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心

    “薇！”惊喜万分的大叫。
    “让开，让开，你们都让开，我的未婚妻来了！”毫不客气地使劲推开乱糟糟的这群人，他飞一样跑到白薇面前，张开双臂就要给她一个巨大的爱的拥抱。
    白薇却向后退了一步。
    罗杰斯眨了眨眼：“薇？”
    “买一件和服给你的未婚妻穿？”白薇挑眉，表情似笑非笑。
    “当然就是给你啊！”罗杰斯脸上绽开大大的笑意，蔚蓝的眸子里盛满欣喜，一把扑过去抱住她不放：“想死我了！”
    白薇站着不动，并不回抱他，只继续用凉凉的声线反问：“哦？想我的方式就是来日本找艺伎？”
    罗杰斯的笑容一僵。
    人群里有人低低发出感叹：“喔，罗杰斯这个蠢货。”
    众人点头。
    *
    酒店。
    日方为外国客人贴心地提供了两种房间，一种是西方式的酒店，另一种是传统的榻榻米房间，白薇图新鲜，选择了榻榻米。
    正好方便某人今晚跪下认错。
    众人都还在伎馆里玩乐，酒店的这一层清净得很，白薇绕着跪在榻榻米上的某人走了两圈，淡淡地问：“什么时候来的日本？”
    罗杰斯的头和眼睛跟着她一起转，表情颇为可怜：“昨天，轮船停泊在港口补给，过几日去中国。”
    “我没收到你的电报。”
    “当然要给你一个惊喜！”罗杰斯嘿嘿一笑：“我故意在托德莫带的信里说圣诞节之前到，其实当时已经准备启程了！我参加了一个中美联合的心脏研究项目，最终目的是能够成功移植心脏器官，估计因此会在中国待好几年！”
    “你高不高兴啊？”罗杰斯一脸期待地望着她，身体前倾，看样子马上要朝她扑过去。
    白薇伸腿踹了他一脚：“跪好。”
    “惊喜？”她挑了挑眉：“惊喜就是给我买一套不需要内裤的和服？”
    “哦，差点忘了，今天晚上你的同事们都在和艺伎一起喝酒呢，”白薇朝他温柔一笑，“真是委屈你了，罗杰斯。”
    她温柔的笑令罗杰斯背上的寒毛一根根竖起，直觉告诉他现在她十分生气，而且是醋意十足的生气。
    预想中恋人久别重逢的亲吻、拥抱、激/情四射全部没有，唯有硬邦邦的榻榻米和自己的膝盖亲密接触。
    罗杰斯委屈兮兮地辩解：“我本来不想去的，不过听说日本艺伎是卖艺不卖身，所以他们怂恿我一块去看看热闹的时候，我就答应了。你也听见了，我到哪里都想着你啊……”
    是“色眯眯的想”吧，白薇冷笑一声，看他的目光在自己的某处流连，猜想他八成已经开始想象她穿着和服与他一起河蟹运动的场面。本来再次见面她也十分高兴，只是某人种种不良的表现让她觉得有必要先教训，其余的事情随后再说。
    于是她抬腿又踹他一脚：“跪……”那个“好”字还没出口，她的小腿竟被他一把抓住，往前一拉，她整个人仰躺倒在榻榻米上，罗杰斯趁机整个人压了上来。
    “没良心。”罗杰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仿佛有水光，委屈地控诉她：“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居然让我跪在地上这么长时间！”
    他按住她的肩膀，鼻息热烘烘地喷在白薇的脸上，膝盖顶入她的两腿间，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笑：“没良心的女人，你得让我讨点债吧？”
57、完 ...
  “所以你决定给那个孩子动手术？”
  罗杰斯的声音沙沙的，毛绒绒的脑袋在她脖子和脸上到处拱来拱去，听她说完这次来日本的目的，他哑着嗓子问。
  
  白薇在日本停留的时间不多，见过罗杰斯的第二天她就要和米勒库恩一起去中国，而罗杰斯的船还要在日本停泊数天才能启航。不过，既然好不容易和分别快两年的恋人见面，罗杰斯没有理由老老实实待在日本等船。
  他可不想又因为日本艺伎而跪榻榻米，于是存在船上的大箱行李不带，只带着一个随身的包和手续，辞别同事，提前跟着白薇回国。。
  
  从舱外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声，船随着水轻微晃动，清晨的阳光令白薇眯了眯眼，意态慵懒地回答：“嗯……你要主持这次手术吗？交叉循环的话，或许还是你最拿手。”
  
  “谁说的？你对自己没有信心？”罗杰斯从背后搂住她，亲昵地用胡茬在她脸上磨蹭，低笑道：“白医师，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助手了，我从来不觉得你不行。”
  
