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策云若皇后

第327章


    那一霎,睿也愣住了。拓跋陵是西陵的王,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他残酷,残忍,无情……可是在这一刻,他却为了一个女子而悲伤。
    然而来不及让人哀悼,已经游走在狂躁边缘的泽,突然间抬起眸,他动了动唇,似乎有了异常的兴奋。然后他突然开始向着门口的人冲去,那些人见状惊叫一声皆抱头鼠窜,可是又有几人能敌过拓跋泽的攻速,转眼间血红飞溅,一个一个人倒在了地上,而拓跋泽却笑得极为开怀,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睿因为见到了这样的泽而心痛,他刚要上前,却听拓跋陵低声说了一句:“睿,扶着你母后。”
    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怒意。
    睿凝眸看向拓跋陵,知道此时只有自己的父王可以制住那已经进入癫狂的王兄,于是点了头,迅速起身向着前方而去,一把接过了颜月的身体。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拓跋陵蓦然起身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拓跋泽而去,那阵慑然之风霎时将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与黑袍卷起,并带着一阵极度的凛冽。
    泽也好像突然感到身后传来的这阵压迫感,他反射性的回身连连退了多步,他双瞳扩散,映出拓跋陵无法撼动的身影。他漠然地侧着头,如同是在辨认着眼前的人是谁,双唇时时颤动,发出如野兽一样的低
    tang吼。
    便在这时,答吕晏齐也已经拿上了一剂药,对着拓跋陵点了下头,然后就向着泽跑来。
    泽第一反应就是向答吕晏齐攻去,然脚步才刚一动弹,就被拓跋陵一下抓住。而拓跋陵只是脚尖略微一转便来到了他的身后,一下就锁住了他的喉,扣住了他的命,突然猛地用力,扣在了他的肉中。
    拓跋泽感到一阵猛烈地痛苦,双手不停地抓着拓跋陵的手,然拓跋陵却并没有多看他,而是指尖上移,直接顶开了他的嘴。
    拓跋泽痛苦滴挣扎,仍旧碰不到陵分毫,实力的悬殊,在此时尤为明显。纵是拓跋泽再强,也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敌不过让西陵如此敬畏的王。
    答吕晏齐趁着这个机会,拿着药即刻灌入到了泽的口中,他开始很是抵触,但是渐渐的便冷静了下来,缓缓跌倒。
    拓跋陵将他揽住,然后将他抱回了榻上,其他人见状,迅速上前再度将拓跋泽绑上。
    危机暂时解决了,拓跋陵沉默了下来,他看看满屋的血,看看睿怀中已经带着悲伤逝去的自己的妻,又看看榻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儿子,突然间有些迷茫了。
    他垂下眼帘,只手覆在床旁,喃喃而道:“答吕,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答吕晏齐一怔,第一反应是想要解释,让拓跋陵安心。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像是想到了当时的泽对自己说的话。
    这一刻,他们都沉默了。
    半晌,答吕晏齐担忧地看着拓跋泽,说道:“王上,看样子大殿下接受西陵蛊并不是太顺利,大殿下现在的意识即使恢复,也可能变得毫无生气。如果再让大殿下知道王后已去,我怕最后大殿下会产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这样的想法。”
    “那会如何?”拓跋陵问道。
    答吕晏齐叹口气,“也许会成为行尸走肉。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拓跋陵闭上眼睛,又回头看了看颜月,忽而自嘲的笑了下,“既然如此……”拓跋陵似乎有了些失神,径自走向睿,然后将颜月重新抱起,低声对睿说着,“睿儿,在这里陪着你王兄。待他醒来,便告诉他,孤,亲手杀了他母后。”
    拓跋睿突然惊起,答吕晏齐也惊得瞠目结舌。
    “王上,您,您这是要——!”答吕晏齐低喊,“这,这样会让泽——”
    拓跋陵动了动唇,径自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在这布满血腥味的房间里,渐渐留下了一句话。
    “比起行尸走肉,我宁他,为了杀掉我而活。”
    房间,渐渐随着拓跋陵的离去而陷入了沉寂。答吕晏齐一时也陷入了沉默,他好像心里也有些烦乱,第一次这般不知所措。叹口气,上前去追拓跋陵。
    拓跋睿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他不敢侧过头去看方才母后死去的地方,也不敢看这一边已经变得不再像过去那样的王兄。
    心中的悲伤,好像已经沁入血液。
    半晌,他忽而笑了,然后跌坐在血泊里,他用着空洞的眼神看向冰冷冷的房间上悬,伸出手,想要抓住天空,却只滴下了红色,溅在了他的眼下,如同流下了一道血红的泪那般,顺着脸颊,浸入心底。
    西陵,这就是西陵吗?
