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飞鹰堡是和林建城数百年来唯一没有毁于战乱的建筑,如今仍然保留着建堡时的式样,因为这座古堡是由窝阔台汗下令,由上万名优秀的工匠修筑,当时我们蒙古尚未完全征服你们汉人的宋朝,工匠内以花刺子模、大食的为多,所以此堡的式样跟你们汉人的城堡大不相同。」
姜依萍一边介绍,一边在前引路,不知为何,一路上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在杨飞身上,就好象赤身luó体,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令杨飞几欲扭头逃走。
当杨飞细究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之时,已随姜依萍来到飞鹰堡堡门前。
唯有走到近处,才能感到飞鹰堡的宏伟壮观,整座古堡几乎达到和林的十分之一,是除皇宫外最大的建筑,最引人入目是那座高塔的塔尖,高度较皇宫的穹顶还要高上半截。
令人奇怪的是堡前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姜依萍敲了几下门环,便运劲将堡门推开一条门缝,带着杨飞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个占地数亩的广场,广场两侧遍植古树,广场的地砖皆以青石铺成,杨飞从姜依萍口中得知和林附近并不产青石,这些石头皆需从千里之外的山上运来,仅此一项,可见建堡时工程之浩大。
堡内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杨飞不禁有些纳闷:这那日松身为国师,在鞑靼国内应是炽手可热的人物,这飞鹰堡平时怎么说也要有大批鞑靼士卒护卫,堡内弟子应该有上千才成。
步入广场前的正殿,终于见到一个老人,那老人衣着颇为怪异,一身红色长袍极为宽大,头上是一顶长瓜皮帽,看上去既非汉人服饰,也不是蒙古衣服,正拿着一把扫帚,在那慢慢扫地。
杨飞以为那老人只是一个仆役,见姜依萍走了过去,也不以为异。
直到姜依萍扑到那老人怀中,说起了蒙古话,杨飞才知这个老人大不简单,姜依萍的蒙古话说得又急又快,以杨飞那只学了几日的半吊子水准,如闻天书。
可令杨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姜依萍拉着老人用汉语向他介绍道:「这便是我的师父那日松。」
「他是你师父?」杨飞眼珠子差点都掉下来了。
姜依萍柳眉一扬道:「对,他是我师父,你看不出么?」
杨飞只好施礼道:「在下杨人,中土汉人,见过大师。」细心打量那日松,看不出这糟老头有何异状,好象连武功也不会,实在跟他印象中的一国国师大相径庭。
那日松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用字正腔圆的汉语道:「施主终于来了,老衲在此已经候了二十四年了。」
杨飞心中一跳:莫非老家伙看出自己的来意,要不怎么说出如此暗藏深意的话来?
杨飞亦双手合什,毕恭毕敬道:「想不到大师的汉语说得这么好。」
那日松道:「老衲早年在藏入教之后,曾在中土游历十载,若连汉语都不懂,如何了解人生百态?所谓的语言不过是凡人沟通的桥梁,满天神佛是用不着语言的,如果知晓了其中的道理,学起来便不是那般困难了。」
杨飞才知这老家伙是传闻中的藏教喇嘛,怪不得衣着如此怪异。他讶然道:「那小萍儿的汉语也一定是大师教的,不知弟子猜得对不对?」
姜依萍闻杨飞当着那日松唤「小萍儿」,不禁将这无赖狠狠瞪了一眼。
那日松道:「正是!」
杨飞道:「弟子听小萍儿说大师数年前受过内伤,正好弟子粗通医术,大师可否让弟子瞧瞧?」
那日松道:「身体对老衲来说不过是副臭皮囊,受伤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施主今日来见老衲。」
杨飞道:「既然大师不想让弟子诊治,那弟子还是就此告辞了。」
「且慢!」那日松微微一笑,一脸高深莫测道:「施主难道就这么带着疑惑离开?」
杨飞奇道:「大师如何知道弟子心中有疑惑?」
那日松道:「施主若想知道,何不随老衲到禅房一述?」
