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

第79章


独眼和克坦利都是吃了一惊。只见帐门微微一动,老人拄着紫云木法杖踱了出来,说道:“要想试试老夫是不是喀尔提,也不需要用上这等手段罢?哼,两位杀害无辜,看样子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二人几眼,慢慢地道:“你们是里狄加的弟子,使徒十三的人?”
  独眼二人大吃一惊。只一照面便被人喝破了自己二人身份来历,以及来此的目的,实令他二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独眼干笑两声,说道:“这话,嘿嘿,可真是奇怪得紧了。什么使徒十三,可从来没听说过!”老人对他的辨白仿佛一个字也没听见一样,只淡淡地道:“我那小徒伤得很不轻是吧?他现在人呢?”克坦利窒了一窒,大声道:“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应该是老子们有话问你——”独眼拐了他一下,陪笑道:“我这副手不懂事,您老可别见怪。令高足是那一位啊?我们可没见过。”老人脸上似笑非笑,淡淡地道:“你这副手方才已经不打自招啦,你还要矫饰下去吗?不把他打成重伤,你们也不会怀疑起老夫喀尔提的身份,不是吗?”
  独眼那仅剩的眼睛眯了一眯,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才是。身为使徒中人,大半辈子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厉害角色都遭遇过了,但像眼前这位眼光犀利至此、断事如此明澈的,还真是头一回遇上。一时间肚子里七拐人弯,想了好几种应对的方法,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总觉得只一出手、必然被对方看破;沉吟未决之际,听得对方淡淡说道:“嗯,那小子不大可能是受了重伤,八成是中了剧毒。是什么样的毒啊?离发作还有多久?”
  独眼两人又是一惊,不由自主地对看了一眼。心想这老头又不在现场,怎么事情倒像是亲眼所见一般?他们不知道老人对自己的爱徒了解至极。以卡鲁奇那种刚猛的性子,如若只是肢体伤残,便爬也要爬回营地,此时此刻早该到了;更何况使徒中人与人拼斗,并不以光明磊落著称?
  只他们这么对看了一眼,老人已知自己所料无误。眼睛微微一眯,说道:“你那眼睛是在修习终极咒文的时候,能量转换不顺,气血冲激,以致于在眼球部位爆了开来。一直到了现在,若是施法过度,便会头脑晕眩,眼冒金星,是也不是?”独眼脸色大变,道:“你,你……”
  老人不来理他,转向了克坦利,说道:“你身子与头颅相较起来比一般人粗壮得多,那是修得由终极咒文转化出来的地系变形魔法的结果了。哼哼,里狄加那小子,自己终极咒文都没学全,就凭着一些小聪明妄加变化;衍生出来的魔法固然千奇百怪,看起来妙用无穷,其实内里破绽百出,学起来于人体大有妨害。你每到阴天雨天,四肢关节便酸痛难当,是也不是?”
  克坦利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老人锐利的眸子扫了他二人一眼,说道:“把你们的定量仪还是共振环什么的拿出来,陪老夫找徒弟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总该有解药吧?”
  独眼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平常是六个时辰便毒发无救了。可是他中毒之后还跟我们动了手,只怕……没法子抱那么久。”老人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淡淡地道:“只要你们真的尽了力,老夫照样为你二人打通致命的关节。”
  独眼二人将信将疑。他们两个都是精明的角色,自然知道老人先前喝破他二人身上的隐疾,是在表示“我既然看得出,就能够医”;以此为筹码来换取徒弟的性命。但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能医、会不会信守承诺,他二人可半点把把握没有。只是老人这一番话实已切中了使徒十三的要害。历代使徒便因为魔法中有许多关节不得打通,修炼过程往往伤肢残体,而且有九成连五十岁都活不到。虽然大家竭尽全力谋求补救,到得近年,平均寿命也只不过增加了六七年而已。眼前这一线希望虽说不大,总比没有的好。对看一眼之后不再说话,自怀中取出了共振环。
  独眼消除了他们原来锁定的、老人的波动,改而锁定了卡鲁奇留下的振波,四下测量了一会子,面有难色,说道:“这共振环的有效距离只有五十公里,此外的讯息便收不到了。受伤晕迷的时候,波频更是微弱。晚上追踪只怕……只怕追到了也瞧不见。”老人沉声说道:“先找。找到那里算那里。”他二人不敢再说,乖乖地步上了风毯。
  差不多就在老喀尔提和独眼、克坦利乘着风毯、就着银白色的月光出发去找人的时候,同样的草原上头营火熊熊,有人以全然不同的心情看着那轮月光。佛兰珂双手抱膝,静坐在火堆旁边,怔怔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突然间两顶帐篷中右边那一顶帐门一动,索朗陀耶走了出来。见到她坐在火堆旁边,他微微地呆了一呆,慢慢地走了过来,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佛兰珂有些紧张,略略地往旁边移动了一下,说道:“睡不着……你不也还没睡么?”
