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旗帜

第95章


而他,急也急过,气也气过,最终总不忍勉强她。如此一拖再拖,便是今日的局面了。
静谧无声,风乍起,刮得茜纱窗咿呀作响。他拥得她更紧,缓缓言道,“你若坚持,我也不勉强。只盼你想通的那一天,第一个想起的是我。”
又不禁低低笑了,“你要小心,说不定我等得急了,会抢你回去。”
轻轻倚了过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听到他的心跳渐渐和自己的遥相呼应。
半晌,她抬头嫣然一笑,“你这个武林盟主一向忙得很,今次来了,就在牧场多住几天。上次冰儿从杭州带回来的蝴蝶风筝,竹架子弄坏了。我说帮他弄,他偏不让,说要等你来修呢。”
那语声直如春江暖水般柔柔的流入他耳中,他一阵心醉。
夜梆子敲了三更,他陡然醒觉,“晴,我要走了,等我两天,两天内我一定把丐帮的事解决了。”
“那命案还没真相大白?”
“辰时,丐帮和龙家堡所有人要聚会公议。”
“你何苦奔波这一夜?”
情不自禁的嗔怪了他,她自然知道从长安到此一个来回,以他的轻功也要五个时辰,这样连续消耗真气是极辛苦的,至少要休养几日才能恢复功力。
“因为……我想你了。”
恋恋的抚上她柔亮的秀发,他细长的凤目溢满了欢乐。只为心心念念记挂了她,所以再远再累他也不在意,就算只看她一眼就立刻要赶回,他也要走这一趟。
她月光般冰清玉润的脸庞,端妍婉丽不可方物,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忍不住轻吻下去。片刻,温柔放开她,他迅疾离去。
夜色苍茫,他的身影瞬息消失。若非衣袖间沾染那迷蝶香气,她几乎要以为刚才不过是一梦了。这个人啊,在生死关头,万事以她为重,可到她平安无事了,他又抛不开那万丈雄心。或许,那一呼百应,号令群雄的乐趣,能给他别样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吧。
也或许,终有一日,她会欣然重披嫁衣,和他携手同游天下。那深埋在心间的爱,会更炽烈而持久,就如陈酿的酒,在似水的流年里沉淀出更浓郁的芬芳。
故事到此,算是结局了。然而任何故事都没有绝对的结局,只能说本故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番外章:姻缘
灰褐色的云,浓厚的一团团,仿佛蘸满了污水的棉絮,飘荡在七里峰上。山腰处,溪水潺潺,清脆叮咚如仙乐,此时听在少年耳中,却恍若压抑的呜咽声,刺得肺腑深处隐隐作痛。坐在石上的少年森然一笑,霍然出掌,水花四溅,“扑”的支离破碎开来,那声音好似受伤的野兽沉闷的怒吼一般。
遥遥的,炫目的小小红影蹦蹦跳跳的过来,行得近了,方收敛了些,蹑手蹑脚的溜到少年身后。女孩窃笑着伸出小手,正要从后面蒙上少年的双眼,少年却突地回头看向她。
女孩吓了一跳,随即娇憨的搂了他的脖子,“不好玩,你就不能装不知道吗?”
少年挣开她的小胳膊,眼神愈发阴沉。
“你怎么了?”
女孩撅了撅小嘴,“我过生日你也不来,好不容易回来了,干吗冲着我满脸不高兴?”
少年静静的瞧着她,那神情专注又陌生。
女孩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认真起来,“你一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对吗?”
一转眼,瞥见他衣领下隐约可见的暗红结痂,失声惊道,“你脖子受伤了?”
情不自禁伸手想摸。少年却闪电般跳开。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看?伤得严重吗?疼不疼?”
女孩紧蹙眉头,一脸的担心。
“没什么,骑马不小心掉下来跌伤的。”
少年的目光渐渐柔亮如水,拉过她的手淡然道,见她疑惑满满,知她关心自己,忍不住爱惜的抱她坐到膝上,仔细端详,“几个月不见,你长高了。”
“当然啦,我已经九岁了。”
女孩见他谈笑如昔,心下大喜,骄傲的宣告起来。少年见她纤秀得有如工笔细描的眉目,瞳仁纯净如晶雪,不觉微微一笑。
她软绵绵的小手捏上他的双颊,“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我想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人了。”
漂亮?少年的唇色陡然转了残败青莲的颜色。倾城的美色,对处于弱势的人来说,反而会招来可怕的灾祸。他宁可自己平凡一些。
他薄薄的唇,忽而讥诮的扬起优美的弧线,悄然掩了一股捉摸不定的暴戾怨愤之气。女孩浑然未觉,从衣袖里拿了个玉蟾蜍笑嘻嘻的递给他,“我生日你送我草蚱蜢,我现在送这个给你。”
少年随手接了,抱她的手不觉紧了紧。这世间,只有她和舅舅,对他是毫无心机,不求回报的。
“好看吗?喜欢吗?”
