国帅,事成之后,厉某愿赠你三层宝藏财富,将毕生所学倾囊以授,你以为如何?」
他这个条件可说优厚之极,以厉方邪的武功,再加上苏花语,就算那日松有通天本领,怕也只好乖乖道出蝉翼剑的秘密,杨飞听得砰然心动,正欲答应,忽闻苏花语道:「不行!」
厉方邪冷笑道:「苏丫头,那就休怪厉某手下无情了,芸儿...」
「芸儿在!」唐芸匕首朝玲儿脸上又紧了一紧。
苏花语语气一变道:「厉前辈误会了,花语只是想说这蝉翼剑既是你们从我们手中夺去的,你们当然要补偿补偿,宝藏我们半分,至于武功秘笈,我们共同参详,前辈以为如何?」
厉方邪微微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漫天开价,落地还钱,苏丫头深得个中精髓啊!好,厉某答应你的条件,咱们击掌为誓。」
杨飞尚未来得及劝阻,苏花语已然伸手与厉方邪互击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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