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

第109章


  亚拜罗尼走上前来抱起了庞该,问道:“薇丽尔,你还走得动吗?”薇丽尔一手扶着墙壁,吃力地撑起了身子,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慢慢地点了点头。亚拜罗尼朝那小门走了过去,见门后又是一条通道,两旁角落同样镶着小小的夜光贝,光度虽然不甚明晰,却隐隐见得那通道十分狭长。情不自禁,朝庞该瞧了一眼。
  庞该低声说道:“这是只有历代教宗才知道的逃生密道,陷阱埋伏都只有在我们经过之后才会发动,”声音枯槁低弱,显然生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亚拜罗尼没等他把话说完,便一头钻进了通道之中。薇丽尔不敢怠慢,紧紧地跟在后面。后脚才跨入了通道之中,那石门已经悄没声息地关了起来。
  走道弯弯曲曲,一路向下,显然深入地底,但是空气流通,竟没半点沉重窒闷之感。每走上百来公尺,便有一道石门在他们身后落下,显见当初的设计与建造,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心血。使徒十三既然干的是刀头舔血的勾当,一万余年以来,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大风大浪,强敌仇人入侵者有之,内部因争权夺利而叛变者有之,这通道可不知道曾经救过多少人的性命?薇丽尔一步一步朝下走去,只觉得感慨万千。
  如此走了一刻有余,那通道又逐渐朝上。薇丽尔带伤在身,走上这么一大段路,已经是心跳气促,汗出如浆,眼冒金星之际,却听得庞该低声说道:“到这里……可以了,先……放我下来……”薇丽尔抬眼一瞧,前方又是一间石室,比他们先前经过的都要宽大许多。石室中有床有椅,床边几只坛子,备的显然是清水干粮!
  亚拜罗尼将庞该放到了石床上头。在夜光贝的光芒照耀底下,见得大哥脸色惨白如纸,似是比先前更憔悴了些,心脏不由得一沉。庞该微微一笑,说道:“多承你专程赶了回来救我,但你大哥是不成的了,”说到这个地方,便停下来喘了两口气。亚拜罗尼抿紧了嘴角,却是一言不发三洹几个人自年少时便出生入死,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狠角色,对生死其实都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伤势沉不沉重,性命能不能保,也都是照眼之下便心知肚明,自不会在那婆婆妈妈地多说废话。庞该缓了口气过来,又道:“果卓乘着我发生潮逆现象时暗算于我,在我身上施行了傀儡法与扼魂魔法,企图逼我说出传教玉印和储金的下落,”亚拜罗厄脸上肌肉跳动,说道:“大哥在伤病之余还要和这两种魔法相抗争,维持住一点清明的意识于不坠,难怪、难怪会……”喉头抽搐,再也说不下去。要知道庞该若无法在这两种魔法掌控之下还维持一点神智清明,早就已经将果卓所要的资讯和盘吐出,则对方此刻早已登上教宗的宝座了,那里还会容许他活到现在?
  庞该微微一笑,说道:“想到他所做的这一切图谋终究落空,我心里痛快得很。咱们使徒十三要落到了那小子手里,真成了见钱眼开、替人买命的机构啦,那可……”说到这个地方,一口气接不上来,沉沉地闭上了眼睛。若不是胸部还在微微起伏,真与一具尸体没有两样。
  过得半晌,庞该再度睁开了眼睛,说道:“往后,使徒十三就交给你了,”亚拜罗尼身子一震,几乎便要开口请大哥再想一想,但见庞该双目盯牢了自己,一只手微微地立在胸前,仿佛是要阻止自己往下多说,深知大哥此刻已然命在旦夕,此情此景,势不容许自己再作推托,牙关一咬,说道:“小弟遵命。”
  庞该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说道:“为难你了。从这通道往上直走,便是……历代祖师陵寝的正下方。玉印在……始祖左手边第三条石柱往首暗格里。储金所在的指示,以及密道的地图,都放在……”话声越转越弱,慢慢地伸出手去,指向床边第三个坛子。亚拜罗尼情不自禁、握住了那干枯如鸟爪一般的右手,只觉入手冰凉,几乎已经没有了生命。
  庞该又喘了两口气,挣扎着道:“清……理门户,重整……使徒十三。跟着果卓的人!不会……太多……”亚拜罗尼吞下了喉间老大的一个硬块,哽着声音说道:“小弟省得。”
  庞该眼神逐渐涣散,仿佛知道了后继有人,已经准备撒手而去,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在瞌睡边缘回醒了过来,说道:“传承者……”亚拜罗尼咬着牙道:“大哥放心,小弟拼将一死,也不会辜负祖师的遗训!”庞该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被亚拜罗尼握住的手怛然下垂,就此阖目逝去。
  亚拜罗尼嘴角抽紧,身子几乎抖成了筛糠,薇丽尔跪在他的身旁,双手死命柢在大腿之上,只是落泪。好半晌之后亚拜罗尼才渐渐地平复了一些,站起身来打开了庞该指出的那个坛子,取出地图来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子,将那图放入怀中,储金的指示部份却连动都不去动它,再次封好了坛子,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替你把伤势医好了再说。”也不等薇丽尔回答,便将她抱了起来。