  白薇笑了笑：“我会加油。”话音刚落，她觉得中指一阵冰凉，低头看去，罗杰斯悄悄将一只镶着细碎钻石的金戒套在她的右手上。
  
  他的大掌包住她的，露出他修长的手指上同款的戒指，笑得很得意：“喜欢吗？”
  
  白薇轻轻拍开他欲凑上来的嘴，嫌弃他口里有味道。
  
  “喜不喜欢？”他固执地再次追问。
  
  戒指当然好看，但送戒指的人更重要。
  白薇注视着手上这个小小的漂亮的环，不由得笑了一下。当初她不要他家传的项链，他却在她临行前坚持要给她，而她并未坚持拒绝。因为那个时候她心底就已经有主意了——若他真的如约前来找自己，她这辈子就认定这个男人了。
  
  不过口头之上，她却没有径直点头，转而问他：“你会在中国留几年？”
  
  “我？”罗杰斯笑了笑，更加缠紧她柔软的腰肢，反问她：“你在这里，我为什么还要走？”
  
  白薇一愕，转头看他：“但是项目应该规定了你在中国停留的……”
  
  “这个项目必须依托吉本的人工心肺机，他的研究去年受到国防部的赞助，所以今年才紧接着启动了我们这个项目，而它，没有十几年是完不成的，”罗杰斯轻笑，“薇，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要选择中美合作的项目？明明凭美国的医学条件可以自己完成。”
  
  他所说的也正是白薇觉得奇怪的一点：“为什么？”
  
  “那可是涉及到人体器官啊，薇，美国人的认知在这方面其实非常保守，中国则不同。”
  
  “Well，所以你们和我们联合项目的意图，仅仅是因为我们的法律和社会空白，于是器官人体实验有可操作空间？”
  
  她的语气有些讽刺，罗杰斯耸了耸肩，表示无奈：“中方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们希望共享我们的技术。彼此各取所需，对双方而言，其实这只是纯粹的交易。”
  
  白薇眉头一皱，她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只是依照她对罗杰斯的了解，他应该懒得掺和进这种背景很深又有复杂利益纠葛的研究项目，因为说不定会很麻烦，他宁可自己带着团队单干。
  罗杰斯其实是个很懒又很怕麻烦的人。
  
  “你怎么会答应这个项目？”她有些不解。
  
  “呃，这个嘛，第一我对心脏移植感兴趣，第二嘛……”他搂着她嘿嘿笑：“为了超长期的居留签证。”
  
  白薇愣了一下。
  
  罗杰斯见她的表情空白几秒，然后睫毛轻轻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他的说辞后她似乎并不感到高兴。
  他不由得感到沮丧和不解。有时候他真的觉得成为恋人之后，她的心思变得很难猜，当她是自己的助手时他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甚至可以摆脸色给她看，可是当这个女人套上他的戒指后，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关注她的心情，绞尽脑汁讨她欢心。
  
  谈恋爱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罗杰斯抱紧她，叹了口气，觉得这辈子就在她身上折腾一次已经足够了。
  
  “你不高兴吗？”他沮丧地问：“交叉循环那个手术在社会上的风评不太好，所以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挤进这个项目。”
  
  听见他的话，白薇抬头，眼神有些茫然，似乎刚从沉思中惊醒。她摇了摇头，伸手抚摸他乱糟糟的头发：“不，不是这样……我没有不高兴。”
  
  “你没有笑。”
  
  白薇咬了咬唇，脸上居然浮现出些许红晕来：“不，我只是觉得，比起你对我的付出，我所付出的还远远不够。”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几分袒白内心的害羞，听得罗杰斯心花怒放，刚才的沮丧之情不翼而飞，兴奋不已地把白薇往身下一压，邪恶地嘿嘿直笑：“既然你觉得不够，那我现在就多要回一点利息吧！”
  
  *
  每次妹妹远行归来，白家兄弟两人都必定要来码头接人，今天也不例外，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罗家人。自从罗姨和前夫离婚之后，她和罗家原本破裂的关系反而得到修复，罗家人知道欣欣这次的手术危险，也清楚罗姨跟女儿一起上手术台的风险，但从小就固执的罗姨执意要做，罗家人也只好表示支持。
  他们希望陪着罗姨来看看白薇从日本带回来的两个德国专家，希望白薇告诉他们，她对手术又多了一分把握。
  
  结果出人意料，和白薇一块来的居然是三个外国男人，其中一个和白薇手挽着手，看起来十分亲密。
  罗家人面面相觑，最后是罗姨的哥哥转头问白淼：“白老大，这个……”
  
  他话没说完，因为他发现白淼的脸色阴沉，不是平常的面无表情，而是心情很糟的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