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年华如羽

飞机降落在竹阳机场，慕云很奇怪，不是要去看陈云飞的父母吗？怎么在竹阳下飞机了呢？她迷惑的看着赵文洋，赵文洋并未多言语，只是拖着自己和慕云的行李出了机场，打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师傅说去“新明小区”。不是去医院吗？怎么去新明小区啊？赵文洋也没有解释，不想说就不说吧，慕云想反正赵文洋也不会把自己卖了，就由着他吧。
    再一次看见竹阳的街道，熟悉中又带着陌生。慕云发现竹阳变了很多，楼比之前高了许多，路也宽了许多，街道两边的商店和风景也多是新颜。被窗外的风景吸引，慕云目不转睛，微笑着叹息竹阳这几年的发展，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她眼前。
    “怜华年”一闪而过，还是当年的模样，古色生香的站在那里，迎着阳光，向着雨露，戴着月光，望着星星，不卑不亢，不嗔不喜，静默自然，淡雅自如。可是这还是张海翔的“怜年华”吗？自己当年辜负了他，他还在此地等候吗？慕云几乎要脱口而出停车了，赵文洋终于说话了。
    “这家‘怜华年’确实是张海翔的。”
    听到这句肯定的答复，慕云如从云端坠入谷底，对不起人的滋味真难受。自己当年离开，对张海翔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这么些年了，张海翔并没有打扰自己，守在“怜华年”中，是在一直等待自己的回心转意吗？慕云眼眶又湿润了。
    “回头找个时间和他谈谈吧。”赵文洋又道。
    是该找个时间和他谈谈了，自己还欠张海翔几千几万遍对不起，还欠他一个解释，欠他这么些年的时光，欠他一个未来，要是再不出现，就不配拥有他给予的爱了。慕云在心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泪如雨下。
    出租车到达“新明小区”后，赵文洋说：“我家就在这里，我们先在我家休息一下，然后再去竹阳医院看望云飞的母亲吧。”
    “不用了吧？我们直接去吧。”
    “就算你不用休息，可以直接去医院，那这些行李也要找一个地方存放吧，你总不会想把这些行李也带去医院吧？”
    “啊？”
    “还有，今天是你第一次见云飞的父母吧？你不是想这么蓬头垢面的就去吧，好歹收拾一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吧。好叫陈云飞的父母能喜欢你。”
    “那好吧。”
    慕云万分不情愿的跟着赵文洋上了楼，虽然不情愿，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赵文洋说的有道理。今天是自己第一次见云飞的父母，怎么着也得留一个好印象。慕云把行李拿进客房，洗了个澡，美美的睡了一觉，睡醒之后把昨晚无眠的黑眼圈给干掉了，又化了一个淡妆，才和赵文洋去了医院。
    不过怎么又是竹阳医院啊？当初可儿的母亲就是在竹阳医院里边死的，现在陈云飞的母亲也在竹阳医院，大概人这一辈子唯一不能避开的地方就是医院了，在医院里边出生，也要在医院里边死去，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从哪来，终究要回到哪去？
    去医院的途中路过一家花店，慕云进去买了一束康乃馨，粉红色的花瓣象征母亲辛苦操劳的一生，陈云飞的母亲一定会喜欢的。慕云满意的和赵文洋跨进医院大门，向病房走去，渐渐地越来越忐忑，所谓“近乡情更怯”就是如此吧！在赵文洋推开病房门的一刹那，慕云阻止了他。
    “文洋，我应该怎么介绍我自己呢？”
    “是啊，应该怎么介绍你呢？刚才那一路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你们毕竟没有结婚证，如果只介绍说是朋友，怕也不能突出你与云飞的关系。”
    “那怎么办呢？”
    赵文洋和慕云就站在病房门口沉默着，不知道是该进还是退？原本迫切想要见到云飞母亲的心情，如今竟被一个称呼给难在了门外。慕云看看赵文洋，赵文洋看看慕云，两个人都没有主意。
    赵文洋的手还搭在门柄上，慕云的手搭在赵文洋的胳膊上，画面仿佛定格了一般。突然慕云觉得有一股力道从门里边传来，接着自己搭在赵文洋胳膊上的手莫名其妙就被吸到了门里边，然后又听到“吱呀”一声，自己就被赵文洋的胳膊带进了门里。
    “嗨，赵主编，来了怎么不进去啊？站在外边吓我一跳。”
    是查房的护士。看护士与赵文洋熟悉的程度，慕云估计赵文洋没少往医院里边跑，原本应该是陈云飞尽得孝，如今是该慕云尽得责任，现在都被赵文洋干了，有朋友如此，陈云飞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还说呢，我也被你吓了一跳，不过对不起啊，还是我的不对。回头我请你吃饭。”
    “好嘞，有你这个大才子请我吃饭，被你吓这一跳也值了。快进去吧，陈阿姨一切正常，刚才还在念叨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谢谢你啊。”
    “不谢，应该的。这位是？”
    赵文洋把慕云拉到自己面前，对护士说：“这是我的朋友林慕云，今天过来看看陈阿姨。”
    “不是女朋友吧？”
    慕云分明看见了护士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但也只是一瞬，现下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妥当呢，慕云又怎会对护士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上心。慕云看了看自己，一只手拿着康乃馨，另一只手还在赵文洋的胳膊上，怪不得护士会误会呢。慕云赶忙把手从赵文洋的胳膊上拿开，冲护士尴尬的笑了笑，说：“不是，我不是。”
    “她心里有人了，你可别胡说，小心半夜有鬼找你麻烦。”赵文洋也是一脸尴尬的笑。
    “不是就不是呗，怎么还拿鬼出来吓人呢。……”
    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病房里边的声音打断了。