“你送我的自然都是好的。”
那蟾蜍散发了润泽洁白的光,触手生温,雕工细腻,栩栩如生,端的是难得一见的玉中极品。婆娑之余,他突地心中一动,“你从哪里得来这东西?”
“前两个月爹的客人送的,好像是什么玉器大王。”
少年呼吸一紧,那些梦魇般的画面在脑中“嗡”的汹涌而出,如恶魔般不停的纠缠、啃噬着他的心,痛得彻骨。他好似畏寒般不断发抖,女孩忙环抱了他的腰,要帮他平静下来。
瞥见那蟾蜍,他仿佛看到那恶魔在狂笑,冰冷的血霍地沸腾起来,双手用力一握。“咯咯……”
数声,玉蟾蜍渐渐被碾碎为末,被他愤然丢到水中。总有一天,所有害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他要淋漓的鲜血来洗刷他的耻辱!
雪亮乃至嗜血的光芒,在他夜色般的眸中闪烁,狂舞如银蛇。女孩从他膝上下来,惊骇万分,一时间,竟好似不认识他了。半晌回过神来,见那玉蟾蜍无故被毁,不由大声质问,“人家好心好意送你东西,你做什么毁了它!”
少年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他无法告诉她真相,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满腔怒火,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女孩快步跟上,“你站住!回答我!”
他恍若未闻。
“我是牧场的大小姐,我的命令,你敢不听?”
她跟不上他的步伐,不由急了,使出素日对付其他人的杀手锏。
少年蓦地回身大笑,“不错,你是尊贵的小姐,我这样的下人怎配跟你说话!该自觉的滚得远远的才是!”
他明明是笑容满面,但眉宇间那般清冷漠然,看得她有些害怕。
看小小的她,呆立在地,晶莹无匹的脸庞如明珠在前,一身锦绣璎珞,沛然生辉。一股悲怆之意突地自少年心头划过。她再怎样亲近关心他,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视她亲如妹妹,原来都是错的!他早该认清事实,远离她才对!转身疾步而行,他想独自静静。
女孩自来被所有人当凤凰蛋般宝贝,娇宠万分,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大哭起来。稚嫩的哭声随风直钻入少年耳中,他略一犹疑,很想回头,但忆及那地狱般的遭遇,终于狂奔而去。
随后的几天,少年全身心的练武,其余事一概置诸脑后。直到那日偶遇她的丫鬟小玉在厨房熬药,这才知道女孩生病了。少年一时心乱如麻,待得清醒过来,才发现不知不觉已走到她住的沐雨小阁外。
少年怔怔的站在窗外,心间郁郁,良久,既不想离开,也不愿进去。隐隐听到女孩发脾气的声音“拿走,我不吃药”随即是哐啷的瓷碗摔地声,“你们出去!”
丫鬟们唯唯诺诺的退出门外。
从打开的窗望进去,女孩斜倚在床头,眼肿如桃,小脸上泪痕宛然。不知怎的,少年心里堵得难受,却不知怎样才能好过些。
小手从枕下拿出他送的草蚱蜢,女孩忿忿的扔到床下,嘟囔着“我才不稀罕”视线偏又离不开那蚱蜢,片刻,下床捡起它,小心的吹掉上面的灰尘,揣回怀里。要回床上,病中无力,脚底一软,头就要磕到桌角上。少年不假思索的从窗跃入,敏捷的闪到她身前。这一跤跌下,女孩刚好撞到他怀里。她小小的身子,骇人的滚烫,少年皱了皱眉,抱她起来。
“放手,我讨厌你,讨厌你……”
少年身子一僵,把她塞回被窝就要走,俯身见她小嘴微扁,欲哭不哭的模样,又不觉心软。
“你来干什么?”
女孩赌气别过脸不看他。少年不语,随手帮她掖了掖被子。
“不要你管。”
女孩不顾自己正发高烧,任性的把被子揭开。少年神色一滞,转眸见她灵动的大眼睛里流淌的天真稚气,不禁轻轻笑了,起身就走。
女孩急了,“你别走。”
“你既然讨厌我,我自然走得越远越好。”
“你……我……”
女孩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忽而攥紧他的衣襟,不肯放手,“你向我道歉,我才让你走。”
他无故毁了她送他的礼物,是大大不该,她可不知道其中还有许多残忍的内情。
略带沙哑的童音,虽是嗔怪他,却是撒娇般充满浓浓的依恋。小脸上满是可怜兮兮的表情,生怕他又丢下她走了。少年自小不肯向任何人低头服输,此刻见她如此,心头却莫名的不忍,“是我不好。”
女孩见他认错,小脸顿时笑开了花,忽而又恼了,“都是你,害得我那天在七里峰站了好久,被风吹得冻死了。我以为你会回来找我的,谁知道……”
少年猛地醒悟,她是为了等他回去,所以受凉病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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