  薇丽尔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将大哥的尸身留在这里……不好罢?”亚拜罗尼淡淡地道:“我们离开之后,这道门户自会隐入墙壁里头,果卓他们找不着这里的。”在墙上敲打一阵之后,抱着薇丽尔没入了另一道通道之中。他两人都很清楚,地封印既已解开,则传承者当然还活在世上,眼前第一要务,自是阻止他继续解开剩下的封印。清理门户、惩处果卓,可都是将来的事了。
  同一个时间里,同样遭受了丧亲之痛的卡鲁奇,可远远地及不上他两人这样地沉厚内敛。自小相依为命、不死之身的师父,居然在没留下半句遗言的状况底下突然消失,怎不教他痛到发狂?对着艾诺维拳打脚踢,只恨不得立时将他砸成肉酱。
  对卡鲁奇如疯似狂的攻击,艾诺维完全不曾加以反抗——虽然,也没有半点反应。简直好像那些沉重的拳脚打在身上只不过是在给他搔痒,莫说他脸上不曾现出半丝痛楚的表情,挨打的地方也不曾现出半点痕迹。他只是直愣愣地凝视若吉托消失的方向,一丝无法言喻的歉意和悲伤慢慢地凝进了他的眼眸深处,完美的嘴角越抽越紧。半晌之后他慢慢地回过头来凝视着卡鲁奇,说道:“抱歉,卡鲁奇,我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卡鲁奇狂怒道:“你他妈的什么叫做没有想到?你跟我说什么狗屁理由都没有用,把爸爸还给我——还给我呀!你这个混帐王八蛋,打不死的妖怪畜牲——”又踢又踹,下手没留半分余地。
  艾诺维微微苦笑,抬起头来瞧向索朗陀耶,说道:“借仙人睡一用好么?这两日我见你用过那个东西——再这样下去他会伤了自己的。”说话时双手闪电般探了出去,扣住了卡鲁奇的双腕。同一时间里索朗陀耶奔了过来,不由分说、将一方手帕捂在卡鲁奇日升之间。卡鲁奇死命挣扎,却怎抗得过他两人的联手?挣扎了两分钟多些,终于软软地睡倒在地上。
  封印刚刚解开的时候,索朗陀耶与艾诺维距离稍远,暮色中看得不甚清晰,现下与他面对面地相看,那感觉便分明到了十分:原本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刹那间突然多了六七岁!少年的稚气完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刚毅、稳重与成熟。不止此也,他眉宇间还隐含着一股奇特的神情,是索朗陀耶一时间无法加以形容的。他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这陌生的银发青年,竟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情。稍早卡鲁奇冲上前去殴打艾诺维的时候,他本来立时便想加以阻止,但艾诺维不动如山的反应使他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这就是大地的力量么?大地的能量在他身上居然能够发挥到这步田地?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即使老喀尔提已经对自己作了不少说明,即使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想象”与“实际”,到底还是有着大差距的……怔仲间艾诺维已经抱起了卡鲁奇,另一手拾起了老人遗留在地上的紫云木法杖,朝着停放小空舟的方向走去。本来停泊在七座岩山旁边的小空舟,在岩山消失之后,现下离开他们只怕已经不止一两公里那么远。只不过大伙儿一路随着艾诺维行动,几乎是自始至终聚在一起,倒把那飞行船给远远地落在了一边。却是才行出了几步路,艾诺维突然迅地扫了两旁一眼,沉声道:“塔莫伊和霍尔拿呢?还有妮亚?”
  此言一出,众人才发觉身旁果然少了那么几个人。狄凡夏和茉咪先是醉心于封印的开放,其后又痛心于吉托的消逝,浑没心神留意其他,索朗陀耶胸中微微一紧,说道:“应该是在小空舟里守着佛兰珂吧?他们本来都是她身边的人,”艾诺维双唇微抿,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上一次在佛兰珂身上使用仙人睡,是今天早上的事了?”索朗陀耶又是一惊,说道:“没错。但是使用一次,足以让她昏睡十二个时辰,”艾诺维唉了一声,拔脚便朝前飞奔。
  索朗陀耶心惊肉跳,追在他身后叫道:“艾诺维——”艾诺维头也不回,说道:“希望还没出事——你不知道,魔人的体质格外容易产生抗药性,连续使用同一种药物时尤其如此,”索朗陀耶额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说道:“为防万一,我已经将她手脚都绑了起来,”艾诺维瞧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苦笑,说道:“那有什么用?那几个可都是她身边的人,那两名侍卫并且都还对她万分倾心,”说到这个地方,陡然间刹住了脚步,肩膀挫败地垂了下来。索朗陀耶顺着他目光朝前瞧去,脸色登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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