    “是文洋来了吗？怎么不进来？”
    护士抿着嘴又偷乐了一下，才转身走开。赵文洋和慕云这下不得不往病房里边走去，慕云又紧张了起来，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她不知道陈云飞的母亲会怎样看待她？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现在陈云飞也不在了，没有人会在他母亲面前说自己的好话了。
    “伯母，是我，我来看你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辛苦你了孩子，上班那么忙还总来看我。”
    “伯母你要是拿我当儿子，就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是慕云吧。”
    云飞的母亲很慈祥，看着慕云笑眯眯的说。
    其实打慕云一进来，她就盯着老太太看。陈云飞的母亲齐耳的短发，虽都是白发，但梳得纹丝不乱，面庞红润，五官分明，虽然在病中，也不掩倾色的容颜。若不是穿着病号服，还以为这是一个美艳贵妇呢！慕云想怪不得云飞是一个美男子呢，有这样的母亲，生出来的儿子怎么会不美呢！
    “伯母，我是慕云。”
    之前在心里警告过自己多次，见了云飞的母亲，一定不能哭，不能让老人伤心。可是刚喊出一句伯母，慕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下来了，她赶紧背过脸去，擦掉眼泪，把花捧到云飞的母亲面前，说：“伯母，这是给你的。”
    老太太接过康乃馨，把头埋在花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就说了句：“好香啊，谢谢你。”
    “我帮您插起来吧。”
    不敢再面对老太太，慕云赶紧说要帮忙插花，以便可以背过老太太，偷偷擦掉呼之欲出的眼泪。可是当慕云从老太太手里接过去康乃馨时，分明看见花中不知道何时多了几滴水珠，她记得刚刚给老太太的时候，水珠还没有呢。
    慕云找了个瓶子，把花□□去。赵文洋和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慕云把花插好后，又装着整理花瓣的样子，在花瓶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眼中的眼泪都吸进去了，才走到老太太的床边。
    “慕云，过来坐到这里。”
    老太太往床的那一边挪了挪，腾出来一大片地方，指着那片地方，招呼慕云坐。慕云只好走过去，坐了下来。
    “伯母，我……”
    “闺女，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云飞走的时候都跟我说了。难为你一个女孩子，在异国他乡呆了这么多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没有，云飞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我一点苦都没有吃。倒是伯母您，云飞不在您身边，您一定很寂寞，我应该要早点回来陪您的，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闺女，不晚，一点都不晚。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云飞挑的媳妇，已经很知足了。你果然如云飞叙述的那般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快别叫我伯母了，你应该叫我妈。”
    老太太拉着慕云的手，又是眼泪盈眶。慕云听到老太太如此说，也是喜出外望，没想到云飞的母亲是这样好的一位母亲，一点没有指责慕云的意思。其实陈云飞若坚持在医院治疗，这个时候就算是躺在床上靠着呼吸机，估计也还活着，可是他却为了慕云放弃了治疗的机会。
    “妈……”
    “哎。”
    慕云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直掉。
    “文洋，你作证。今天慕云喊我句妈，从今往后她可就是我闺女了！”
    “是，我听见了，我作证：慕云从此以后就是您闺女。”
    老太太和赵文洋都笑了起来。慕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忽然之间蹦出了个闺女，不是媳妇吗？这是怎么回事？莫非陈云飞的母亲没有认可自己？可是没有认可自己，为什么还要自己叫她妈呢？
    “妈，你刚才说什么？”
    “慕云，你还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能为云飞守一辈子呢。”
    “没事的，妈，我在‘恋云居’过得很好，您不用为我担心。再说云飞还在那里，我得陪他。”
    提到陈云飞，老人一时没有说话，也难怪慕云提到了老人的伤心处。陈云飞为了慕云，把自己埋在了那片樱花草下，可是他母亲呢，母亲思念儿子的时候，连一处说话的地方都没有，陈云飞这件事情的确做得欠妥当，没有顾及到老人的心情。慕云想自己欠老人的实在太多了，云飞也欠老人的太多了。
    房间中一时之间陷入沉默，老太太看着桌子上的康乃馨不知道在想什么，慕云则和赵文洋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还好，这时刚才那个查房的护士进来了，打破了房间中的沉默。
    “文洋，王医生找你呢。”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哦，我这就去。”
    护士转身出去了，赵文洋也站了起来，慕云想自己一个人留在病房里多少还是有点尴尬，就连忙站了起来，说要和赵文洋一起去，赵文洋点点头。陈云飞的母亲没有说话，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康乃馨。
    赵文洋和慕云一前一后走出病房，文洋说：“王医生是伯母的主治医生，他找我，一定是伯母的病又有了什么新的情况，我们快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