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旗帜

第93章


她微合了双眼,细细体味他的气息。那唇,渐渐游移下来,小心翼翼的滑上她诱人的朱唇。他独有的冷冽香味,寸寸侵袭了她的心,不知不觉,心间洋溢了丝丝甘甜。
蓦地,一团清凉从他舌尖送到她舌根。“嘤……”
她想推开他,他却霸道的不放,那东西直滑过咽喉,落入腹中。她豁然醒悟,那是解药。他居然用这个法子骗她服下解药?是否天下间,根本没人能逃得过他的计算?他要做的,从来都能做到?
她惊愕的望着他,他却又不容拒绝的俯身吻下来。这一吻,热情得令人窒息,半晌他才放开她。
对上那蕴满宠溺的凤目,她有一点梦幻般的、微微虚渺的晕眩。从前和他相处,他总是气势迫人,心计深沉。每次与他对峙,她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煞是辛苦。她总记得他是怎样傲视天下,风姿凛烈。可此刻,这个男人却毫不犹豫的把唯一的生机给了她。
“为什么?”
她趴在他肩上,鼻头阵阵发酸。
他笑了笑,从容淡泊如凌云雪峰。有些东西,不到生死绝境,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心中孰轻孰重。从前见了她,总想亲近,却高傲的不愿表露心迹。待到明白那是爱,却又高傲的不肯承认。及至勇敢承认了,便一心要她接受他的情。等到现今她终有回应,他才发觉爱她竟远胜过世间的一切。
指端,滑过那黛青的眉,那水样的眸,他轻笑道,“还记得你答应过帮我做一件事。”
“嗯,”
这一声鼻音娇柔醉人之极,听得他心中一荡。见她眼圈红红,知她为己感伤,一时间诸般滋味涌上心头,却不知是心喜她对自己动了真情,还是心悲即将永诀。
抱她的手臂紧了紧,他依旧笑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烈云牧场,对你来说如果是个包袱,那不要也罢。别再为了什么责任,逼得自己这样辛苦。”
听那清越的声音,语重心长的叮嘱着,喉头仿佛有什么哽住,她再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就算他立刻死了,她一生也不会忘记他了。
环搂她,他沉浸在从未有过的温馨中。不能实现一统武林的愿望,在他是一大遗憾。可万事有得必有失,他要怀里的柔致人儿好好活下去,其他的事,他已不再强求。
胡天恶狠狠的盯着二人,他想看好戏,却又失算了。原来自私恶毒的,只他自己而已。岳中正在一旁安坐,心静如水。晚晴服了解药就好,而自己的生死,他已不太在乎。
血海飘香的毒迅速发作起来,众人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俱无力的倚在墙边。司马晚晴焦虑万分,只得给岳中正和盛希贤轮流贯注内力,希望能增强其生命力。时间无情的流逝,一寸寸碾碎众人生的希望,她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砰!”
终于,机关松动,铁门在段裴厉三人的合力一掌下打开了。裴慕白迅速冲过来,自割手臂,往岳、盛二人口中注入数滴鲜血。他是百毒不侵之体,那血就算不能解毒,也可延迟死亡时间的。那边,凌珂舟也匆匆进来,原来是厉冽在外听到里面对话,一早派人通知过来的。
当下兵分两路。段喻寒和司马晚晴,押了胡天,从摩珂岭回牧场,一路顺利收服牧场诸人。裴慕白和凌珂舟忙于救人,厉冽则率人搜集各种药品,皆是四处奔忙。
翌日清晨,盛岳二人自昏迷中醒来,凌珂舟断言那毒有药可解,大家才稍稍放下心来。随后万喑堂宴会上,段喻寒和司马晚晴出见各宾客,道明胡天是叛徒的真相,以正视听。而封三等人也放出,忙着处理各种善后事务。至此,烈云牧场终于从连日的阴翳中走出。
是夜,司马晚晴放心不下岳盛二人,忍不住去看他们。行至走廊,模模糊糊的听段喻寒的声音从盛希贤房里传出。
“我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是小人。你毒素未清,我不会此刻动手。可你我一战在所难免。不若一个月后七里峰如何?”
“如此最好,相信一个月后你经脉的伤也痊愈了。”
“败的人,从此之后再不见她,你以为如何?”
“好!一言为定!”
心怦怦乱跳,她急急奔过去,推门而入。段喻寒沉静的扫了她一眼,不发一言,如风般迅疾出门。盛希贤好似困倦疲乏之极,闭目睡去。心一凉,她明白,这一战,她阻止不了。同样的自负,同样的强势,同样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突然发现他们是何其相似。
又过了一日,想着巴摩克知晓牧场已安全,计算路程该带冰儿到牧场了,段喻寒和司马晚晴急着见孩子,早早在大门处候了。
突的,司马晚晴低头间,看到地上一个诡异的黑影正迅速移近。一抬头,雪亮的利刃在阳光照射下耀花了她的眼。寒光,倏地扎向段喻寒的背。
“小心!”
