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残卷

第14章


不就一小偏方吗?”我的叫唤声果然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力,就连老王家的门都被医生慢慢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老西装的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神色从容,看着约摸四十岁,短短寸头,皮肤略黑。
“这就是所谓的神仙医生?”温必来略鄙夷地耸了耸鼻子。此时前面灰老西装男人放下手,身后一个抱着小孩儿的妇人满脸笑意,千恩万谢地从里屋走出来。
“好了好了,真的好了嘞!”妇人抱着小孩儿不断地和村民们说。我和温必来还是一脸不屑的表情,前面灰老西装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他视线落在我们身上好一会儿,然后又淡淡离开。“下一个!”他大声喊道。又一个村民激动地抱着小孩儿冲进里屋。
这一次,男人倒没有再关上门了。
我和温必来互看了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地走进老王家里屋。此时男人正在准备甲虫,他一把抓起甲虫幼虫,快又狠地对着幼虫身体一压一拉,淡黄色的黏液便“噗”的一声落在白纱布上。
一旁小孩儿还在哭,抱着他的婶婶怎么哄都没用,灰老西装男人手中的银针已经在火上烤了好一会儿,见小孩儿还在闹腾,便接手过来哄着。说来也奇怪,原本还在闹腾中的小孩儿被他这么抱着,轻轻晃着,再加上他嘴里哼的曲儿,小孩一会儿就乖了下来。灰老西装男人趁机拿银针往小孩儿双眼上一戳,硕大凸出来的双眼瞬间飙出恶臭味的脓汁,他连忙又将涂了黏液的白纱布往小孩儿眼上绑好,才反应过来的小孩儿哭得通天彻地,灰老西装男人又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小孩儿哄好放回婶子手中。“少沾水,三天后来换药就好。”灰老西装男人嘱咐道。婶子连忙鞠躬道谢地带小孩儿出去,温必来抬手看了看表,正好二十分钟,看来灰老西装男人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在浪费时间,他一直沉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一点,一旁收拾好东西的灰老西装男人跟着笑着转过头。
“在下丹头青,名号老丹头,从小习医,请问二位叫什么?”
“万济生,温必来。”我简单地介绍道。老丹头连忙客气地伸出手。
“如果二位不介意,那么就请与在下一起治救这些孩子吧。”
原来老丹头出生医生世家,可到他这儿,哥哥继承祖业成了医院的院长,弟弟跟着哥哥,也成了一名有名的医生,唯独老丹头,硬是“烂泥扶不上墙”,最后只成了一介草头郎中。趁老丹头不注意,温必来拉了拉我的胳膊,小声地嘀咕道:“我说万济生啊,这老丹头看着,算是个好心正义人士嘞。”温必来说的时候手还不自主地握拳举在脖子侧,我鄙夷地撇撇嘴,没啥表情地扭过头。
整整一天,满院子里的小孩儿都敷上了药,老丹头将医药箱收好,然后笑嘻嘻地回头看着我们说:“两位一起去吃晚饭吧?”他眯着眼问我和温必来。
“不了,我们急着赶路。”我连忙答道。
温必来也点点头,这里现在已经平静了,我们饭钱也不用付了,甲虫黏液治病的戏也看完了,所以我们也没啥意义留下来了。
老丹头客气地送我们出了村子口,并给我们装上不少馒头和一些零钱。温必来看到后瞬间开心地笑着说:“这还真是个好人。”他赞叹地说着,看着我还是没啥表情,便又蹭过来讨好我,“当然,我搭档万济生才是最大的好人!”
“谁是你搭档?别胡扯!”我脸一青。
“好好好,万济生是最大的好人!”
……
我只觉得无语,心想实在是懒得和温必来这家伙磨叽,抱着胳膊继续往前走,等天彻底黑下无法再往前走时,我们便在路边寻了一间破庙。
这间破庙虽是两间,可面积却不是很大。我俩都懒得点火照亮,只是趁着月光依稀看出外间有一尊大佛像,旁边是两个坐莲童子,里间则是一个简易睡房,有一小尊陶瓷菩萨坐在墙孔中。
“这儿看着还不错,我们晚上就睡里屋吧?”温必来问道,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说道,像是自言自语,“住庙里还安心点。”
温必来从地上折了三根小棍,点上火,虔诚地在菩萨面前拜了三下,然后又小声念了几句经文,再把火吹灭将带烟的木棍插在香灰之中。
“哎哟,迷信啊!”我打趣他,刚想伸手给他一个毛栗子,却被他闪身躲过。
温必来脸上写满了不爽,他怪罪地瞪着我说:“你可别乱说话,这里是寺庙,我们这是借宿,是一定要向主人请示的,我们必须尊敬主人。”他一边煞有介事地说着,一边拉着我一起跪在佛像面前,“阿弥陀佛。”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灯婆婆的屋子里看到藏着的佛经时,温必来也是如此一副万分虔诚的样子,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个如此信佛敬佛之人。我随着他在前屋跪拜了一会儿,接着温必来又一个人在前屋闭着眼念了好一会儿,等他许久后进里屋时,我已经睡下了,他和我闲聊了几句,便也停住了嘴,此时,我睡在地上,而温必来在对面睡在干草上。
前夜我睡得还算安稳,到了后半夜,我便觉得不对劲。
这感觉好像有人在我身边不断地挠我,抓得我全身直发痒。我闭着眼在身上胡乱拍打一番,也没摸到什么东西,便又翻个身继续睡去,只是才过了一会儿,那人又开始在我身上挠来挠去,惹得我满心烦躁。我猛然睁开眼,眼前正站着一个黑影,迷糊间只觉得他有些熟悉,那黑影见我醒了,便冲着我一笑,白晃晃的牙齿一闪,在黑夜里莫名觉得有些诡异。
“温必来你个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抓我干吗,滚去睡觉!”我没好气地骂道。我翻过身,背对着不去理他,抱着胳膊,眯着眼继续睡觉,却突然间发现面前的草铺上,温必来正张牙舞爪地趴在草上睡得正香,细微的鼾声荡在寺庙里间。
这家伙真能睡!我心里迷迷糊糊地嘟囔着。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对!刚刚的黑影不是温必来!
