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审判序列

比起洛，潘丝的消耗似乎更大。她每一次喘息都能听见抽空肺部的急促风声。不过，这总算让他们舒了口气。凯尔望了望不远处的地狱之门，圣徒们正在使用乱七八糟（至少他看起来是乱七八糟）的圣术对地狱之门进行破坏。地狱之门边缘的黑色晶石一个一个被他们击碎。涌出的恶魔当然会加以反击，所以大部分圣徒是将精力用在对付恶魔身上，只有两个圣徒在破坏地狱之门。
    “我们还得撑一会儿！”凯尔忽然说，“本蒂倒了，但是还没死。”
    “你以为就凭我们，就可以打败本蒂么？他不过是……”
    忽然，一阵恐怖的怒吼差点震破他们的耳膜。
    凯尔抬起眼来，看到倒下的石魔本蒂正在翻身。
    “他为什么不爬起来……”潘丝勉强地撑起身子。
    洛仔细看了看，四方圣锁将恶魔的身体给绞住了，看来他一时间爬不起来。
    “圣锁也不是完全牢不可破，但是他似乎不急于破坏圣锁，而是急于捏死我们。”
    不过，本蒂翻过身以后，就向着他们这边缓缓爬行过来。他的口中不断发出巨大的怒吼。
    “我们激怒了他……”洛稍微喘过气来，用乌木剑支撑着，浑身发抖的站起来，凯尔连忙跑上去，扶住他。
    “这该死的耐打的皮厚的混蛋。”洛骂道。
    “我们必须再来一次。”潘丝说。
    “不可能，”凯尔瞄了她一眼，用洛刚才的语气说，“像你这种小女孩应该好好学学算术和理性的局势分析。看看你和洛这样子，还能使出刚才那招么！”
    潘丝咬着嘴唇，侧过目光：“那怎么办？”
    石魔本蒂爬了两下，就爬到了他们面前。他已经变得很大了，只要他的一根手指落下来，就可以压死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好吧，好吧，我就再自我牺牲一下，把仅有的魔力全部用了。”
    凯尔耸了耸肩，然后展开双臂。
    “皇域护卫者：阿尔肯提斯。”凯尔说着，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召唤法阵。法阵的光芒之中，一座持盾的雕像渐渐浮现。
    石魔举起手掌，一下子向他们三人拍下去。凯尔快速地活动了一下双手十根手指头，将手上的指环与雕像结上魔法链接。石魔手掌打下来的那一刻，凯尔忽然做了个手势，石像立刻举起盾牌，向上格挡。
    “轰！！”
    一声巨响，石魔的手掌被石像的盾牌挡了下来。
    “哇，”洛意外地叫了一声，“这破石像居然能挡住本蒂的一击？”
    “这可是……很勉强的……快散开，好歹别被他一巴掌一起拍死了！”凯尔双手高举着，似乎很吃力地控制着石像阿尔肯斯提。
    虽然说得像有人必然会被拍死一样悲观，但是洛和潘丝都知道这的确是理智的主意。
    他们稍微拉开距离之后，洛退了一步，石像的盾牌被压出一道道裂痕。
    本蒂发现他们三人都散开了，怒吼一声，抬起手掌。
    不过，当凯尔准备好第二次格挡住他的攻击时，他看到本蒂将目光转移向了潘丝。
    “圣——徒！竟然破坏——地狱——之门！看我——一个一个——捏碎你们！”
    凯尔吓了一跳，因为他将自己和石像链接在一起的，为了更好地控制石像，他的身体变得和石像一样缓慢，根本没办法跑过去救援。并且，潘丝因为力量耗尽，行动也并不敏捷，本蒂这一下下去，她一定是躲不过的。
    潘丝也发现了石魔向她举起了手掌。凯尔意识到的情况她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了。她觉得，自己一定躲不掉了，而此时不可能奢求圣徒们来救她。不过，也许是因为习惯了绝望，她很快想通了。无论如何，死于与恶魔的战斗，也算对得起她圣徒的身份，最重要的是，对得起她去世的老师克里斯蒂娜。
    “够了，恶魔，用我的血祭祀神灵，注定你的失败吧。”潘丝停下脚步，抬眼望向那巨大的石头手掌。她忽然笑了笑，想到，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能够冷静到这种程度的，怕是只有她了吧，习惯了绝望所以从不抱希望，这样的话，不至于在失望的时候太过痛苦。
    石魔本蒂似乎因为害怕她躲闪，所以他并不是直直拍下，而是斜向横挥。这样能确保一巴掌将她打飞。
    潘丝看出了他的意图，觉得这恶魔居然还怀疑她有什么把戏，所以又忍俊不禁。
    “你笑个屁啊！”
