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初恋时光

第8章


我说八月,要是有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也会这样给我写信吗?
八月说,哈哈,你眼馋了吧。
其实我那时是经常收到信的,那些信都是杜耀辉写来的。杜耀辉写字的时候很用力,力透纸背的样子,把我的名字写得又大又难看。
他总在信里这样说,我还记得你的头发上生虱子的事,杨晓蓉,你的头老是和我抵在一起,害我也生了虱子。
他还说杨晓蓉,小时候我抢了你一块糖橡皮,你哭得天昏地暗的,哭得鼻涕泡泡都出来了,你是不是还记得?
我懒得回信,有谁会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啊,总是提及一些龌龊的事。
而八月同样是理科生,却是另一副模样。
有天,我没心没肺地和八月开玩笑,我说八月如果有天你和你女朋友分开,而我恰恰在那时又没有男朋友,你会不会要我?
八月说如果有如果,那应该是会的吧。
那天我和八月去老北京的铺子吃糖葫芦。我说那天我得了稿费,其实是我撒了谎。我和八月并排走在大街上,正吃着的时候,看见了杜耀辉。那个杜耀辉穿着黑色的毛衣,浅红的裤子,远远看起来,多么像是一个猎人。我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一个大大的冰糖葫芦含在嘴里不知道是该吐出来还是该咽下去,最后我支支吾吾地对走到我面前的杜耀辉说,你怎么来了?
杜耀辉拍拍我的头说,我来看看你啊。然后他看着八月,脸色有片刻的尴尬。我说这个是八月,是我最好的哥们。
杜耀辉就傻呵呵地笑,说,杨晓蓉,你还是老样子。
杜耀辉只待了一天就走了,回到南方去了,他的衣服太单薄,在站台上,在北方的风里不住地打着哆嗦。

杜耀辉走后紧接着我就收到了他的信,信折得厚厚的,让我想到他折信时笨手笨脚的样子,内容依然是云里雾里,没有什么主旨地乱说一通。我笑笑,随手把信折好,准备放到信封里,然后我看见在信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是杜耀辉的笔迹,字体小小的,好像写的时候很不自信的样子。杜耀辉说杨晓蓉,你是不是和那个“八月”恋爱了?
我忽然觉得该回一封信给杜耀辉,我拿出信纸给他写信,写信的时候我还注意到八月有没有在看着我。我看到八月正在看他的外科学,但我还是把信写得很婉约,末了,我说,杜耀辉,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天气很冷了。
我的脑海里一直闪现着杜耀辉瑟瑟发抖的样子,我觉得他像我一样,在这个冬天显得有些无助。
有时候我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八月,若是有天看他不见,心便缺了一角似的;而我每天都会跑到自习室去,像是急赶着一场约会。
甚至我每天都在细数着和八月在一起的日子,每溜走一天,我的心就变得莫名的惶恐。
可是,这到底算不算是爱呢?
八月经常往老家写信,写给那个令她念念不忘的女孩,说实话我很少见他收到回信,这又让我想起杜耀辉,他写了那么多的信给我,甚至我从来就没有认真读过。我知道他很用心,甚至为了给我写信竟然学会了措辞造句,可是我和他就是没有电石火花的感觉。
而我,则把我的感怀写到了我的文字里,文字一直是我最柔软的依靠。我想起一个文友Dior说的一句话,她说,苹果让我们相爱吧,就算短短半年,我也能写出一本书。
或者爱情真的能催人奋进,那年我上了很多的杂志,只要八月在我的身边我就能文思泉涌,我就能不断地编出故事。我面对他的时候心总是嘭嘭跳,可是谁能告诉我,这到底算不算爱呢。

