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年华如羽

慕云微笑着踏上那片晚霞，依偎在陈云飞的肩膀上，又闻到熟悉的味道，触摸到陈云飞温暖的胸膛，慕云开心极了，闭上眼睛，任凭陈云飞带着自己在天空翱翔，耳边是呼呼地风声，那也顾不得了，只要陈云飞在自己身边，自己什么都不怕。
    慕云随着陈云飞来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幽谷，那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幽静祥和，像个世外桃源一般。可是就在慕云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对啊，自己刚刚明明倚着陈云飞的肩膀的嘛，慕云大声的呼喊：“云飞，云飞，你在哪？你不要在和我玩捉迷藏了，我害怕。”
    谷中除了慕云的回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慕云不甘心，好不容易陈云飞来接自己了，怎能把他弄丢呢？她在那个地方来来回回找个三遍，可是还是没有看见陈云飞。就在慕云茫然无措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像是在叫自己的名字，慕云一阵欣喜：云飞，别让我抓到你，你会死的很难看的。
    慕云转过身，刚想大声呼喊陈云飞的名字，发现眼前的根本就不是陈云飞，而是数度在梦中出现的老婆婆，慕云很奇怪，老婆婆不是在河边煮东西吗？怎么会来这个幽谷呢？这个幽谷可是陈云飞带自己来到这里的，老婆婆怎么会知道这里呢？
    “姑娘，你还不明白此地和前方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个老婆婆真是奇怪，每次都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慕云也不知道答案啊，此地和前方有什么不一样？此地和前方能有什么不一样？慕云要了摇头，不知道老婆婆为什么要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
    “姑娘，这个谷名叫‘望空谷’，因为这个谷的天空是最美的。”
    “真的吗？我都没有发现啊。”
    听老婆婆如此说，慕云赶忙仰起头看天空。果然天空清澈透明，湛蓝如海，有几朵白云浮在其上，静美极了，就像汪洋的大海中浮着的一个筏子一样，海是安静的，筏子也是安静的。海中没有波涛翻滚，筏子静如婴孩。海面偶尔飞过的几只飞鸟轻拂海面，飞向天空。突然天空中的几朵白云不见了，仿佛是追寻那几只海鸟去了。
    “好美啊。”
    “姑娘，云走了，还剩什么？”
    “云，飞走了，就是天空啊。”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慕云猛然间想到，不对，老婆婆的这句话似乎是句禅语。云，飞走了，就剩天空；可云飞走了，就只剩慕云而已。羡慕白云有了归宿，留恋白云的纯洁。这语义双关的话语，让慕云打了一个哆嗦，老婆婆受谁之托来到这里？她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姑娘，你说得对，云飞走了，就只有天空了。”
    老婆婆说完又不见了。慕云一时之间怔在那里，好久才反应过来应该要问问老婆婆，此地和前方有什么不一样的，可是老婆婆已经不见了。不过老婆婆已经数度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慕云相信，只要因缘成熟，老婆婆还是会再出现的。
    在心里和老婆婆说了声“再见”，慕云又开始在“望空谷”里寻找，陈云飞在哪呢？自己来的时候是被陈云飞的七彩晚霞带来的，现在陈云飞不在，自己怎么回去啊？回不到“恋云居”，自己还怎么守候玉兰绽放？守候世间美景？
    突然慕云又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接着又听见那人又埋怨慕云：“嗨，你怎么睡这儿了？慕云，快醒醒。”慕云就在这个声音中离开了“望空谷”，睁开眼来，发现原来是自己躺在樱花草中睡着了，刚才那些场景，不过是南柯一梦，因为天边的晚霞还没有消散呢。
    慕云看了看来人，是赵文洋。他怎么会来这儿呢？好几年没有看见他了。
    “文洋，你怎么会在这儿？”
    赵文洋伸出手，慕云就递过去自己的手，赵文洋一把就把慕云拉了起来，然后才开始说话。
    “慕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云飞吗？”
    “放下做什么？我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慕云，你还不明白吗？当初云飞让你伤心离开，就是怕你知道真相，困顿其中，不能自拔啊。”
