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花暗柳

96 万里动风色(二)


    因肚子里的孩子刚刚保住,我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再有个闪失,所以也是想先出一狠招,起威慑作用。
    那箱里白玉蝶大概是看不惯白染救我,醋性大发,非要与我对命,我说:“白玉蝶,现在我们都是女人,你何苦为难我,我知你喜欢白染,但我也有已经金蟾了,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为何非与我过不去?”
    白玉蝶说:“你竟敢在魔界用赤焰火,我怎能放你胡作非为?若是你胆子再大点,岂不是要一把火烧了魔界?”
    围在我身边的几个魔兵貌似也非常惧怕我放出的赤焰火,都手中拿着长矛,战战兢兢的看着我,我冷笑一声道:“你就以赤焰火来定我的罪名?实在是难为你想的出来,蝶儿的确聪明。”
    我学着白染的调调夸她,她脸上一红,眼神更加局促,板着一张脸道:“你不懂魔界的规矩,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你以为放火是小事?在其他地方的确是小事,但在魔界就是不行,你来了这么久何时见过魔界有一点火星?”
    我诧异的看着她,忽然想起妖王问我的话来,“魔界与仙界有何不同?”
    对呀,魔界没有火,也没有人属性是火,就算金蟾那样习百家术的依然不会用火,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跟孩子有什么关系?以前倒从来没听说过,回想历界赤蝎先祖好像也没有被魔界绑架生孩子的,但也无一人善终,幸运的是总算留下了一丝血脉,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不凡,不知还能再活多久,但不论如何我都会紧握所能活下去,孩子不能没有人看顾。
    我抚上小腹,想到双拳难敌四首,更何况还是整个魔界,还有白染坐镇,杜衡还被困于此,我低下头道:“是我鲁莽了,此事我并不知晓,还望玉蝶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宽恕我一次,此事下不为例,我绝不再犯。”
    白玉蝶大概是没想到我会低头,一时间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一甩袖子道:“我也不是那苛刻之人,既然你已经认错,我就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将我给你的玉佩还我。”
    我收起尾巴,从空间法器里找出白玉蝶给我的白玉胡蝶佩来,心里却在想:他为何这么在意这玉佩?送人的还要收回去,难道是不想与我有任何牵扯?
    白玉蝶看出了我的疑惑,见我态度好,就接过又多说了几句:“不瞒你说,这白玉蝴蝶佩其实是夫君……咳,其实是魔王专门为我做的,用他的纯正魔气凝缩青魔冰而成,这上面有他的气息,你应该能感觉到吧,你只要带着它,无论走到哪里,魔王都能找到你,你希望他时时刻刻记挂着你吗?”
    我摇了摇头,又想起金蟾,时时刻刻被人记挂着未必就是好事,也许会害人害己。
    白玉蝶满意的笑了,从我手中接过白玉蝴蝶佩在手中摩挲,“我也不想,如今你已经被困魔界,再用不上这胡蝶佩来寻你了,所以我还是收回的好。”
    我微笑答道:“自然,”心里却不是滋味,原来我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想起白染的青魔冰镜能看到白玉蝶的踪迹,未必就不能看到我的,我却还自大的以为练成了了不得的赤焰火,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带杜衡出来。
    白玉蝶看着手中的玉佩,爱怜不已:“说来,这还是魔王送我的第一件礼物,那时我只有一百岁,而要炼成这块玉佩也正好需要一百年,魔王是第一眼见我就想为我炼这玉佩了。”
    他脸色绯红,眼睛亮晶晶的像蒙着一层雾气,嘴角的微笑像吃了蜜糖一般甜蜜。他终究是不放心我,怕我对他的魔王心存不轨的想法,我摇摇头,心里觉得无趣,他是关心则乱,若是真的了解我,定会知道我心里只有肚子里的孩子。
    我转过身去不准备在接她的话,她却觉得我不识抬举,冷哼一声领着魔兵退出去了。
    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整天都没有出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来时,白染又像上次那样坐在桌旁,见我醒来,递给我一碗魔气浓重的鲜血,等我喝完就离开,豪不停留。
    此后白玉蝶再也没来过,而白染却一天来一次,仍旧只是每天送一碗血,亲眼看着我喝完就走。
    魔界暗无天日,时间长了感觉人都要憋疯了,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观察肚子有没有大一点。
    独子一人,睡多了会感觉莫名的心慌,有时我会梦到金蟾,他总是拿埋怨的眼神看我,等我要让他说清楚他就立刻不见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
    有时会感觉房间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他偶尔发出似有似无的叹息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腹终于隆起一些,而我的身体却熬的枯瘦如柴,只剩一层皮包骨头,白染来得更勤了,算着时间大约是一天来送两碗血。
