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

第83章


神代末期、邪王西凡顿挟逆雷之威横扫四大洲,所过之处造成的一个副作用,便是出现了好些个魔人。伤脑筋……裂月魔法还只受到少部份人的操控,发生地区也都只是在他们移动的定点上头,远不及现在这样的全面,而威力又如此地强大……啧。不快些找到艾诺维可不成呀……”
  佛兰珂听到“艾诺维”三宇,胸中一紧,紧紧地抿住了双唇,一声不吭。索的陀耶瞥了她一眼,心中不期然一阵发痛;却是老人所说的事太过紧要,没有心神计较其他,追问道:“那么,依您老人家看,魔王是不是真的存在?真的会因为封印的解开而出世么?我,”说到这个地方,他紧紧地握了一下拳头:“我听说,不,呼荷世界人人都说,深藏于禁镜城底的那位不死法王就是……就是即将出世的魔王……”
  老人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慢慢地道:“魔啊……魔只不过是栖息于人心的邪念。成圣成魔,严格说来都只在一念之间。是是非非,非非是是,只要人间还有欲望和执念存在,魔人就没有可能绝了踪影。追问魔王的身份,准此看来其实也就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了。禁镜城底的那一位么……如果老夫所料不差……”说到这个地方,老人发出了一声深缓的叹息:“那一位,应当是千古第一的伤心人了……”
  索朗陀耶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抓住了老人的手:“您,您以为他会是谁啊?”
  老人静静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子,说道:“你见过他了,是也不是?”
  索朗陀耶身子又是一震,双目炯炯,盯着老人瞧了半晌,方道:“不止见过而已。他……他救过我的性命。”佛兰珂轻轻地“啊”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他救过你性命?怎么可能?你有护命绦在呀!”索朗陀耶说道:“这护命缔便是他送给我的。那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他,他……”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处讲起。老人微微地笑了一笑,说道:“很难开口,是不是?那是你的救命恩人,却是全呼荷世界闻之色变的魔王……嗯,该说是‘潜藏的魔王’罢?最低限度,几乎所有的大祭司和法王都是这样认定的。就算想要替他辩解,也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口?”
  索朗陀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是。那是我十八岁那年,在准备大祭司的考试之前发生的事。为了进修,到禁镜城去拜访前一任的月首法王,丹;在出城采药的时候遇到袭击,跌入山谷,”佛兰珂脸色不自禁地有些发白,问道:“遇到袭击?什么人袭击你了?”索朗陀耶说道:“我那时没弄明白,现下自然是想通了。那是一只巨大的魔兽禁镜城左近负能源特多,你们都是很清楚的。”佛兰珂道:“那,那后来呢?”明知索朗陀耶就在眼前,活蹦乱跳,没伤没病,但只一想到他曾经遇到如此的危呃,就止不住心脏狂跳。
  索朗陀耶沉吟着道:“我身受重伤,跌落深谷,半途中便失去了意识,本来以为自己是死定的了,谁知居然还醒转了过来。那时夜色已经很深,身旁火光熊熊。一个面目英俊的中年男子坐在火堆旁边……”语音渐转微弱,显然是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接着说道:“整整三天的时间里,他为我疗伤,为我整治食物,医术精绝,心细如发。奇的是我无论如何也瞧不出他的身份。他……他腰带上头那个精丽绝伦的纹章,清楚分明是水领地的法王才能佩戴的;可是水领地的前任法王我又不是没见过,跟眼前这位半些也不相似,”佛兰珂忍不住问道:“你没问他么?”索朗陀耶摇了摇头,说道:“他不肯说话。莫说那三天的相处,即使一年后我回去找他,又相处了半个月,也仍然一个字都不曾说过。”卡鲁奇哼了一声,道:“那不摆明了是个哑吧么?”被索朗陀耶狠狠地瞪了一眼。
  老人淡淡地道:“索朗陀耶既然不以为他是哑吧,那他就没有可能是个哑吧。再说,不死法王要居然是个哑子的话,天底下就没有正常人了……嗯,他把护命绦送了给你,你起初一定不知道它的作用,是也不是?是一年间渐渐弄明白了,才想回去问个详细?因为你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会是传说中的魔王?”
  索朗陀耶不胜佩服。他自少年时期起便以聪明着称,兼以博览群书,学养过人,能教他服气的人简直跟贺蛟筋、鸟蚕丝一样稀少。但这两三天与老人相处下来,才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忍不住问道:“您老人家明见万里,就算是在神代那种能人辈出的时代里头,也绝无可能是无名之辈。不介意的话,是否能够告诉我们,您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人微微地怔了一怔,眼神一刹那间变得异常遥远。卡鲁奇在旁边说道:“对耶,我好像也从来没问过你的名字。总不能只晓得你叫爸爸吧?爸爸喀尔提?”
