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的诡异档案

第22章


也许,那个“花裙子”从他离开林林之后便悄悄跟上了他。她躲在他的背后,影影绰绰地粘着。穿过高架桥,穿过人行道,穿过步行街,一直跟着他来到了图书馆。
接着,她很轻松地找到了那张他寻觅许久的旧报纸,然后,琵琶半遮面地离开。于是,他们的身份互相颠倒了过来,黄江水成了警察,她则成了小偷。他跟着她,她引诱着他。而他像上了钩的一条蠢鱼,不肯放弃那只锋利而挂着美味鱼饵的钩子。
她引着他走出图书馆,她引着他穿过马路,她引着他走进公园,步入地铁站……
黄江水想到这里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想起了那张在西郊村小黑屋里看到的纸脸,他终于想明白了点什么。
自己或许根本就没有跟错目标,那个绿鞋子的女子就是“花裙子”,只不过她太善于变化了,她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太善于变化了。
就好像,呈现眼前的是弯曲不定的曲线,实际上那仅仅是简单的直线。
这世界上太多东西、太多人和物,太容易上当了。
黄江水的回忆渐渐恐怖起来——他看到了“花裙子”的无数变化,在跟踪他走进图书馆大门时她还是高鼻梁、厚嘴唇、大眼睛,可在离开报刊馆的一刹,她就变成了黑皮肤、小眼睛、薄嘴唇,接着在地铁站里,她的红鞋子变成了绿鞋子,最后,她变成了那个小男孩。
她在用车祸、坠轨、医院来警告他,警告他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
警告他,安于现状。
3
病房外传来了活人惨烈的哭声,是活人哭给死人听的,隐约可以听到一个女子忽长忽短的哀嚎,似乎是她老公去世了,她不甘心,她绝望,她无所应对,只有这般哀怨无助地哭。这个生与死的地方,每天不知道要上演多少类似的事。
医生、护士们,甚至长期病患早已习以为常,但黄江水却被这哭声搅得坐立不安,他觉得不是那个男人死了,而是那个女子变成了一只恶鬼。一种大白天撞鬼的感觉无法抑制起来。不久,那哭声便渐行渐远地逐渐消失了。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住在黄江水旁边的是一个老头,打从黄江水醒过来后,那个老头就一直背着身睡觉。住在他对面的,是两个女人,一个三、四十岁的模样,一个五、六十岁的模样。
两个女人脸色蜡黄,那是长期病痛折磨的后果。特别是那位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她半倚在床头,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天空外有久久不散的阴云,她虽然面无表情,但总给人一种哀怨无比的印象,那双浑浊的老眼时时刻刻充斥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而那个中年妇女一直在百无聊赖地翻看手头的杂志,从未抬头。
一直到下午,只偶尔有护士和医生进进出出,除此之外病房里一直只有他们四个人,没看见任何一位病人的家属或朋友来探视,大家彼此保持静默,没人聊天解闷,气氛很压抑。那个老头终于醒了,他醒了之后,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只又大又红的苹果,啃了起来。
他吃得很小心、很尽心、很认真。
黄江水这时才看清老头的模样,他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花白的头发,干瘦的脸庞,十根指头泛着微微的烟熏黄。比起那个同岁的老太太更显憔悴,若是闭上眼一动不动和僵尸没什么两样。
第14章 她是谁(2)
老头吃了几口苹果之后,就开始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强过一声。
黄江水突然担心起来,这老头不会是有什么传染病吧,他下意识地向旁边偏了偏身子。这时老头已经把那只啃了一半的苹果收了起来,又翻过身去,继续睡起了觉。对面的老太太忽然打破了病房的静默,她担忧地望着老头,说:“你没事吧?”
