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升职手册

第112章


明眼人都知道,这就算是断头饭了。这次晋为昭媛,待死后再追封个贵嫔,倒也算个正经主子,在地陵里头也能有个像样棺椁了。
  册封仪自然是由执掌宫务的林黛黛负责,她紧赶慢赶,生怕册封仪还没办好,人便走了,生生在几日之内硬拗出个有模有样的册封仪来。
  册封仪上头明月倒还有劲头,一层层水粉胭脂抹上去,气色也还好,只需一人搀着便可站着。见了林黛黛也不似往日的急眉赤眼,竟还能冲她微笑,林黛黛见了心中怀揣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她与明月之间,或许还有回圜的可能。
  心中的担子轻些,她夜里睡得便格外深沉些,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又卧在脚踏上。正迷迷糊糊地盹着呢,忽然有人轻轻推了她肩膀一下——她抬头一看,正是明月。明月对她展颜一笑:“怎么就这么困?快上来卧着吧!”说着也不嫌她脏,就把被角掀开了。她便也迷迷糊糊手脚并用的上去了。
  明月好似还未有睡意,凑在她耳边道:“你说我对你好不好?”她实在是困了,只含糊道:“自然是好的,与主子同卧一床,在宫里这可是独一份儿了。”
  眼见她又要睡去,明月不由轻轻推她一推:“我在康妃那里回护你一回,保住了你一双腿,你在太后那里救我一命,这咱们算扯平了。可除此之外我待你这么好,你该怎么回报我呢?”
  明月从未说过这样古怪的话,林黛黛被惊得清醒了些,她竭力抬起眼皮朝明月一望,不由悚然一惊——明月哪里是方才巧笑嫣然的样子,这,这分明是红颜枯骨!只一具骷髅架上顶着乌黑的长发!
  她待要惊呼,却又叫不出来。口中却不自觉道:“我……你走后,我自会回护你的孩子,不叫人害他。”
  那雪白骷髅显然对这答案很是满意,咔哒作响的点了点头:“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不单不要叫人害他,你自己也休要动手,否则我从地府里哪怕是爬,也要爬出来找你的!”
  话方说完,骷髅上的血肉又渐渐长了回来——仍是明月病中憔悴的样子。神色却很温柔,眼神中略带着伤感的望着她:“咱们,咱们曾是这样好的姐妹啊。”林黛黛听了,几乎忘记恐惧,伸手伏在明月的手上:“你帮我,我助你,不分彼此的姐妹啊……”
  明月眼神不由也放软:“这宫里各个都难缠,皇后与庆妃更是难相与的。我是不必再在这里熬了,你且珍重吧。”说完伸手轻轻覆在林黛黛眼皮上,林黛黛只觉眼皮渐沉,三两下的功夫,便又睡过去了。
  才睡过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听见昆明池畔遥遥传来四声云板——正是丧音。林黛黛颓然倒在枕上:“走了,到底是走了。”说不尽的愧恨与烦忧绕上心头,她不由伏枕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个领了便当……
  ☆、第106章 浑水
  明月死后果然追封,容景轩心中内疚仿佛不止如此,竟一气将她追封为良妃,而非依照惯例追封为贵嫔。如此一来,明月在帝陵里到底能有自己一个棺椁。只是皇子蕴靖由谁抚养还未定下,始终悬而未决,但良妃明月的葬礼,已经由林黛黛操办起来了。
  明月在这宫里无甚人缘可言,与她有瓜葛的宫嫔不过和妃林黛黛与恪妃许慈珠,论起朋友来却是一个没有。所以她的葬礼上头众妃不过走个过场,只林黛黛当真落了几滴泪,可不消外人说,林黛黛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良妃活着的时候,怎不见你稍加照料关怀呢?
  无尽的愧疚萦绕,然而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太迟了。
  容景轩仿佛要为逝去的良妃出一口恶气,时不时要为和妃“紧一紧皮子”。林黛黛一是职责所在,二是良心难安,已是极力做到最好了。但要做的事情委实太多——扎素彩、挂挽联、孝幔、花圈,色|色样样的事物要想在漪兰院施展开来更是有诸多不易。然而凭她怎么做,总会招致容景轩的斥责。
  更何况漪兰院里头还有位活祖宗——皇子蕴靖,这孩子望向林黛黛的眼神总让她心口发疼。蕴靖命也苦,这样小一个人,竟已经守过两次孝了,还正是在长身子的时候,于是个子生生比哥哥蕴章矮上一截。这便又是容景轩怪罪林黛黛的理由。
  另一厢昭阳宫中,皇后正听下头的奴才回禀今日外头的事。听完之后,皇后面上不由略含几分讥讽,蓟春则道:“一日之内竟派莫怀德传口谕训斥了三回,和妃这妃位待的可真没意思,还不如寻常贵嫔体面呢。”
  皇后一壁轻抚小腹,一壁倦道:“骂他的心肝肉儿给我看呢,何苦来,二十载夫妻……”话说至此再未说下去,只沉沉叹一口气:“罢了,再骂下去占便宜的只怕是和妃了,蓟春,你是最通我心意的,和妃那边的事宜便由你来吧。”蓟春最是灵醒,便三不五时的去安抚和妃,料理良妃丧仪。一时间林黛黛一边是容景轩踩,一边皇后捧,倒惹得宫人戏说道她竟成了皇后的宠妃。
  如今皇后年纪到底不轻,前些时候又那样伤了一次心。所以孕子便格外艰难些,每日都延请了太医来问诊,自己腹中是个女孩这是早早便知道了的。但亲妹贞贵姬腹中所怀究竟是男是女,却因月份尚早而无法定论。
  今日太医院院判给皇后请脉之后,并未退下,反而面有迟疑之色。蓟春何等机警,当下便道:“可是贞贵姬那里有何动静么?”