杨飞正想看这老秃驴准备怎样装神弄鬼,故作犹豫半晌,揖手道:「如此有劳大师了。」
那日松在前引路道:「施主请!」
姜依萍不料二人谈得如此投机,反将自己晾在一边,跺足之余,芳心不禁暗奇:为何向来不理世事的那日松师父见了杨飞一反常态,热情起来?看起来并非自己的缘故,杨飞这家伙来飞鹰堡后也奇奇怪怪的,定要看个明白。她心怀此念,便跟上前去。
正殿供奉的佛像几乎占了正殿的整个后墙,样子跟中土寺庙内的佛像迥然相异,不但面目狰狞,姿势也颇不雅观,杨飞不禁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参的是欢喜禅,听说藏教那些喇嘛最好此道,偷偷瞄了瞄后面跟着的姜依萍,心想搞不好就是这老家伙喝了姜依萍的头啖汤,再看前面佝偻着身体,时而咳嗽两声的那日松,联想起先前姜依萍投怀以抱的亲密情形,心中愈发肯定起来。
从正殿偏门拐过一个弯,来到那日松所说的禅房,房中除了两张蒲团,空空无也。
难道这老家伙准备给自己谈经论道?杨飞忽然有些后悔来此。
那日松作了个请的姿势,杨飞不得不硬着头皮盘膝坐下,他直勾勾的瞧着那日松那张近在咫尺的老脸,似乎想瞧出什么端倪来。
二人相对而坐,谁都不先开口说话,连旁观的姜依萍也感到不耐烦的时候,杨飞终忍不住问:「大师,你说已经在这里等了弟子二十四年了,可弟子今年尚未满二十,难道大师在二十四年前就知道弟子会降生于世,还会来到这个地方?」
杨飞话中其实在暗中讽刺那日松是个欺名盗世的神棍,那日松岂会听之不出,可那日松并不生气,和颜悦色道:「在二十四年前,老衲知道会在这飞鹰堡遇上施主,这是佛祖千万年前已经定好的事前,而施主正是被佛祖选中的人,所以施主今日便来了和林,遇到老衲。」那日松所言同朱玲芷异曲同功,只不过一人在说佛祖,一人在说上天而已。
杨飞问道:「万一弟子在这二十四年间突然病故,或者碰到别的事情,跟大师错过遇期,怎么办?」
那日松笑容满面道:「佛祖决定好的事情是永远不会错的。」
杨飞道:「大师的意思是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佛祖许多年前已经定好的,我只不过象木偶般照做罢了?」
那日松道:「正如施主所言。」
杨飞暗道若是如此,那佛祖肯定是世上最大的神棍。
那日松微笑道:「施主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这个世子,什么佛祖、真主、上帝皆在人心中,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你说他存在他便存在,你说他不存在他便不存在。」
杨飞暗中吓了一跳:难道老喇嘛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他对这个那日松感觉有些高深莫测起来,又问:「如此这个世上佛祖并不存在,那大师又如何知道佛祖在二十四年选定弟子前来拜见大师?」
那日松道:「一切皆是因果使然,施主曾经种下因,今日来此便是果,今日的果,亦是原来的因。」
杨飞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那日松也不再出声,禅室内一片寂静。
这一老一小倒觉无异,姜依萍首先觉得不耐烦,她虽是那日松的徒弟,对什么佛祖可是毫不感兴趣,那日松也从不强迫她参透什么禅机,她带杨飞前来,只不过想令杨飞在那日松面前吃吃苦头,可让她想不到的是杨飞这个嬉皮无赖也肯坐下来说说正经话,与那日松相谈甚欢,以前那日松与人讲经每次最少也要好几个时辰,看来这次也不例外,她以前的经验便是出去透透气,这次也只好同样如此了。
姜依萍思及此,道:「师父,你和杨飞慢慢谈,徒儿先出去了。」
那日松眯着双眼,恍若未闻。
姜依萍离去不久,那日松那双昏花老眼忽然爆出两道精光,问道:「施主此来和林,难道没有什么目的吗?」
那日松说话的声音一如平常,可传入杨飞耳中,却如当头棒喝,不由自主道:「弟子乃奉我国皇帝之命,护送我国宁平公主来贵国和亲。」
那日松又问:「那施主来飞鹰堡是为了什么?」
杨飞道:「听说大师受了内伤,弟子略通医术,来为大师看看。」
「那可真是多谢施主了,老衲这伤乃不治之症,一副臭皮囊而已,不治也罢。」那日松忽然喝道:「其实这一切对施主来说都是表像,难道施主没有别的目的?」