我猛然反应过来,“嘭”的一声坐起。可是四周却异常安静,只有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温必来微弱的打呼声。月光透着窗户射进来,银晃晃的一片,我的身边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一股寒意在我心底油然而生,接着脚上再一次传来有人挠痒的感觉,我连忙缩起脚站起身,再三确定身边并没有什么黑影。
难道是我的错觉?也许只是地上的小石头硌着难受,压根就没什么黑影?可挠痒在我身上的感觉,又分明是软绵绵的物体,肯定不是小石头那生硬的玩意。
我越想越不对劲,墙孔菩萨前,三根冒烟的树枝已经烧尽,躺在草上的温必来翻了个身,手指抓着胳膊,搭在上面的腿朝着前面空踹了好几下。
“万济生,别闹我啊!”他嘟囔着,“痒死了,别抓我啊!”我一惊,看着温必来身旁空空无人,连忙冲上前拍打他脑袋。
“醒醒!温必来不要睡觉了!”
“万济生,叫你大半夜不要闹腾了!”
眼看温必来就要冲着我一拳击来,我连忙闪躲跟着一个巴掌把他按在身下。温必来急了,硬是和我打了起来,可最后,他还是被我制住,乖乖地被压在地上。我们连忙起身找了几根又大又干的树枝集成把,然后点燃对着里屋里细细一照,检查一番,这不照还好,一照简直是要了我们的命!
天啊!这哪里是什么无人的寺庙?分明就是一个蜘蛛窝啊!
之前我躺的地上,一小群蜘蛛正慢慢爬着,而温必来躺着的草堆上,更是蜘蛛的集会点,他拿着火把将草堆一挑开,下面便是密密麻麻的小蜘蛛迅速穿梭而过。这一幕看得我头皮发麻,温必来更是恶心地跳到一旁窗口,可窗口的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温必来笔直地站在窗口,不敢动丝毫以免碰到窗台。我才发现一只只或大或小的蜘蛛正趴在灰色的蜘蛛网上,半吊着的蜘蛛网挂在窗框中,温必来咬着嘴唇站在窗户旁一动不动,殊不知正有另一只蜘蛛吊着一根丝从屋顶慢慢而下悬在他脑袋之上。
原来挠我们痒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一堆蜘蛛,黑影什么的真是幻觉。我全身一个激灵抖起,温必来跟着我一起冲出里屋,外间的寺庙与里间一样,早就被蜘蛛占了巢。大半夜我俩挤在路边树下,等到清晨才继续前行。前面村口正好有一井口,温必来解开之前老丹头送的包袱拿出两个馒头,我从树上折了两片大叶子围成圈接好两杯井水,一边喝着一杯,一边递给温必来另一杯,此时身后正好来了一对年轻夫妻,拎着桶也准备打水。
“让让,谢谢啊。”包着白头巾的男人对我弯了弯腰,我和温必来连忙往旁边坐了点,无意间听到这夫妻的对话。
“听说村口阿婆家的小孙子得了怪病,眼珠子涨得老大,都要突出来了。”女人一边调整桶的位置,一边对男人说。压着井水把子的男人点点头,然后小声地说:“是啊,还是从后头那个太安村传过来的。”他说着抬手擦了把汗,“太造孽了。”
“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让小孩子们遭这种罪。”女人扶着桶的手突然一松,她连忙双手合十,合眼一低头,紧跟着轻声说,“阿弥陀佛。”温必来撞了撞我胳膊,我也跟着皱了皱眉。
“欸,对了。”女人忽然又抬起头看向男人,“我听说太安村来了个神仙医生,把小孩子们的眼睛都治好了,要不等下咱回家路过阿婆家的时候告诉她一声,让她也快带小孙子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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