  老人忍俊不禁,说道:“名字啊……一万八千年来不曾使用过这个名字,我自己都快要忘了……”抬起眼来望向云天,看到一簇簇的乌云在远处渐渐地聚集过来,不知道什么地方针要有暴风雨了,老人的眼神刹那间写满了不尽的沧茫,以及无言的缅想:“很多很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一个索摩人的时候,”他很慢很慢地说着,声音的低沉悠远便像是来自宇宙的深处:“曾经用过的那个名字,叫做吉托。”  第七封印第 4 卷第十一话 哀歌作者:纳兰真霹雳一声,银箭般的急雨自厚重的云层间标射出来,将浅湾原本平静的海面扑碎成一天数不尽的白沫。微机的水沫中艾诺维自海中冒出了身子,仰面朝天,标枪般站得笔直。南岛虽说远比其他地区暖热,但这一日不过是二月初九,陆上气温至多只有十二三度,海水自然更加冷得教人血液冻结。但劲急的雨柱毫不容情地打在那银发少年的身上,他却竟像是没半点知觉一般。
  急雨才下了没有好久,海湾后的木屋之中,娃蒂疾风般扑出了她娇小的身子,直奔海滩而来。“艾诺维!”她喊:“回家了,艾诺维!雨大了哪——”
  她的呼喊散佚在空气之中,徒劳地被雨声压了过去。艾诺维不言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连一个字也没听到似的。娃蒂叹了口气,二话不说地奔入了海中。幸亏沿岸的海水甚浅,到她挨近艾诺维身侧的时候,那水系也才淹到她的胸口。她自后头抱住了他,柔声道:“艾诺维,回去罢。雨大了!”
  艾诺维微微一怔,有些惘然地回过头来,说道:“你怎么下海来了?快些回去!”娃蒂固执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回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艾诺维微微苦笑,拉下了她环着自己的手臂,说道:“我又不是火妖精,在水里多呆一会子不打紧的。倒是你——”娃蒂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索摩人最受不得冻的,你当现在是夏天么?从早到晚都泡在水里,要是泡出毛病来了,人家可没法子替你医呀!”艾诺维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任雨水在他身上激烈地拍打,好半天才沉沉地说:“病了,又怎么样呢?死了,又怎么样呢?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说到这个地方,他突然激动起来,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娃蒂,说道:“你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我从那里来,要往那里去,为什么没有人肯回答我?为什么连她也一直不肯回答我?难道她到我的身边来,就只是为了要我解封印么?我的存在就只是为了要去解那牢什子的封印么?我所有的价值就只有这么一些么?你说,你说呀——”越说越不能自制,到得未了,几乎已经转成了一种悲号。娃蒂眼眸中泪花乱转,一言不发地抱紧了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半晌之后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用食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下唇,柔声说道:“这样说有多不公平,你自己是最清楚的了,不是么?费妮丝雅有多么爱你,你也是最清楚的,不是么?”艾诺维闷闷地道:“我现在可一点都不清楚。”
  娃蒂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说道:“妖精……无论在哪一种情况之下,都没有可能偏装自己的情感。同是妖精的我,对这一点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费姬会要你去解地封印,一定有她的理由。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呢?”
  艾诺维嘴角微微地抽动了一下,仿佛是想要辩白,却在看到娃蒂微微泛白的脸颊时改变了主意,说道,“是我不好,连累你在大雨里头站了这许多时候。咱们回屋里去吧。”
  回到小屋之中,娃蒂取过一方大巾来想为他拭干头发,却被艾诺维温和但坚定地拒绝了。走进浴室去用淡水冲了一个简单的澡,他拎起放在床头的风之竖琴,一声不吭地坐到了阳合上去。那阳台面对着全部的海景,急雨泼辣泼辣地打得整个海面万马奔腾。嘈杂的雨声中只听得叮咚两响,一支无比沧凉的歌便自他口中发了出来:
  尸骨叠成的荒原之上,凯旋的旗帜在晚风里飞扬。
  同伴的名姓在食尸鹰的爪间流浪,城堡中的夜宴灯火辉煌。
  孀妇与孤儿的眼泪淌成了河水,凄凉地诉说着胜者的悲伤。
  战争的目的与意义究竟何在?
  无尽的鬼火缀饰成王朝的晚妆。
  所有的战功都将在历史里燃成灰烬,这样的屠杀究竟是为了哪桩?
  啊,所有的战功都将在历史里燃成灰烬,这样的屠杀究竟是为了哪桩?
  娃蒂胸中一阵酸楚,几个月来经常感觉到且越来越是强烈的无力感再一次笼上了她家来无有忧虑的心灵,使得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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