杨飞心中挣扎,支支吾吾道:「是,是...」
那日松喝道:「是什么?」
「蝉翼剑!」
那日松叹了口气道:「果然如此,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杨飞吐出这三个字,心中一震,神智突然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那日松,好似无比的诡异。
「老秃驴,你敢迷我心智?」杨飞恼怒起来,右手运劲,一拳击出。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杨飞拳势方动,暗劲已如巨石般压向那日松胸口。
那日松左手结印,向外轻拂,「波」的一声轻响,不但化去杨飞那足可开山碎石的暗劲,而且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震得飞起,撞在墙上。
杨飞偷敌在先,本已打定主意,一击不中,便即逃遁,可那日松手印不断变幻,自己连换数种身法,仍避不过那日松的手印,无奈只好运功挺胸受了。他一招落败,才知那日松深藏不露,武功之高,自己远远不及。
杨飞已有数月未曾受伤,此刻吐了一口淤血,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那日松叹道:「看来施主仍沉迷于表像,也罢,待施主想通了再来找我吧。」
杨飞知道那日松定知自己来飞鹰堡是为蝉翼剑,不过不知老家伙是看在姜依萍的面上,还是另有目的才放过自己。他恨恨瞪了那日松一眼,大步走出禅房。
「阿弥陀佛!」走出老远,那日松的佛号声言犹在耳,令杨飞一阵心烦意乱。
出了正殿,杨飞一眼看见姜依萍俏立在一株古树之下一动不动。
「小萍儿。」杨飞走近轻轻唤了一声。
「话说完了?」姜依萍娇躯一震,回过头来,见杨飞嘴角似有血迹,奇道:「你怎么受伤了?」
杨飞没好气道:「不用你管。」他吃了那日松的暗亏,连带对姜依萍也怨恨起来。
姜依萍冷哼道:「你横什么?你来飞鹰堡便没安什么好心?在我师父那里碰了壁,便将气撒在我身上,别以为我不知道。」
杨飞心思被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禁颇为尴尬,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站在这颗树下干什么?」
姜依萍懒得同他计较,哼了一声,抬首望着古树道:「我和那日松师父就是在这颗古树下相逢的,那年我才八岁,我的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我举目无亲,便偷偷跑到这里,因为我听说那日松师父是全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只要我变得最强这个世上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杨飞不以为然道:「我看你的武功也不怎么样嘛!」姜依萍厉害之处不在她的武功,而是她的心智和蛊毒,杨飞因此吃过她不少苦头。
姜依萍道:「那日松师父并没有教我武功,他告诉我:世事无绝对,天下本没有最厉害的人,即使今天你胜过别人,明天也会被人胜过。长大之后我才明白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权势,可在鞑靼女人的地位比你们汉人还要低下,在汗廷根本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后来我就潜入你们汉人境内,结果遇到了你。」
杨飞想起她与朱阳的旧情,心中老大不痛快,便道:「你如果想证明自己,法子多的很,何必委身那个朱阳?」他倒是想问姜依萍与那日松是否有一腿,却难以启齿。
姜依萍冷笑道:「在我看来,朱阳只怕比你更有男人气概,至少他不会象你行事缩手缩脚,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你...」方才之言触及杨飞痛脚,他扬起右手,恨不得扇姜依萍一个耳光。
姜依萍夷然不惧道:「我说错了吗?」
杨飞与她对瞪良久,心中大感无趣。
二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在树下不欢而散。
