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谷主,仙君有个约

第90章


点点偷偷揉着眼睛,撇着嘴,不时偷眼看着眼前的人。
    “小轩,伊昙很玄修送的昙花酿,我们来尝尝。”
    “真的?这个可不能错过!”
    “娘亲……父君……呜呜呜……我要离家出走了……虬大哥你别拦我哦。”
    “……”
    
一切难逃流年老
    夜色弥漫,寂静的夜色下只有咳嗽声和难过的喘息声,门口的昏黄灯笼吱呀呀响着。
    空缘支撑着身体慢慢挪到窗口,推开了窗子,星光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么些年,沧海化为桑田,唯有这不变的月光星空。
    玄修已经几日没有出现了,外面的疫症日益严重,每天都能听到哭喊声。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提前了,毕竟没必要让那些无辜百姓丧命了。
    手搭在窗口,长长叹一口气。
    “又在吹风?”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身上就搭了一件长袍,接着身边的窗子被随手关上。
    空缘嘴角微抿,拉了拉身上的袍子,“谷主也跟空缘一样睡不着觉么?”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一身红衣在烛光下更显艳丽,一头白发高高完成髻,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腮边涂着淡淡的粉色,薄薄的嘴唇也涂染了浅色胭脂。
    女子微歪了歪头,转身在一边的榻上坐下,大红的裙摆在空中划过华丽的弧,手腕一转,一直银色的酒杯被捻在指间,浓郁的酒香飘散开了,依稀有淡淡的曼珠沙华的香气,“我已经很久不曾好好睡觉了,多这一次,少这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空缘轻轻摇了摇头,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倒了杯暖茶,“谷主思虑过重,许多事能放下便放下了,苦苦纠缠只能伤人伤己。再说,这曼珠沙华酿成的酒并不是千金良方。”将手里的茶盏递到空缘手边,“喝杯茶吧。”
    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他手里的茶盏,眯眼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嘴角勾起来,“手艺不错啊。”
    轻抿了一口茶,余香在口中的萦绕,浓郁的香气在口腔里膨胀。
    “清明茶自然不是凡品,玄修尊者每日要饮的。”空缘抬手又倒了一杯,呼吸这那浓郁的香气。
    女子看着他,灯影下的他看起来带着一丝惆怅,浅金色的发披在肩上,金色的眼眸带着迷离的神色。仰头将茶饮尽,啪地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虽是佳品,却是也不能多饮的。”
    “是啊,不管是什么,都要有个度才行。”空缘深吸一口气,将茶盏磕在桌上,眼睛直直得看着跳动的烛火。
    熬着一夜的烛火,红蜡变成红泪,一颗心也像是那流动的蜡水凝成固定的形状。
    “方丈,”空缘跪在湿漉漉的山道上,望着站在山门前的一身黄色僧衣的方丈,双手合十,额头卡在青砖上,“方丈说得不错,空缘尘缘未断,此番,请方丈恩准空缘下山了却尘缘余孽。”
    方丈只是看着他,垂下的白色眉毛微微抖动,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女子就站在一百年的山道上,侧着身看着山中风景,云雾起来,朦胧一片,就像是人的心,自己都看不清。
    “空缘,你可还记得老衲为你起着法名的缘由?”
    “记得……随缘而生。”
    “如此……”方丈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身进了山门,“你便下山去吧”
    山门被咣当一声关上,隔绝了一切,前尘,过往。
    “尊者……”空缘站在门口,看着榻上坐着的人,声音低低的。
    “……”玄修没有说话,只是手里握着的念珠被拨地啪啪作响。
    空缘咽了口口水,走进门去,“空缘已经奏请了方丈,如今下山了却尘缘纠葛。尊者也说得不错,百年匆匆不过一瞬时光,不能因空缘的一己之私,误了她的一生,待百年后,空缘若是还有幸修得佛缘,定不相负。”话完,人已快步跑了出去。
    “啪……啪啪……”手里的佛珠啪地一声断裂,紫檀的佛珠落了一地,在地面上跳动着,不知道落到了何方。玄修看着地上的珠子,身体僵硬,下了塌,弯腰将掉落的珠子一颗颗捡起,心口,似有什么跟着这佛珠一起断掉了。
    