    与巨大手掌同时掠过的，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个黑色身影掠过她的身旁，将她抓住，然后快速和她旋转了半圈，将她置于远离挥来的石墨手掌的方向，自己挡在了前面迎接石墨的巨大手掌。
    “啊！……”潘丝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个黑影就撞上了恶魔手掌。因为他以一定速度向逃离手掌的方向疾驰，所以石墨的手掌没立刻把他打得稀巴烂，但是潘丝和黑影一同飞了出去很远，然后摔到地上。
    “喂！”凯尔大叫一声，他没看清黑影，但是，他发现另一侧的洛不见了。
    潘丝摔到草丛里，差点晕过去。等到她稍微从头晕目眩中恢复过来之后，她看见身旁躺着一个人，用手抓着她的手臂。
    她爬起来，看着黑色的气息渐渐消散。她瞪大双眼，根本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洛。
    洛的恶魔力量很快消散。他吐出一大口鲜血，将自己的脸庞和衣领都染得殷红。
    “……喂！你干什么啊！”潘丝惊魂不定地看着他。
    洛剧烈地喘息着，勉勉强强地回答道：“快跑……蠢货……”
    “你为什么要这样呀！你为什么！”潘丝失了魂一般地叫道，她就算猜一万个愿意救她的人选，也绝对不会洛啊！洛恨透了她，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你不能死……我说过了……”洛嘴角不断地向外淌着血，“我可以……你不能……”
    “你应该让你恨的人去死啊！你不可能宽恕我的！……不可能！”
    “贝拉米不会允许……我恨你……克里斯达拉……不也原谅你了么……”
    潘丝愣了一下。的确，就算是神圣联盟，大家对她的态度也很差，只有圣祷师克里斯达拉不是。克里斯达拉不仅没有流露任何怪罪她的态度，还耐心地温和地引导她，告诉她圣徒的使命和她所应有的面对未来的勇气。克里斯达拉告诉她，谁都可能走错路，缺少引导和照顾的孩子更是如此。命运夺走了她应得的关爱，这才是酝酿罪恶的源头。
    不过这只是克里斯达拉的一家之言而已。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原谅自己。因为克里斯达拉的宽恕，她渐渐将对圣弓手和圣舞姬的仇恨变成对自己的仇恨，她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自己接受审判的那一天。
    “克里斯达拉老师……只是一个大好人而已，他原谅我……又能算什么……”
    “我也是受……克里斯达拉……引导的……恶魔……”
    潘丝瞪大了眼睛。
    “所以……我也完全……宽恕你了……”
    洛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已经筋疲力尽，连恶魔力量都无法引导出来了。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体内控制的恶魔力量反噬。
    “高高兴兴的……看着一个恶魔死去吧……”洛忽然笑了一下，继而吐出更多的鲜血。
    潘丝全身发抖地摇着头，口齿不清地喃语道：“不……不会的，不会的……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你！不是……不是！”
    她抱起洛的身体，闭上眼睛，大吼道：“神啊！你不能再折磨我了！既然有人愿意宽恕我，为什么还要加重的悔恨！为什么！”
    她大吼着，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
    “洗净我的罪恶吧！引导我的灵魂啊！神啊！不许你夺走我所剩无几的希望！”
    潘丝抱着奄奄一息的洛，发了疯一般地高叫着。
    石魔可不管这么多，一下没打死，他打算来第二下了。他握起身边的一块巨石，向着潘丝扔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潘丝的身体发出明亮的圣光，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一串串微光波动的文字出现在她身边。
    “天哪，这是啥？”凯尔远远地看着，惊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