为了再来查探虚实,杨飞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飞鹰堡的地形,沿着记忆回到驿所,已是日落时分。
杨飞回到房中,刚刚准备调息一下治疗治疗伤势,珑儿神色紧张的前来找他,说是公主有请。
杨飞不敢有违,随珑儿来到朱玲芷房中,见朱玲芷满脸泪痕,哭个不休,一问才知朱玲芷昨晚将自己那个金蚕脱壳的妙计告诉玲珑二女后,玲儿非要以身试药,说是提防杨飞欺瞒公主。
那假死药药效奇快,玲儿服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一命呜呼」,果如杨飞所言,气停脉止,「死」得透了,问题就在玲儿服下假死药后到现在早过了十二个时辰,她仍无半点苏醒的迹象。
事至如此,朱玲芷也只好命珑儿来找杨飞,偏偏杨飞外出未归,她立时慌了手脚,不禁怀疑杨飞给她的是不是毒药?
听到这里,杨飞心中也直打鼓,此药他曾让狗服过,那狗十二个时辰后果真死而复生,至于人服下后是否灵验,唯有乞求老天爷保佑了。
「杨大哥,你看玲儿她会不会...」朱玲芷急得泪如雨下,她与玲儿情同姐妹,此番玲儿代她受过,如果死了,恐怕她会伤心欲绝。
杨飞强作镇定道:「不要紧,不要紧,肯定是药效尚未消失,玲儿在哪?可否让我瞧瞧?」
玲珑双姝所居之处就在朱玲芷隔壁,当真还有扇活门,此时玲儿躺在自己床上,娇躯裹在厚厚的毛毯内,脸色惨白,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生人气息,果然如同死人一般。
杨飞问道:「玲儿服药的事,可还有人知道?」
朱玲芷连连摇头道:「我们哪敢声张?连大夫都不敢请,就是周大人早上请安时问起,我也推说玲儿水土不服,久睡未起。」
「如此就好。」杨飞点点头,在珑儿仇视的目光下,持起玲儿冰冷的小手,故充内行道:「让我先给她把把脉,看是不是有动静。」
杨飞经常见到姚柳青为姚昭武把脉,姿势倒也似模似样,没有露出破绽,令二女宽心不少。
玲儿脉象全无,杨飞偷偷输了少许内力到她体内,却如泥牛入海,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杨飞又试了几次,仍是如此,只好作罢。
朱玲芷满怀期盼道:「杨大哥,玲儿她没事吧?」
杨飞怎敢说玲儿有事,否则二女还不恨死自己!信口胡诌道:「大概是你们女儿家身体太弱,故而药效长了些,没关系,待我运功为玲儿活动活动经脉,她自会醒来。」
朱玲芷大喜道:「如此有劳杨大哥了。」朝珑儿使了个眼色,珑儿只好无可奈何道:「珑儿代玲儿先多谢杨公子了。」
既然大话说在前头,杨飞也只好硬着头皮学败家子冒充「神棍」,掀开毛毯,摆开架势,开始为玲儿作法。
玲儿一直躺在榻上,身上仅着中衣,掀云毛毯之后,玲珑浮凸的身体线条一览无余,二女忧心忡忡,哪顾得上让杨飞有所避忌,这这家伙大饱眼福。
杨飞看得心神荡漾,暗忖小妮子平时凶巴巴的,看不出身材倒是不错。
看归看,正事还是要做的,只见杨神医双手纷飞,十指如电,在玲儿身上狂点一通,直到额头见汗,方才停了下来。
朱玲芷和珑儿看得眼花缭乱,皆想神医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较那些庸医快上百倍。正想问杨飞玲儿好了没有,忽听他道:「刚刚只是热身,真正的招式在后面。」心儿立刻又提了起来。
其实杨飞刚才只是在玲儿身上找不要紧的穴道乱点一气,见毫无效果,而二女眼神从期待变成怀疑,心中亦着急起来,便使出拿手绝招,将玲儿扶起,化指为掌,身前背后,能拍的地方就拍,能摸的地方就摸,反正二女以为他在为玲儿活动经脉,正好趁此机会揩揩油水,向这小丫头报以前的一箭之仇。
到了最后,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玲儿仍然没有苏醒,杨飞心中已经变得绝望,暗中咒骂那卖药给自己的庸医之余,忽然想起姚柳青曾言「膻中」穴乃人体死穴之一,在医治绝症时点之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杨飞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摒指运气,朝玲儿的膻中穴戳去。