她话未出口,已见段喻寒反手一格,扣住行凶者的腕。那匕首,被他随手震飞出去,遥遥的扎在树上。行凶者,一身马夫装扮,身材纤瘦。面容很陌生,可那乌黑明亮的眼睛,狠狠的瞪着段喻寒,却似曾相识。
·文)“你是谁?”
·人)段喻寒冷冷开口。
·书)“哼。”
·屋)行凶者声音脆生生的,竟是个少女。
司马晚晴猛地醒悟,“你是飞飞?”
不由对段喻寒道,“放她走。”
“当年杀你师父玄鹰是我的不是,你走吧。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段喻寒淡淡言道,放开飞飞。
“你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还师父一个公道的!”
飞飞跺了跺脚,暗恨自己技不如人。
段喻寒再不理她。飞飞忽而想到什么,径自沿大路走了。段喻寒心中蓦地一动,飞身抓她回来,逼视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我……”
飞飞被他看得有些胆战心惊,终昂起头大声答了,“我会继续苦练功夫!我会等在一边,等你疏忽的时候,为师父报仇!我不信你没有弱点,我不信你会永远得胜!”
段喻寒脸色陡变,她说的不错。他有弱点,他也有顾虑不周的时候,前次冰儿在西湖边遇险,就是一个例子。为了冰儿的安全,他是否该杀了她,永除后患。
黑眸中寒光流动,不可捉摸的暗流在翻涌。司马晚晴急抓了他的手臂,“别再杀人。你不能一错再错!”
看晚晴焦急的双眸,段喻寒知她定然会阻止自己,瞬间已有所决断,“飞飞,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现在杀了你,让你去九泉之下见你师父。二是我甘心受你一掌,权当你为师报仇,你以后不能再有报仇的念头。”
此话一说,飞飞倒呆了。
“你想清楚回答我。”
他不想自己犯的错祸及冰儿,宁可受伤,他也要结束所有的仇恨。
“凭什么我师父一命,只能换你挨一掌!凭什么我要答应你从此不报仇!”
飞飞愤然怒视。
“凭你的命此刻掌握在我手。”
段喻寒平静说着。此刻,他已是格外让步。
踌躇半晌,飞飞自知别无选择,终咬咬牙道,“好,一掌就一掌!但你不能运内功护身!”
段喻寒点点头,走到两步外。黑宝石般的双目,在夕阳余晖下,敛了几分锐气,分外宁静自若。晚晴轻叹口气,或许玄鹰这段怨恨能就此解决,是最好的了。
使尽全力,飞飞挥出一掌,狠狠打在段喻寒左胸上。段喻寒身子晃了晃,淡然开口,“你走吧。从此以后,所有仇怨一笔勾销。”
飞飞也不言语,一拱手匆匆离去。
痛,凝了一点,那久驻心间的针,无情的深深刺入,搅动了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随即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段喻寒清晰的感到死亡的脚步一步步走近了。司马晖、司马旭、司马烈、玄鹰、淑龄……原来天理循环,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要他还债!
“你感觉怎样?”
依稀听到晚晴关切的声音远远传来,可她的人明明近在咫尺。
“没事。”
他竭尽全力平静的挤出这两个字,缓缓转身要走。冰儿就要到了,他绝不能让冰儿看着他死。
“等一下,这两天你总避着我,可有些话我一定要说。”
她认真的走到他面前,“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去了。这不关其他人的事。你明白吗?”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适才的痛好似渐渐转了麻木,他努力保持微笑,“你已经真正长大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就行。”
眼前的她,美目如一泓春水,那样一瞬不瞬的看过来。上天强令他放手,他无话可说,亦无法再争。曾经几多欢笑,几多悲伤,在他离去后,终会随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他心爱的晴,会有快乐精彩的未来,这就够了。
心下一惊,她太了解他,这不是他会说的话。细瞧他脸色,有些苍白得透明,轻抿的唇,却是水中青莲的颜色。“你一定有什么事瞒了我?”
她慌慌的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竟是冰冷刺骨得骇人。
“怎会这样?跟我去见凌先生。”
她急拉了他要走,他却一个踉跄,摇摇欲坠。“扑”刺目的一片猩红如大雨瓢泼在地,还有那么几滴,温温润润,飞上她的脸颊。吐了口血,他反倒清醒了些。看她满脸的惊惶失措,忽而想笑,他的晴,再怎样终究是关心他的呢。
四肢有了些力气,他轻推开她,“我想一个人走走”他要借这死前暂时的回光返照,走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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