  索朗陀耶迟疑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我刚刚和坦多玛作过水晶通讯。晶岛上的战火虽然大半已被扑灭,却还有不少游击队据地顽抗……”抿了抿下唇,本来想告诉她说:风领地境内这两日也出现了一些蠢蠢不安的迹象,坦多玛大为操心;但想犯不着让她耽这种无谓的心思,话到口边,生生忍住。只听得佛兰珂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好端端地打什么仗呢?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又害得好多人流离失所……”双手交叠在胸前,低低地道:“但愿这种惨事别再发生了。若是万一发生在咱们国家,可不知道爹爹会急成什么样子。”
  索朗陀耶胸口一热,微笑道:“难怪坦多玛这样疼你。”
  佛兰珂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从小没了妈妈,爹爹自然当我是性命宝贝了。”索朗陀耶问道:“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坦多玛的医疗魔法,一直练得很不差啊。”佛兰珂脸容一暗,说道:“这件事我爹爹从来也不肯提,还是我奶娘她们无意中泄露出来的。我妈妈是生我的时候难产……血崩了……”
  索朗陀耶啊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佛兰珂没料到气氛会转得如此沉重,勉强地笑了一笑,欲要转移话题,说道:“谁要是嫁了给你,那倒好了。保证不出这种差错……”话已说了一半,才惊觉到这内容有多不合时宜,一时间脸上红得如同火烧一般,半个字也接不下去。索朗陀耶脸色一沉,冷冷地道:“我若是改行去做助产士,必然财源广进、名利双收的了。”佛兰珂听他语带讥诮,嫣红的脸庞一刹那间变得一片惨白,绞紧了双手,一言不发。
  见到泪珠在她眼眸中隐隐闪动,索朗陀耶心中大悔,想道:“索朗陀耶你这个傻瓜,明明知道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存心撩拨于你,怎么还是会错了意?”但话在气头上已经出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转寰。自从在浮岛上吵过一架、冷战了三天之后,由于要共同行动去追索喀尔提,两人间的互动逐渐解冻;却是彼此都已存下了戒慎之心,言谈上十分的生硬自持。偶有自在谈笑的时候出现,也往往立刻又收了回去。这二十天多天以来,他两人之间累积的情绪实已愈绷愈紧,一触即发。佛兰珂涉世未深,对男子的嫉妒之心一无所知,与索朗陀耶相处起来更加的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吃他一句不明所以的重话刺了一记,既尴尬、又委屈,强忍了那么三五秒钟,自己觉得泪水已在崩溃的边缘,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哽着声音道:“我回帐篷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人高的草原深处传来一阵沙沙声响。索朗陀耶豁然起立,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深草分开之处,一只硕大无朋的角豹跃了出来!回过眼来瞧了身前的两人一眼,它身子微微一侧,一个赤裸的男子自它身上滚了下来!
  索朗陀耶、佛兰珂两人都吃了一惊。再抬眼时,只看到一条巨大的尾巴没入草丛深处,那角豹居然无声无息地走掉了。
  索朗陀耶上前一步,将那男子扶了起来。只见对方双目紧闭,呼吸轻浅急促,早已经昏迷不醒。正奇怪那角豹为什么把这样一个人物送到自己的营地里来,便听得佛兰珂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喘,失声道:“卡鲁奇!”
  索朗陀耶呆了一呆,绝没料到这居然是他们一路追踪的喀尔提中的一个。虽说那两名喀尔提的面貌早经由回声魔法画作图形,但长着大胡子的人看来总有些相似,辨认起来自然为难得多。一时间心中闪过无数疑团:“既是喀尔提的不死之身,又怎会伤成这般模样?”但想救命要紧,那些问题慢慢再来推敲也还不迟,将卡鲁奇移到火堆旁边,仔细检查他的伤处。却是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破皮流血之处,单只手肘上头很明显的两块淤血。
  索朗陀耶皱了皱眉,五指搭在他腕脉上头好一会子,手指在他手臂上轻轻一划,划破了一道三分深浅的伤口。隔了三秒钟左右,才有血丝慢慢地渗将出来。索朗陀耶沾了沾那血液,送到鼻端去闻了一闻,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中了金粟兰的毒。”
  佛兰珂吃了一惊。这种植物名目悦耳,花株艳丽,但毒性之强,在呼荷世界排名少说也可以列在第七。之所以只能排名第七,是因为若是不小心将这玩意儿吃进肚子里,对人体并不会有太大的妨害;但若让毒汁经由伤口进入血液之中,便会破坏血液结构,使得血流沉积凝塞,循环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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