「啪」苏醒过来的玲儿赏了杨飞一记清脆响亮的锅贴,他脸上那五指分明的掌印便是明证。
这还不算,玲儿又一阵拳打脚踢,尖叫道:「**,你在干什么?」
原来杨飞猜的倒也没错,玲儿超时未醒正是女儿家身体虚弱,药效未过之故,他这般又拍又打,已让玲儿脉息渐复,只是他着急之下,没有察觉而已。
玲儿刚刚回过气,便见杨飞伸手摸自己胸口,当然不会客气,出手又快又准,杨飞想躲都来不及。
杨飞抚着自己的右颊,一脸无辜的看着朱玲芷,令朱玲芷暗暗好笑。
又哭又闹的玲儿被珑儿劝下之后,却死也不肯向心中的死淫贼赔礼认错,杨飞碍着面子,不再跟这泼妇计较,向朱玲芷告了声罪,悻然离去。
当晚杨飞连做恶梦,梦中玲儿张牙舞爪,令他如丧家犬般落荒而逃,凡是他身边的女人皆被玲儿杀死,最后玲儿那张狰狞的脸庞忽然化成梅兰的如花娇靥。
「啊」杨飞从恶梦中惊醒,只觉全身大汗淋漓,衣襟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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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杨飞就好似见到罗刹鬼婆般看到玲儿就躲,甚至连朱玲芷也没见过几面,玲儿本来奉了朱玲芷严令,要好好向他道歉,既然逮不到这家伙的人,正好推搪过去。
汗廷方面,不但达延汗久久未归,连姜依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子聪几次拉着杨飞去向鞑靼汗廷抗议而未果,至于卷铺盖回家也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最后沦落到跟那些小吏讨价还价的地步。
杨飞当然不会跟着周子聪去掺合,他更关心的是飞鹰堡那老秃驴,经过几日几夜的查探,他终于摸出一条进出飞鹰堡比较安全的道路,还找了套夜行衣,准备趁着哪天天黑,前去摸摸老秃驴的底细。
来和林第五日夜,乌云满天,伸手不见五指,正是潜形匿踪,打家劫舍的好日子,杨飞穿上夜行衣,偷偷溜出驿所,还带上蝉翼剑和玉燕,以备不时之需。
他这几日早将地形摸得乱熟,天色虽黑,也未影响他顺利潜入飞鹰堡。
据杨飞打听得知,那日松脾气古怪得很,前几年将飞鹰堡内的仆役和喇嘛全部打发走,连仅剩的几名弟子也遣到外地云游,所以眼下这硕大的飞鹰堡只有那日松一人。就剩那日松武功再高也看不住这么大的地方,可说杨飞此行轻松之极。
杨飞避开那日松所居之处,在堡内四下搜寻,想从这里找出蝉翼剑的一点蛛丝马迹,忙了大半夜,结果大失所望,堡内除了经书便是石头,连点特殊的家当都没有,而未曾搜到的地方除了那日松禅房所在的正殿,便是后堡那座铁门紧闭的高塔。
塔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可以看出已有多年未曾开启,杨飞推了一下,铁门纹丝不动,他正准备运劲将铁锁震落,忽然听到正殿方向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声。
杨飞心中大骇,摒息凝气,生恐远隔了数百丈的那日松察觉,可等了片刻,再无动静,他还道自己听错,正准备继续行动,那咳嗽声又响了起来。他不知那日松是不是发现自己,故意为之,心想反正在和林还要呆些时日,找机会再来不迟。
离开飞鹰堡,杨飞才觉内衣尽湿,只是当时太过紧张,未曾察觉而已。
时值初冬,昼夜冷暖相差极大,杨飞被夜风一吹,直冻得瑟瑟发抖,回到驿所之时,已是脸青唇白,如果不是他内功深厚,恐被冻毙路旁。
当杨飞哆嗦着刚刚准备脱下夜行衣时,敲门声起。
杨飞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这身装束,连忙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同时低声喝问:「是谁?」
驿所的房门大多没有门栓,那人却是不答,推开房门,黑暗中杨飞隐约可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进入房内。
「小萍儿?」杨飞暗道莫非是姜依萍难耐寂寞,又拉不下面子,故而在这么一个漆黑之夜找自己这个便宜老公偷欢?