    这就是,他的家吗?
    周围,好像变得一片黑暗,见不到半点阳光。
    房间里,好像依稀回荡着年幼时,母后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荡秋千的画面。他们笑得很开心,而他也看到了,那路过此处,无意间看到他们,也悄然露出了一抹笑容的父王……
    才不过片刻,好像一切都变得模糊了,那时的笑容,仿佛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了……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13)
    数日之后,西陵。
    在经历过那日的变革后,全宫上下那日见到拓跋泽亲手夺取性命的侍卫及随从,忽而在一夜间突然消失了,更是没有任何人出宫的消息。
    这期间,因为答吕晏齐的汤药,令拓跋泽好了许多,因为没有再发狂,所以身上的绳索也都解开。醒来后的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木讷的活着,眼中毫无光辉,犹如一潭死水。而当他得知自己的母后已经不再人世,并且竟被下令悬尸于城门三日之事,那一时,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赤足跑到了城门之外,而在颜月的尸身映入拓跋泽双目中时,他愣住了,第一次用着极度疯狂的声音嘶喊着,他想大哭出声,可是双眼竟流不出泪,他想要挠开心口,可感受到的却是被阻断的情感。
    他的痛,竟扎根在了记忆中,此时此刻,竟然什么都感受不到曼。
    于是他安静了,呆呆站在原地,他不理会任何人的劝慰,也不理会突然间开始下起的暴雨,然后独自给颜月磕了三个头。
    而这一日之后,拓跋泽这个人,好像真的不再存在,留在世上的,已经只剩下了西陵大殿下。
    西陵的血,随着西陵蛊,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中。
    不过让拓跋陵也感到意外的是,拓跋泽并没有冲动的要来杀他,也没有向过去一样歇斯底里地跑过来如无力无助的少年那样大喊大叫。而是过度的安静,过度的正常,过度的冷静,也和过去一样偶尔会做些任性出格的事,甚至比过去更加活得自由自在。
    可是唯有流着同种血脉的拓跋睿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在自己身上笼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冰壳,将自己仅剩的情感冰封起来,也同样不允许别人介入。
    而且他看得出,在他眼里,是有着恨的,恨着答吕晏齐,也恨着夺走自己一切的父王。可是他顺从了,顺从了和他们一样的西陵意识,正如父王先前所说,拓跋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而活,也知道了为什么要变得强大。
    对于他的变化,拓跋陵的欣喜的,虽然他知道像自己一样经历过那种无法忍受之痛,会在心里狠狠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可也同样的和他一样,这道伤越是重,他就会变得愈发强大,强大到要超越他拓跋陵。
    想要驾驭西陵,唯有成为最强之人,这是西陵不变的铁则。
    然而也当拓跋陵想专心将拓跋泽培养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得知了最近东卫已经开始对西陵做了对策,夏侯泰用兵如神他是见识过的,再加上西陵蛊尚未完全,成功种下的人数并不多,若是要他们与还没有种下西陵蛊的人一起上战场,战力并很强。
    也就是说,若是这时候东卫发兵,西陵非常的被动,甚至输的可能性极大。
    若是在这一点看来,泽是否可以独当一面,又能在短时间内成长道什么地步,便非常的重要。
    而对于现在的泽来说……
    拓跋陵许是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眉心若有似无地拧紧。扶着座椅把手的手,也渐渐握紧。
    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轻咬了牙,终于开口说道:“来人,将二殿下——”
    然,话没说完,紫御宫的门却突然被踏破,拓跋睿只身一人根本不顾周围侍卫的阻拦便,走了进来。
    “父王,儿臣有事想要请求父王。”拓跋睿的声音非常冷静,沉着地站在门前,竟撩起了一阵威严。
    这样的拓跋睿,倒是让拓跋陵有些意外,是因为那阵子在地宫里改变了睿吗?还是因为,在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后与泽的事后,心态上也发生了变化。
    拓跋陵轻轻动了指尖,示意侍卫下去,待大门关上之后,便提升问道:“你有何事?”
    拓跋睿轻吸口气,然后抬眸直视拓跋陵,一字一定开口:“请父王允许,睿,愿只身前往东卫做细作,为西陵,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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