那个老头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抬起左手无力地挥了挥。
老太太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去,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临近傍晚时天空转晴了,一片红霞,甚是美丽。黄江水实在受不了病房中这种压抑的死气,他下了床,打算去医院的小花园里逛逛。他伤得并不重,只是右手轻微骨折。他捧着那只打石膏的右手走出了病房,来到了小花园。
此时,已经快到放饭的时间了,医院里的病人、家属都去食堂排队打饭了,小花园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一点也不饿,脑袋里、胃里像是鼓胀着一股气体不停地在身体中游窜。这样安静的场所,让他又不由自主陷入回忆之中。
这种《>文>》自我《>人>》催眠《>书>》是很《>屋>》厉害的。
一个人若觉得这个世界黑暗无比,那他自己的世界也就跟着暗无天日了,而且越是这样想,越是这样钻牛角尖,就越觉得这是个不可救药的世界,终究走上不归之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理疾病——心魔,往往比任何利器都可怕。
黄江水现在就被心魔控制了,他抬眼看,远处的大楼内,不时有年轻美丽的白衣护士穿梭不停。隔着老远,似乎就能闻到她们身上的来苏水味儿,可他偏偏不这样认为,他总觉得她们很危险,她们身上的味道会发生变化,变成高档的香水味儿。
白色的护士鞋会变成红色的高跟鞋,白色的护士服会变成蓝底黄花的花裙子,红润可人的脸庞会变成白漆漆的一张纸脸,然后,从各个窗口飞下来,张牙舞爪地向他飘过来……
黄江水用力晃了晃脑袋,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他开始在小花园里散步,想要以肢体运动替代大脑运动。他走得很快,像竞走。直到冷汗从额头滚下来才停止。抬头看时,发现天竟然不知不觉黑了,他掉转方向向病房走去。
病房内,依旧静寂。
一男二女三位病人刚刚吃过了晚饭,屋子里还萦绕着一股医院食堂劣质饭食的泔水味。他们都躺在床上,闭着眼像死人一般在睡觉。偶尔,有人发出轻微的鼾声。
黄江水也爬上了床,侧躺下,闭上眼打算睡觉。
人多的地方总是让人心安,虽然医院走廊中不时传来各种杂音,但黄江水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黄江水醒来时天还是黑的。病房里没有表,他也不知道几点了,只是觉得肚子很饿。这种揪心的饥饿感搅得他难以入眠。外面走廊已经静下来了,白天的喧嚣归顺了夜晚的死寂。他闭上眼,捂着空荡荡的肚子有些无奈。
就在这时,病房里突然有了响动,是从黄江水背后传来的。不多时,这响动转变成了一种真实的声音。
有人在黑暗之中呼唤着什么,轻轻地、微微地:“老公……老公……”
黄江水的身体一下就蜷了起来,紧紧缩在被子里。他感到后背一阵发凉,随着那呼唤一次又一次地发凉。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希望这是一个虚幻的梦境,可惜疼痛告诉他这是真实的。背后的呼唤依旧没有停止,且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轻微,像是风中吹来的一缕游丝。
黄江水想回头看一看,可是他怕。
他怕他一回头就撞上一张纸糊的脸,撞上一个身穿花裙子、红色高跟鞋的女子,笑眯眯地对着自己不停地吐着冷气。他只有抱紧身体,无助地等待着。过了不一会儿,那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了。
为以防万一,黄江水特意又等了几分钟,这才回过头去望了一眼。背后什么都没有。那个老头依然睡得很沉,身体随着呼吸均匀地上下起伏。不远处,病房大门大开着,他怯怯地走下床来到门口,向走廊中张望。走廊中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一股浓重的鬼气,猛地侵袭了黄江水。
重新回到病床上,黄江水的饥饿感已荡然无存,但睡肯定是不可能了。他想了想,翻出了手机,决定给林林打个电话,他要把这几天的怪事告诉林林,他现在急需安慰,急需开解,急需另一个人的帮助。不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里面传来雷震一般的音乐声。
林林在电话里大声喊道:“喂!江水!有事吗?”
黄江水随口问了一句:“你在哪?”
“在酒吧!”
“林林,我有个事给你说……”黄江水简洁明了地把这几天的遭遇讲给了林林听。
林林还是那套陈词滥调:“你又做梦了吧!你能不能安省点,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鬼啊,要真是那样的话,我还这么辛苦干什么,求神拜佛,让他们给我个几百万不就得了嘛。好了好了,你就安心在医院养病吧,我过几天去看你,听话!”
显然,林林依旧没把黄江水的话当事,她的口气像在哄孩子。不是当事人,永远无法体会事情的真实和虚幻,不管是真是假,都当故事去听。黄江水有些失望,但还想说些什么以便取得林林的信任。可林林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她可不想把自己欢快的夜生活浪费在恐怖故事上。
黄江水无奈地收起了电话,他知道再打也无济于事,乖乖地又缩进了被子里。
一直到天光放明黄江水才敢坐起来。门外的走廊中,人群又开始穿梭不止。似乎昨夜只是一个梦罢了。他懒懒地爬起来,独自一人去食堂里吃了点东西,在外面逛了一圈,又回到了病房。病房中,护士正在给中年妇女发药。
发完药后,小护士转身又走了出去。
黄江水停顿了片刻,飞快地追了上去。
护士见他追来,很和蔼地问:“你怎么了?需要什么吗?”
黄江水想了想,才说,“护士小姐,我觉得我那间病房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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