神秘女子十分不悦的一声轻哼,分明不是姜依萍。
杨飞又猜:「珑儿。」朱玲芷堂堂公主之尊,当然不会如此下作,而玲儿与他是死对头,肯定不会来,唯一的可能就是珑儿奉朱玲芷之命前来陪寝。
神秘女子虽然不答,却开始脱起了衣服。
杨飞吓了一跳,再猜:「莫非是玲儿?」珑儿性格较为羞涩,断不会如此大胆。
神秘女子仍然不答,极快地脱guang衣服,钻入被中。
「原来你真是玲儿。」杨飞生恐玲儿发现自己身上的异状,反手将玲儿压在身下。
玲儿奇道:「你怎会知道是我?」
杨飞嘿嘿yín笑道:「那日我曾摸遍你全身,我一看你的身形就猜得到是你。」
玲儿闻言大怒道:「你个死淫贼,快放开我。」手脚也未闲着,开始死命挣扎起来。
杨飞将嘴边凑到玲儿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道:「别忘了这里是谁的房间,这床是谁的床?」
玲儿只觉耳根一阵酥麻,顿时为之语塞,半晌方道:「你先放开我,有话好说。」
杨飞道:「那你先回答我,谁派你来的。」
玲儿娇躯一颤,声音有些软弱道:「是我自己要来的,那日我打了你,是我不对...」
杨飞叱之以鼻道:「你道我是三岁小孩么?如果没有人让你来,你巴不得离我越远越好,是不是公主殿下让你来的?」
玲儿迟疑许久,方才支支吾吾道:「公,公主见你这几天没有去见他,以为你还在生我们三个的气,所以让我来给你道歉,而且作为补偿,让我陪你侍...寝。」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到底脸嫩,说到后面那两个字,已是微不可闻。
「她让你来你便来了?你们都以为我是什么人?」杨飞听得一阵火起,当初梅云清为报救命之恩,也是派梅兰来侍奉自己,结果搞得梅兰跟自己反目成仇,还害死了南宫燕,如今朱玲芷也搞这一套,她们这些做主子的都可以拿别人的贞洁不当一回事?
「还不都怪你。」玲儿不禁哭了起来。
杨飞叹了口气,松开玲儿道:「你走吧,今晚之事算我对不起你。」
玲儿止住哭声,结结巴巴道:「可是公主那里,我该怎么交待。」
杨飞心中一阵烦闷,不悦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平时不是挺伶牙利齿的吗?」
「你...」玲儿本想还嘴,可一想自己的处境,顿时软了下来,下床默默穿好衣服,临走之前,忽道:「公主还说,如果你还不满意的话,可以去找她。」如果不是黑夜之中,肯定可以看到玲儿羞红的俏脸。
「滚!」杨飞大吼一声,心中无比失落:难道在别人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个色中饿鬼吗?