    “是啊，我知道啊，所以他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他是怕我伤心，怕我吃苦。”
    “那你怎么还这样？你想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吗？”
    “文洋，你等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慕云转身回屋，从书房中拿出那张大红的结婚喜帖，又回到樱花草中，交到赵文洋的手里，说：“这是我和陈云飞的结婚喜帖，我早已是陈云飞的妻子，难道你要我放下陈云飞，忘记自己的丈夫吗？还是你觉得我嫁给别的男人，就是放下陈云飞？”
    “你们结婚了？”
    赵文洋接过慕云的结婚喜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又还给慕云。
    “慕云，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可是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陈云飞的母亲生病了，既然你已是陈云飞的老婆，理当回家照顾陈云飞的母亲吧。”
    “云飞的母亲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自从云飞去世后，他母亲悲伤难抑，一直都病着，现在情况很不好。”
    “那我们赶紧走吧。”
    听说陈云飞的母亲病了，慕云一刻也不想停留，只想马上动身回国。陈云飞是独子，没有儿子承欢膝下，老人必定寂寞难耐。现在老人病了，慕云作为儿媳，确实应该床前尽孝，替陈云飞承欢膝下，照顾老人。
    赵文洋似乎早已料到慕云的反映，没有听慕云说完，就拉着慕云进屋了。在客厅中等慕云的情绪平稳了些，才说：“现在这么晚了，哪还有车啊，我们明天再走吧，今天晚上就和陈云飞告个别吧。”
    “那好吧。那就明天一早走。”
    吃过晚饭，慕云就回卧室了。她想给陈云飞好好说几句话，告诉他母亲病了，她得回家照顾老人，等老人的病一好，她就会立刻回来的。陈云飞如果午夜回来看不见她，不要着急，耐心等几日就好，相信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躺在卧室大红色的双人床上，慕云怎么也睡不着。后来索性就走到窗边，不自觉得就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此夜是满月当空，月亮也很亮，照得大地如同白昼一般。慕云想起来陈云飞在日记本里写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要有满月在，就有陈云飞的思念在，有他满满的祝福在。不管自己在哪里，月亮都会把祝福带给自己。
    慕云对着月亮，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月亮，我收到了，我收到陈云飞的祝福了。将这句话反反复复轻声说了好几遍，忽然慕云就流泪满面。云飞，月亮圆了多少回了，我收到了你的几千几万句的祝福，可是我多想让月亮把你传递给我。我只想听你亲口说一句，慕云，祝福你。你知道吗？云飞，我只想你听你亲口说一句。
    上高中学习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时，慕云怎么也体会不到苏轼的心情。如今，是全部理解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慕云想自己终究还是比苏轼有福气，起码陈云飞的孤坟不在千里之外，自己每天对着樱花草就能诉说思念，自己也不必夜来幽梦还乡，只需夜来幽梦就可以看见陈云飞了。可是陈云飞却没有苏轼的亡妻有福气，因为苏轼还能为亡妻作一首悼亡之词，可自己呢，别说是词了，就是两句打油诗都做不出来，的确是愧对陈云飞的深情了。
    一夜无眠，吃罢早饭，慕云就和赵文洋离开了“恋云居”，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看见了那只黄色的画眉，慕云依稀记得当年伤心离开的时候，那只画眉还是幼雏，如今早已羽翼丰满，叫声莞尔了。时光如梭，到底多少年过去了？记不清了，反正樱花是红了一遍又一遍，玉兰也是绽放了好几遍。
    在视力所及的最后一个转角，慕云又回头看了一眼“恋云居”，在朝阳的映照下，“恋云居”光芒万丈，一点也不比夕阳下逊色，慕云轻叹一声：“怎么自己一直留恋夕阳下的‘恋云居’，没有发现早上的‘恋云居’也很美呢，真是枉费了这些年的每一次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