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鲁平奇案

第33章


黄令德怕他把电话挂断,赶快说:
“你曾听过CC的报告吗?据他说,最近,那只白熊,常常在苑东路一带出现。”
“我已经告诉你,这是梦话!”
“但是,”这边慌忙说:“但是今晚,我,我也亲自看见了!”
“什么,你也亲自看见了!”对方的语声,已不再像先前那样轻视。“说下去。”
于是,黄令德把即刻所见的怪事,简单地报告了一气。只听对方惊异地说:
“真有这样的事,现在呢?”
“毫无动静。”
“好吧,你把屋子里的电灯熄掉,守候在阳台上,看对方窗子里的灯光还亮不亮。”
“我照办,您呢?”
“我马上就来。”
电话挂断了。
黄令德遵守电话中的嘱咐,再度熄灭了灯,再度踏上了阳台,悄悄地,用心注视着对方那个窗口。
天,依然是那样黑,四周,依然是那样惨寂,对面的五幢屋子,依然是在深睡眠的状态之中。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的时间吧。
他听得三五十码的距离以外,有一个汽车的喇叭,呜,呜,呜,响了三下。但是那汽车并没有驶进前来。停了一会儿,有一个口哨的声音,轻轻起于楼下。他立刻听出,吹口哨的人,并不是钱锦清,而是他们那位神秘的歇夫。他正预备下楼去开门。可是楼梯上已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原来,那位红领带的绅士,他已使用了他的夜间办公的技巧,自由地进入了屋子。
黄令德掩上了阳台的门,垂下了窗帘,扭亮了电灯,只见那位贼首领却已悠然微笑地站立在电灯光之下。虽然是在深夜,这位刚跟星巴德在梦里比过剑的绅士,西装还是穿得笔挺,胸前的那条领带,照旧艳红得耀眼。
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像是医生出诊时所用的东西。
黄令德望着那只皮包在微笑,他知道,这皮包里藏有许多精致的外科医生用具,包括撬门的凿子、开箱笼的锥、划玻璃的钻石,等等,形形色色,无奇不有。
这就是说在这个贼世界上,你想做成一个出色的人物,这些必要的道具,那是随时随地,不可不备的。
那位红领带的人物站在屋子里问:
“有动静没有?”
“没有。”黄令德摇摇头。
“可有人走进那幢屋子里去?”
“没有。”
“出来呢?”
这边还是摇头。
“那么,”歇夫说:“你陪我到阳台上看看去。”
说时,他从他的黑色皮包里,取出了一件什么东西,藏进了衣袋。黄令德依着他的话,把他领上阳台,悄悄地把那个怪异的楼窗指给他看。
那五幢屋子照旧沉浸在深黑色的寥寂中,一丝光、一丝声息都没有。歇夫从衣袋里取出了一具孩子们玩弄的橡皮弹弓,扣上了一颗不知什么东西,觑准了第五幢屋子的楼窗,一弹子打了过去,他的目力很好,当的一声,那弹子分明打中了那屋子的落地长窗的玻璃,可是,对方的窗子里,一点反响都没有。
黄令德在黑暗里愕然望着他,刚要说话,可是歇夫第二弹连着又向那边打了过去,这一弹打得比前更重,听声音,几乎把那落地长窗的玻璃也击碎了!
奇怪,对方依旧寂然。
歇夫默默地回进屋子,黄令德跟着进来,顺手掩上了阳台的门。歇夫在一张安乐椅里悄然坐下来,烧上了一支土耳其纸烟,露出了沉思的样子。黄令德说:
“这里备有巴西咖啡,很够刺激的,歇夫,要不要为您煮一杯?”
“不必。”歇夫摆摆头。
他吐着烟圈,思索了一会儿,他把烟蒂抛在地下,踹熄了。站起来说:
“来,令德,跟我走。”
“到什么地方去?”
“北冰洋!”