玲儿羞愤不堪,捂着脸颊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途中差点撞上房门。
经此一事,杨飞对朱玲芷观感大降,暗忖待自己的计策成功之后,还是与她再无瓜葛的好。
其实杨飞倒是误会了朱玲芷,朱玲芷生于帝王之家,对这些赠奴送婢之事司空见惯,况且如果自己假死脱身,迟早要委身杨飞,而知道实情的玲珑二姝肯定会跟着自己,到时还不是成为杨飞的侍妾,让玲儿侍奉杨飞在她想来不过是提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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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清早,杨飞被周子聪从热乎乎的被中拉起,一阵咒骂,才知城外军营派了个信使过来,禀告那里发生变故。
至于是何变故,那信使语焉不详,只是呈上留守三位千户联名所具信件,内说营内有变,请杨飞速速回去处理。
杨飞瞥向周子聪,见这家伙亦是满脸急色,心知并非他故意用计诳自己离开和林。
莫非那些兵痞在营中耐不住寂寞,干出什么*掳掠的事来?杨飞决定亲自去一趟,临别前去向朱玲芷辞行。
他碰到玲儿之时,心中难免有些尴尬,玲儿倒是一如既往,娇哼一声,瞅都不瞅他一眼。而朱玲芷看他的目光多了份赞赏和尊敬。
朱玲芷听闻军营有变,虽然不舍杨飞离开,亦不好说让他不要回去,有周子聪在侧,只是说了些勉励的话,并未多言。
看到朱玲芷欲言又止的样子,杨飞暗暗叹了口气,未再多语,揖手告辞。
大军仍驻扎原地,离和林有一百多里,当中隔着两条小河,时值枯水期,其中一条河水已经断流,另一条河水亦仅齐膝,骑马可以涉水而过。
杨飞单骑出城,回到军营,几疑走错了地方,大惊之下,找到三名千户询问,才知事情原委。
原来草原上的牧民知道这里驻了一支送亲的明军,纷纷来看热闹,三名千户在阻扰未果后,并未禁止牧民进入军营,而草原牧民颇为好客,来的时候当然不会空手,带了不少草原上的土特产送给明军,此次来的京军号称兵痞,在京城坑蒙拐骗,坏事做尽,人见人恶,何曾受过这等礼遇,有的明军士兵感动之余破天荒的掏出银两购买牧民送来的东西,牧民们推辞不过,只好接受。这些土产对牧民来说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相较下来,得的银两反胜前者数倍,前面的牧民回去了,后面的牧民听到消息,带着更多的礼物前来军营,京军久驻京城,战力虽不及边关将士,军饷却从未有过拖欠,否则闹将起来,让皇帝知道,那可是掉脑袋的事,而且来和林之前,朱佑樘还下旨给这三千将士增发了一年军饷,可说这些明军士兵个个富得流油,买起东西自然慷慨大方,不在话下,有的甚至盘算将所购之物带回去转卖,这些土产在这里不值钱,在京城可未必。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和林方圆数百里的牧民皆知这里驻着一支慷慨豪富的明军,正在大肆收购草原上最寻常不过的一些特产,牧民们本就生活艰辛,得知这个消息,纷纷拖儿带女,前来凑热闹,不过数日功夫,军营前竟成了一个小型集市,热闹之景,远胜较杨飞在和林见过的那个。
这还好说,当初杨飞奉旨自数十万京军挑选这护送朱玲芷来和亲的三千明军,一要高大魁梧,二要相貌堂堂,真是百里挑一,个个貌若潘安,赛似如玉,唯一的丑汉大概只剩杨飞这个统帅了。
草原少女本就多情,见了如此俊俏的异族壮男,顿如干chai烈火,一点即着,在军营前大演异国生死恋。
更有胜者,有的明军士兵置军规国法于不顾,在外夜不归宿,三名千户实在看不下去,商议之后,本来准备每人责打五十军棍,以尽效尤,可那些蒙古少女焉肯见情郎受苦,求情无果后,索性带家人一哄而上,将情郎救下,藏到自己家的帐篷里,间中还差点闹出流血事件。三名千户唯恐引起纠纷,不敢去牧民家拿人,如此事情愈演愈烈,一不可收拾,有些士兵几乎当军营是客栈,除了早晚集合看得见人后,其他时间索性都腻在牧民家。