后来我生病,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墙壁白白的,我扬着脸想起杜耀辉来,那时候他总是在我生病的时候送百合给我。因为我说送病人百合她就会很快地好起来,其实是我喜欢百合这种花。
只是现在,杜耀辉是无论如何不会送百合给我的,他在南方读他的大学。我常常想起记忆里杜耀辉的样子,穿着卡其色高领毛衣,蓝色的牛仔裤,在操场跑来跑去,像只矫健的羚羊。我真的搞不明白,那时一帮狂蜂浪蝶般的女生,削尖了脑袋喜欢杜耀辉的时候,我却是对他不屑一顾,而且经常笑杜耀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杜耀辉也不嗔怪,说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会变得冰雪聪明起来。
我在晚上的时候看到了八月,刚从杜耀辉的回忆里走出来,他就来了。拿着一束香水百合,花香馥郁,暖暖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说八月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八月说你都三天没有去自习室上课了,身边的座位空着,很冷清。
我就笑起来,我说我总会很快好起来的。八月,我总会坐到你的身边去。
后来我真的很快就病愈了。第一天去上学的时候我收到了杜耀辉的电话,我说你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了(他一直都是只写信给我的)。杜耀辉说给你写信总是心里空空的,我总怕你收不到我的信,杨晓蓉,这么些年了,你应该明白我的心。
忽然我就很感动,现在这样的男孩子会有几个?
我终于答应了做杜耀辉的女朋友,他又从南方跑来看我,这次穿得厚厚的,像只白色的鸟。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手掌很温暖。有个人爱总是好的,我想,是谁说过的,恋爱是一回事,生活是另一回事。
我觉得,八月只应该存在于我的故事里吧。
我喜欢杜耀辉开心的样子,他笑起来眼睛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杜耀辉说,杨晓蓉,你知道吗?我在南方每次看天气预报都会留意你的城市,每次这里下雨我的心里也会湿湿的。
我说,杜耀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
杜耀辉还从他随身带的书包里拿出Cranberries和Courtney Love的打口CD,他举到我的面前,说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歌。
人总是会变的呵。这么多年了,我和杜耀辉都不再是年少时的模样。可是,我在想,我要的幸福真的来了么?

2008年的8月,八月不再往他的家乡写信,失落了很长一段日子。每天神色黯然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我看见他在纸上写,“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那么的哀伤。
我说,你总会找到更好的,八月,灰姑娘会穿了水晶鞋在十二点等你。
你不会懂的,八月苦笑一下。尔后八月又问,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话,小羊。
我的心突地一跳,什么话。
八月说,你说如果我和女朋友分手了会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看着他,觉得有些恍惚。我说八月,你在说什么啊。我那只是开玩笑的,你知道的,我现在有男朋友了,他叫杜耀辉。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没心没肺,或者自始至终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没心没肺地笑,天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我真的不清楚我和杜耀辉之间算不算爱,可能只是因为日子蹉跎太久,逐渐形成了一种习惯,去依赖,但又懒得去考证那值得依赖的到底是不是爱。
我每天都会接到杜耀辉的电话,内容无非是些天南地北、童年现在的老生常谈的话题。如同是一份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突然找到了宣泄点,恨不得把所有的话说与他听。
我渐渐觉得日子的索然,有事没事的时候,都坐在文科的自习室里。八月依然在那里,他的情绪渐渐好转起来,我甚至有些为他难过,在心里憎恨那个不知好歹的女孩。
很快我们就毕业了。毕业后,我留在了杂志社上班,杜耀辉回到我们的城市,顺利进入了一家外企,而八月回到了他的家乡浙江。
我在杂志社接任一个叫“爱情漂流瓶”的原创栏目。以前觉得编辑这个职业多么神圣,后来才知道每天看稿子其实是件很令人烦的事。尤其太多面目雷同的情感故事,让人逐渐对爱情丧失信心。
直到我看到了一篇故事。写一个男孩子一次去理科自习室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多么吸引他啊。一头凌乱的头发,肆无忌惮地茂盛着,大大的书包斜挎在肩膀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他喜欢的村上春树的《好风长吟》。他便尾随着她走到了文科自习室里。仿佛是形成了一种默契,他总能在文科的自习室里看到她。
他那时候常常给他的表妹写信,他的表妹得了红斑狼疮,脱掉了一头秀发。他希望她乐观地面对生活,但最终她还是被死神拉走了,21岁,多么青葱的年纪。
生命总是这么无常,他想抓住属于自己的一些东西,可是他知道那个女孩有了男朋友,与她青梅竹马。他见过他,憨厚老实,把她交付于他,他也就放心了。他希望他们会好;而他只有留下祝福,安静地离开。
但是他一直都记得她的话,如果有如果的事,他们会不会在一起。
男孩只是想告诉他,其实他一直都在等她。
……
我的眼立刻湿了,我看了看文章的署名。
是八月。
而我也知道,后来我们懂了爱;后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盛开经年

我其实是个很宿命的人,相信爱由天意。
那天我和明杨在雨亭路取景,林小蔚突然走了进来。阳光透过轻薄的法国梧桐的叶子照过来,为林小蔚的脸染上了一层金色,她说我叫林小蔚,真是对不起。
她的回眸一笑,被定格在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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