在这个红领带集团中所收容的小撒旦们,大都有些小聪明。黄令德当然知道对方所说的北冰洋是指什么地方,于是不作一声,跟着就走。
临走,歇夫从他的外科医生的黑色皮包内,取出了一圈细而坚韧的绳,交在黄令德的手内,他自己又取出了几件外科医生的必要用具,揣进衣袋,却把皮包留在小楼上。
他们悄然走出小楼,悄然锁上了门。好在钱锦清回来,他是有他自己的钥匙的。
走出门外,踏上了寥寂的路面,这就是钱锦清所说的那条Milky Way,现在,这美丽的银河并不美丽,周围黑得可怕。歇夫向那五幢屋子巡视了一遭,他向黄令德轻轻地说:
“你在这里等一等。”
说完,他独自向屋子里的后方兜绕了过去。约摸过了五分钟,他又从黑暗里钻出来,站在黄令德的身旁说:
“据我看,这第五幢的屋子,里面可能没有一个人。”
“那不会吧。”黄令德在黑暗中说。
“那么,”歇夫咕噜着说:“我们不妨小心点,别打扰了人家的好梦,一个人的睡眠是要紧的。”
“我们预备怎么样?”黄令德问。
“上楼!”歇夫简单地回答。
说完,他从黄令德手里,接过了那圈细而坚韧的绳,把它抖开。这绳的一端,系有一个特制的钢钩,说得清楚些,这是一种特地为做贼而预备的绳。歇夫把这绳子拉出一小段,把这钩子挥了几挥,然后,身子略向后退,他从黑暗中觑准了阳台上的一根柱子,一松手,连钩带绳飞掷上去,绳子在柱子上绕了一圈,这钢钩在绳子的本身上自动扣住了,这是一种夜间职业者的小小技巧。
他把悬挂下来的绳子用力拉了拉,觉得已经可以支持一个人的体重,于是回过头来,悠闲地说:
“每个人都该练习练习绳技,至少,在遇到某种危险的时候,那很有些用处哩。现在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黄令德想起了方才窗帘上的那片庞大的黑影,他有点迟疑,但是对方立刻说:
“好吧,先看我的。”
说完,他双手拉着绳,身子一耸,两腿一蜷,像个结网的蜘蛛似的,双手交替,缘绳而上,一下,二下,三下,他已攀缘着这绳子而跨过了绿色的栏杆。
他站立在这狭窄的阳台上,向星光之下的黄令德在招手。他的态度真悠闲。
一会儿,第二只小蜘蛛也照样缘绳而上,这小蜘蛛在越过那绿色的栏杆时略略有点喘息,这大概是修养不够的缘故。
歇夫收起了绳,依旧理成一圈,交在黄令德的手里。黄令德在黑暗中担心而喘息地问:
“歇夫,你以为这窗子里真的没有人?”
“我以为如此。”歇夫的语声,镇静而自然,他并不曾过于压低他的音调,却像在茶室里任意谈话一样。
这时,他已从他漂亮的西装衣袋里,取出了他的外科医生的用具,用悠闲的手法撬那长窗,眨眨眼,玻璃已被划碎,窗闩已被拨开,他的技术简直跟贪官们的捞钱,交际花的飞眼风,一样娴熟而可爱!
他把那两扇落地长窗轻轻推开一道缝,挨进身子去,伸手揭开了白色的窗帘。
一面他在悠然地吹着口哨。
黄令德携带着一颗跳跃的心,蹑足跟踪而进。
那位红领带的贼绅士,从他无所不备的衣袋里,掏出了一具小型的手电筒,把雪亮的光圈,向这屋子里四面照射过去。
至少,在这片瞬之中,黄令德的一颗心,更增加了惴惴不安,他在想:万一屋子里有人,那将怎么样?但是,歇夫料想得不错,光圈中,照见过屋子里果然没有人。
歇夫把电筒向四下照了一周,他回头吩咐黄令德说:
“把窗子关好,拉上了窗帘。”
黄令德默然照办。
歇夫用电筒找到了电灯的开关器。大模大样扭亮了灯。
这间卧室,铺陈着一套廉价的西式器具,东西凌乱得可观。五斗橱上摊放着绒线球,编结针,报纸,赌博的筹码,散乱的纸牌,与吃剩的面包,等等。那张床,被褥乱成一堆,大概已有好多天没有整理。夜灯几上,横七竖八,乱堆着许多书。看来,住在这间卧室里的一对男女,知识水准有着很大的距离。因为,在那些书籍中,有最低级的连环图画,也有很着名的文学书本。再看屋子里的灰尘,可以知道这屋子的主人,生活得懒惰,不洁,与毫无规律。而且是穷得可怜!
黄令德凝视着壁间的一张照片,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单人照片,那个女子的一双眼睛,美得有些诱人。他在想,这可能就是钱锦清嘴里所描绘的那颗Vega吧?他嘴里咕噜着说:
“这样美的一个人,为什么把屋子弄得如此不整洁?”
“只要外观漂亮就行!”歇夫在旁插口说,“这是都市女子的特征啊!”
说时,他重新走近了那落地长窗,在长窗的右方,安放着一座妆台。歇夫站在那里,看着这妆台与长窗间的角度,再看看下垂与室中央的那盏电灯,他向黄令德说:
“你知道方才那片黑影所以会出现于窗上的理由吗?”
黄令德摇摇头。
“这理由是明显的。”歇夫说,“一个舞台演员在登场之前,他是需要照照镜子的,你说是不是?”
黄令德还是不懂。
歇夫走向那张小方桌之前。拉开一张椅子,面对着卧室的门,坐了下来。一面,他指指对方一张椅子,让黄令德也坐下。
黄令德在拉开椅子的时候有点迟疑。夜已这样深,四周是这样的沉寂,环境与他是这样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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