眼见逃兵越来越,三名千户不敢再隐瞒下去,遣信使去和林请杨飞回来处理。
杨飞听完三名千户的解释,当真哭笑不得,恐怕朱佑樘也想不到自己下的圣旨竟令大军沦落如此境地。他扫了三名面有愧色的千户,道:「我临走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要稳定军心,现在倒好,军心是稳定了,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当初是谁下令让那些鞑靼牧民入军营的?」
一名千户张了张嘴,却未吱声。
另一名千户道:「大人,现在不是追究谁的罪责之时,而是该想个法子如何解决眼下这场困境,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恐怕营中士兵越来越少。」
杨飞不以为然道:「下令赶走那些鞑靼牧民不便成了吗?」
那名千户大惊道:「大人万万不可如此,且不说士卒们会不会听命,就算真的赶走了那些牧民,万一行动失控,伤到什么人,鞑靼汗廷肯定不会不管不问,我们可是和亲来的,不是打仗来的。」
杨飞皱眉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三名千户异口同声道:「请大人决断。」
杨飞心中大骂:三个老狐狸,出了事就来找老子,平时都干什么去了?他虽然生气,却不敢得罪三人,道:「三位大人德高望重,见多识广,不如帮本官出出主意。」
三人互望一眼,齐声道:「我等早已商量过,并无良策。」
你们没良策,老子就有良策?杨飞思索一番,问道:「现在营中少了多少士卒?」
方才那名千户道:「到今日为止,一共少了一百三十五人。」
「还算不多。」杨飞喃喃自语,沉思良久,断然道:「传我军令,自即日起,所有将士只能日出后离营,日落前归营,离营不得超过十里,违者重责五十军棍!有离营一夜不归者,以逃兵罪论处,斩!与鞑靼女子有奸情者,以叛国罪论处,斩!对了,你们去写张布告,贴在军营门口,除这三条外,再加一条:以前所犯之事既往不咎,但有再犯者,定斩不饶。」
一名千户问:「那些牧民怎么办?」
杨飞道:「只要管好这群混蛋,还怕那些鞑靼牧民折腾吗?」
另外一名千户问:「大人,如果那些逃走的士兵不回来怎么办?」
杨飞嘿嘿笑道:「告诉那些牧民,本官给他们半天时间,日落之前还不回来,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他笑得阴险之极,三名千户瞧了,顿时噤若寒蝉。
处理完此事,杨飞离开帅帐,信步走到军营前,只见无数牧民摆着地摊,贩卖自己带来的土产,明军士兵都兴致勃勃的前去购买,就算双方语言不通,一番比手划脚之后,也多半能够达成交易。再望远方,牧民们连绵数里的帐篷前,不时可以看到有换了蒙古服饰的明军士兵和鞑靼少女打情骂俏,混成一片,一切就好似和林街头看到的情形。
蒙汉两族数百年来,除了仇杀还是仇杀,或许从来没有一刻似此时和睦!杨飞不觉陷入沉思:假如自己不给朱玲芷献策,说不定和亲成功之后,边疆从此太平,到时肯定有更多的汉人来到草原,那些眼前的一幕会在更多的地方重现,可是自己那条计策如实执行,此次和亲十有八九会功败垂成,鞑靼仍会再寇边关,朝廷仍会拒绝与鞑靼互市通商,流血仍将继续下去,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过。
杨飞思及此处,双手不禁轻颤起来,好似上面沾满了这些牧民和边关将士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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