    这天,白染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小地瓜和青儿,他们见到我都吃惊的长大嘴巴,大抵是我现在的模样太过难看。
    纯金打磨的光滑镜子里,我的颚骨突出,眼窝深陷,皮肤苍白,下面青色的血管看得一清二楚。
    小地瓜和青儿的到来给一潭死水的生活带来了些许乐趣,小地瓜每天都讲许多笑话,青儿会做一些针线活,就裁了几件小孩衣服和肚兜,还在上面绣上金色的小鲤鱼。
    小地瓜每天出去一趟,回来时两手总是不会空着,有时带来地瓜,有时带来烤鸡,更有甚者,有时竟然能带来我爱吃的芙蓉鲤鱼,每当这个时候我们三个就会美美的吃上一顿。
    其实我心里明镜的,那都是白染安排下来的,但我现在是两个人,没得拒绝。
    小地瓜和青儿来了以后,我的身体也略微恢复一些,本来还担心会挨不到生下宝宝那天,没想到有了转机,我自是高兴,吃喝起来更加卖力。
    青儿在房间里做了个做了个滴漏,可以用来计算时间,滴满一小桶水就是一天,每过一天,我便在金砖的墙上划一道,不知不觉就划了一百多道。
    我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肚子却不见大多少。
    青儿安慰我说:“你整日里看着你那肚子,就算大了也看不出什么来,就像你与一人从小在一块,等他变成老头子了你也觉不出变化。”
    我心想:也是,干脆就不去管肚子的事,但心里还是着急宝宝能早点出生。也不知白玉蝶什么时候能生下孩子,白染让我来照顾白玉蝶,等她生完孩子就没理由再留着我了。
    有时那叹息声会在梦中将我惊醒,屋子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空气中好似飘着似有似无的兰香。
    等沉静的气氛快把我闷疯了时,我就让青儿和小地瓜陪我到青魔冰湖,杜衡在下面一定过的很辛苦,但好在白染会保住他的性命。
    时间过的异常的慢,回头看却又觉得很快,黄金的砖墙上已密密麻麻划满了竖线,我清楚的数着,一共三万五千道,人间只需十个月就能生,我却怀了近三百年。
    肚子已经大到行动不便,我大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每天青儿扶着我在室内走两圈,魔界苦寒,寒气入骨,熟睡的时候小腿总会抽筋,肚子也觉得阵痛,青儿和小地瓜与我不是一个房间,我也不想打扰他们,就抱着结实的大肚子,细细的揉着小腿,等缓过来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立刻又躺下休息。
    白染送来上乘的火狐皮毛,就算在这冰冷的魔界也散发着淡淡的温度,我不忍看见小地瓜和青儿惨白的脸,悄悄收了起来,白染也没说什么。
    只是半夜惊醒的时候总能看见白染沉着一张脸在帮我揉腿,我问他“为什么”。
    他总会一句话不说,放手离开。他表情阴郁凝重,我害惹得他一个不高兴又要责罚杜衡,所以也并不追问他。
    肚子里的小宝贝总是时不时踢我一下,好像还能在里面转圈戏水,我知道他是想出来了,这时,我又怀念外面的蓝天绿草,一定要出去,不能让宝宝一直生活在黑暗中。
    我让青儿帮我打探白玉蝶的消息,他说白玉蝶的院子被封锁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根本无从下手,白玉蝶自己也是几百年不曾出来了。
    我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想法,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这天,白染没有来给我送魔血,青儿和小地瓜也不在,偏偏肚子里的宝宝挣扎着要出来,我哪里经受过这样的阵式,只觉得下腹快要被他撕开了。
    羊水破了将被褥侵湿,肚子里的宝宝挣扎的更厉害,怀了他三百年,全身的精气已被他吸得差不多了,强撑到现在全凭着意念。
    我大喊大叫,希望有人听见了能进来帮帮我,可是我一歇下声音,四周又静的可怕。
    我不敢保证有人来了,用赤霄剑将肚子表皮划破,看见一个血淋淋的婴儿小手扒着裂口伸了出来,小脑袋也慢慢钻出来,他的小脑袋上已经长了黑色一尺长的头发,刚出来时还是闭着眼睛,从我的肚子爬到我的胸前时才睁开眼睛,张着小嘴对我咯咯一笑,他的眼睛像月牙般俏皮可爱,黑色的瞳孔上缀着灿烂的星光。
    一瞬间,有一个重要的信息在我眼前划过,却又没有抓住。
    还好,在我灯枯油尽之前,白染来了,他将宝宝从我身上拿开撇到了地下,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放到我嘴里。
    这味道我再熟悉不过,是他每天送来的魔血的味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他一天两碗血供我活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宝宝大概是被磕着了,疼的哇哇大哭,我将嘴闭的紧紧的,眼神示意他先看顾宝宝。
    白染拗不过,将宝宝从地上捡了起来,我看见他的膝盖都磕破了。白染把宝宝放在我旁边,又把流着血的手腕放在我嘴边道:“想活命就喝。”
    我没有拒绝,狠狠的喝了许多,直到身体有一丝气力,直到心里有个想法腾起:也许还能继续活下去。
    白染脸色惨白,却微笑着看着我,这是他三百多年来第一次对我笑,我有些搞不清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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