  院判沉吟道:“贞贵姬胎气十分稳健,是贵姬主子腹中孩儿究竟是男是女,微臣已有七八分把握了。”院判说有七八分把握,那便是有十成的把握。语毕他躬下身子道:“三皇子又要多一位弟弟了。”
  自己腹中的是一位小公主,而亲妹妹肚子里是皇子,若是能换一下那便再好不过了。皇后轻轻吁了一口气,便挥手让院判退下了。
  偏一愁未平,一愁又起。在容景轩那里养熟了的小太监又来禀说近日看来,容景轩属意庆妃来抚养蕴靖。
  皇后听到此,眉头不由一蹙,口中亦不由发出难耐的哀叹。蓟春见了忙上前去为皇后摩挲后背,一壁在她耳边絮絮说起自己的主意。
  皇后听了蓟春的话,眉头略松,只一会儿又道:“虽不是一母同胞,可到底是自己的姐妹。况且和妃当时也用了这药,生下的还是个皇子啊。”
  蓟春想到此节也是一怔,旋即坚定道:“老夫人最通岐黄之术,男胎转女胎对夫人来说易如反掌。至于和妃,要么是她上次弄了鬼,要么是走了好运。娘娘放心,今次奴婢亲自料理,必不让娘娘失望。”
  皇后听到这里再不反驳,只轻轻闭眼颔首。
  过了几日,贞贵嫔开始脱发,夜里惊醒只觉浑身滚烫,一摸脸上热热一捧血,原来半夜睡得口干舌燥,甚至开始流鼻血了。至此贞贵嫔已是吓得魂不守舍了,偏不知从何处起又有一个传言——现如今的废人,当年的惠王的侧妃哲妃,便是这么死的。脱发,淌鼻血,未几日便驾鹤西去了。
  这传言将贞贵嫔吓得魂不守舍,得亏皇后派了身旁爱将蓟春去助贞贵嫔一臂之力,才将孩子保住。奈何皇后有孕,自己尚且顾不过来,只能或是由蓟春每日从昭阳宫亲自带了饮食过去,或是贞贵嫔去昭阳宫与皇后共饮共食。如此下来,贞贵嫔终于不再脱发与血热,腹中孩子也越发康健。
  贞贵嫔对皇后更加感激涕零,若不是腹中有孩子,简直恨不能以死为报。而皇后呢,只看着自己宫中的独有的各色黄磁瓷器轻轻微笑。
  这些黄磁碟、盘、碗,一件件一样样由蓟春亲守着,施了一层层的雌黄,再慢慢上釉,日久天长,她不信贞贵嫔仍能顺当生下个皇子来。
  三月之后,皇后在初夏时节诞下一位女婴,而贞贵嫔的身子,也越发沉重了。
  皇后所诞嫡女,自然不能等闲视之,甫一出生,容景轩就为她圈了个“丹”字做名字,牡丹为花中之王,这名字更是彰示了她与其他皇女的不同。皇后自是极满意的。
  昭阳宫里皇后正望着自己出生的女儿,并不美丽,红红皱皱的,然而皇后却只定定的看着——这恐怕是宫里唯一纯净的人了。
  太医院院判此刻正隔着一道屏风候在外头,他的声音合着驱散血腥气的香料气息徐徐传来:“微臣先时说自己不过七八成把握,如今果然应了。贞主子腹中的原是一位小公主,而非皇子。”
  院判在宫中淫浸多年,怎会不知其中皮里阳秋,但他如何会触怒皇后呢?只点到为止的说了这些,令皇后宽心,同时也知会皇后——自己同她,正是一条船上的。皇后听到此节已是倦极,只含着疲惫的笑,头一沾枕头便睡去了。
  而温室殿中的庆妃听闻皇后诞下一位皇女,却是松了一口气。皇后自怀献太子去后,面上看着愈发和善,但她却隐约觉得皇后是在以菩萨面孔,行雷霆手段。三月来贞贵姬的胎相尤其蹊跷,宫里有能力去害贞贵姬的不过二三人,她,太后及一个皇后罢了,和妃都未必有那个胆识。
  如此一来,倒让庆妃更怀疑皇后,只是皇后行事缜密,竟是一点马脚也不露。蕴靖归谁抚养,此事亦是悬而未决,先时蕴靖守孝还未满百日,如今眼见要满了,容景轩那里仍是半点风声也无,这倒成了庆妃心上的心病——宫中位高而又无子,除了庆妃之外,还有谁更有资格抚育蕴靖呢?容景轩的迟疑本身便说明了态度。
  果不其然,蕴靖为明月守满了百日孝之后,便被容景轩提溜着到毓庆宫同三皇子蕴彦作伴去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