无我无你亦无他
    天边渐渐暗下来,司星之神将星辰幕布垂挂在天上,万家灯火,倦鸟归巢。
    山巅之上,一抹白衣临风而立,望着远处飘过的青色灯火瞩目发呆。
    “沙沙……沙”裙角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伊昙没有回身,只是呆望着山下的一切,那边那个被树木遮挡的小房子,就是他住的地方……现在,他在做什么呢?在查看医书吗?还是……修佛念经,有没有想起自己来……有没有……
    “在想什么?”女子站在空缘身边,望着山下的人,依稀能听见撕裂心肺的咳嗽声,鼻尖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飘来。
    “没有,”伊昙叹了一口气,转身在一边的石头上坐下,浅金色的发垂在眼前,金色的眸子透着迷茫。他闭上眼睛躺在青石上,声音低哑,“我原以为,分别是世间最痛苦的事,就像当初,我以为自己会在寒潭里灰飞烟灭。若不是谷主救我,我也许就撑不下去了。那时候,我心里想得念得,都是他……不知道,若是我死了,他会不会记得这世间有过一个我。”说到这里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有些凄凄。
    “一碗孟婆汤就就能让人忘记前尘一切,谁又会记得谁呢?”女子大红色的裙摆在风中翻飞,像是绚烂到极致的花朵,一头的白发随风而起,肆意飞扬。她身形单薄,像是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破晓之时,以幽昙之血洒向凡尘俗世,当保人间百年安稳无虞,不受疫症之苦。”女子的声音像是来自天际,悠远空荡。
    她慢慢回过头,看着躺在青石上的人,“你常说我无法放下执念,苦苦徘徊人世。却不知道,我若放下执念,这世间将再也无我。执念是你存在于这世间唯一念想,若是没了它,你也将不再是你。”
    “你知道,为什么黄泉路上会有那么多的曼珠沙华吗?”她抬手,指尖出现一朵小小的曼珠沙华,红似血。“它们是那些不愿忘记自己过往的幽魂化成的花朵,每日以血泪洗面,日复一日,血越积越多,将它们整个埋葬。承载着过去的记忆,徘徊于忘川之上,可可笑的是,到了最后,它们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等得是谁,为什么要等……”
    那朵曼珠沙华像是突然有了意识,径直朝着伊昙飘过去,悄无声息地隐在他眉心。
    浓重的雾气升腾而起,站在崖边的红衣人影也消逝不见,就像从未出现过。
    耳边突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带着焦急和慌张。
    伊昙慢慢坐起身子,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一身的青蓝色僧袍,面容清秀,细望过去,眉宇之间竟与玄修有着几点相似。他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整个人看起来也气喘吁吁。
    伊昙嘴角微微勾起,从青石上站起来,“长云师兄。”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长云看着他,双眉微耸,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僧袍被露水打湿,芒鞋上也是泥泞。
    伊昙看着他,还是那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许久转身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茫茫夜色,“这世间已无空缘,有的只是一个尘缘未断的病者,伊昙。师兄可以叫我伊昙。”
    听罢,长云快走两步,伸手扯住伊昙的胳膊,紧紧握着,声音里满是急切,“空缘也好,伊昙也罢,既然你不愿再逗留佛门,今日我便与你一起离开,看尽这天下繁华。”
    低头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很有力,很温暖,伊昙轻笑,转动胳膊,错开了他的禁锢,“天下?”没有他,这天下已经没了颜色,“伊昙无心天下。”
    “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长云直盯着伊昙的眼睛,双手有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伊昙轻轻摇头,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为什么非要是他!为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心,你为他做再多也是无济于事!”长云声音有些凄厉,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癫狂,他手指着山下的房屋,眼中布了血丝。
    “我做的不是为了他,”伊昙转身看着山下,哪里的小屋依旧亮着烛火,“而是一个故人,当初他为耗损修为助我修为人形,此番不过是来报恩罢了。”
    “用你的命?”长云看着他,声音颤抖。
    “这就是命啊,天命难违,终究是要偿还的。”伊昙话里隐者笑意,淡薄地好似话不关己。
    “长云师兄如此洒脱,是要做大事的。”伊昙回过身,看着长云微笑着。
    “我?”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自嘲一笑,“修行讲究万事皆空,可我……这辈子怕是都做不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伊昙的肩膀,“我送你,”看到伊昙微微蹙眉的模样,又轻轻一笑,“放心吧,我不会阻拦你,就让我最后送你一程,也不枉我们这么久的同门情谊。”
    “嗯,谢谢师兄。”
    伊昙望着天尽头浅浅的蓝色,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一切都将结束了……
    关于我们的一切……
    
那是怎样的对白
    那一天,人间突然生出了大片大片的昙花,素白的颜色,花心是明亮的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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