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

第117章


虽说目下还只是初春,草木刚刚萌芽,但由于有许多常绿的植物点缀其间,看上去已是怡人至极。
  塔莫伊身为坦多玛王国近卫队的小队队长,经常出入皇宫,因此一路走来甚是自然;但狄凡夏父女出身于边陲地带,见到这种排场,便不免于夹手夹脚,颇有几分不知所措。卡鲁奇更是乡下土包子,这辈子几曾见过如此讲究礼仪的迎宾阵仗、辉煌气派的建筑?虽然个性倔强,拼命想摆出一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脸色,但他既非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骨子里便不免于深怀自卑。走起路来僵手僵脚,摸摸头发又摸摸衣服,深恨自己看来竟是如此寒怆。
  忽然间肩上一暖,艾诺维伸手过来,搭住了自己肩膀,微笑道:“了不得。是历代法王与大祭司们魔法加持的结果吧?这宫殿维持得这般好——我当年随先师造访的时候,整个的格局与建材,也便是这般模样。”
  卡鲁奇听得“先师”两字,耳朵整个儿竖了起来。雷富尔眸光微微一闪,点着头道:“确实是魔法加持的结果。即或如此,要想维持先人创建的规模也大不容易。根据宫中史籍的记载,光是大规模的翻修便有二十七次,其他的小工程更是数不胜数。幸得这一万八千年来没有什么兵灾,否则是谈也不用去谈了。”说到这个地方,眼前现出了一座别树一格的建筑,那便是日轮亭了。这幢宴客用的小厅其名为亭,其实当然不可能真是一座亭子,只不过它占地差不多才三百平方公尺左右,比起豪华的大堂来说,可算得上是相当的袖珍;而且除了外墙的下半截子是以黑曜石筑成的之外,面向庭园的三个方向,打从腰部以上,全部是透光度极高的琉璃,乍看之下倒像是四面敞开的亭子,因此得名。艾诺维微微一笑,说道:“便连这座日轮亭,也跟当年没有两样。”
  察觉到卡鲁奇身子又有一些紧绷,艾诺维侧过脸去,闲话家常地道:“你不知道吧?老师当年在这座皇宫之中,居住了有十年之久呢。后来虽然离开了,宫庭之中还为他保留了那一处特定的居所,常年维持得一尘不染,随时等他老人家回来居住。嗯,雷富尔陛下,紫木园如今可还在么?”
  卡鲁奇听说师父以前曾经在这里住还老长一段时间,突然间对这整座宫殿生出了一股子无以名状的亲切之感,原先的自卑不知道为了什么,弹指之间便消失得半丝也不剩了。艾诺维虽然不曾明说,他也知道那紫木园必然就是师父生前的居处,当时情不自禁地伸长了脖子,要听雷富尔的回答。
  雷富尔瞧了艾诺维一眼,眼眸深处掠过了一丝异常奇特的神情,一面举手肃客,一面微笑着说道:“大贤者当年住过的地方,哪有可能不在呢?两位要是有兴趣的话,饭后本座带各位四处走走,顺便在紫木园喝个小茶如何?”艾诺维笑道:“那敢情好。紫云木的嫩芽加上金犀草泡制的香茶,乃是茶中一绝,只不过这个时节去喝,似乎还早了那么一点罢?”雷富尔笑道:“金犀草虽然还未大出,用去年晒干的上佳草叶来泡,也别有一番风味。除非传承者非新鲜的金犀草叶不喝,那本座就有一点为难了。”艾诺维笑道:“这个可没有那么多的请究。”雷富尔说道:“传承者或许没有,索朗陀耶可就难说了。”谈笑之间,众人依次入座。
  日轮亭有三面是敞亮的琉璃墙,自然是为了宴客时让大家都看到外面的庭园风光;至于与宴客食物息息相关的厨房,自然得用一面砖墙分隔开来了。与厨房出口相近的位置,理所当然、由塔莫伊、狄凡夏几人坐了一桌。与法王们相隔较远,他几人吃起饭来也比较不那么拘束。
  其实这时候不过是上午十一点钟,要说便吃午饭,实在是早了一点,因此先行端上长桌的,乃是上佳的美酒,以及一盘一盘以白玉般的极品磁器端将出来的、温室中栽种出来的鲜果。四名负责上菜的女侍皆尽脸容清秀,身段窈窕,不消说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了。
  主客十人在长桌上坐定了位置,雷富尔端起了杯子便要劝酒;一瞥眼见塞当面色沉重,忍不住停下了酒杯,说道:“放宽心思嘛。我这个领主都不担心了,怎么看着你比我还着急?就算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关,天幸费妮丝雅陛下正巧到这里来了,还能有什么好为难的?”
  众人听到这个地方,才明白何以塞当打从碰了面到现在,都一直落落寡合。塞当涩然一笑,说道:“你把烫手山芋丢给了我,自己自然乐得清闲了……”说到这个地方,情不自禁、将眸光投向了费妮丝雅。
  索朗陀耶听到这个地方,恍然大悟:“我说呢,对封印该不该解同意得如此勉强的人,怎会突然间对艾诺维产生这么大的兴趣。敢情根本就是冲着水妖精王而来的!”却见费妮丝雅头颅微侧,说道:“那地方的地理环境,已经超过了水魔法的能力范围之外了么?”
  塞当别过了眼睛,脸上神情甚是惭愧,说道:“塞当学艺不精,恐怕只好多有偏劳了。”
  费妮丝雅点了点头,说道:“吃过饭后,我陪你瞧瞧去如何?”塞当大喜,当即站起了身子,说道:“如若不嫌塞当操切,可不可以现在便去?顺利的话,今天晚上便能赶得回来。否则说不定又得拖过一天。韦阿大坝左近方圆千里的农田全靠它来从事春耕,可不能再拖了!”
  费妮丝雅望着他露出了一丝微笑,柔声说道:“总得吃过了饭再出发罢?你已经比我上回见到你的时候瘦了不少了呢。”
  塞当见她笑靥如花,关怀之情中人欲醉,心血一阵激荡,几乎忍不住便要点头;却听得雷富尔在一旁笑道:“费妮丝雅陛下就依了他吧。塞当是个急性子,这会子要他坐下来吃饭,岂不憋坏了他?”
  塞当笑了一笑,说道:“到底是老朋友了,看我看得这般清楚。这一路过去有一个半时辰的行程,我在小空舟上随便吃些也是一样。”众所周知,妖精,尤其是封印已经解开了的那几族妖精,根本已经不饮不食了,费妮丝雅坐在这个宴客厅里,只不过是在作陪而已。当下嫣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这就走吧”四字尚未出口,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她头发里钻了出来,说道:“要去你自己去好了,贝贝妮没有兴趣!”随着话声,一个小小的月精灵从费妮丝雅颈后的长发之间冒了出来。
  几名法王绝料不到费妮丝雅身上还带了这么一名小客人,都是大感意外。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小男孩艾达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既激动、又兴奋:“妈,妈!那就是你跟我提过的月妖精吗?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可以跟他玩吗?可以吗?”衣吉贝莉忍俊不禁,低下头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记,说道:“傻孩子,那得问人家愿不愿意呀。妈妈说好没有用呀。”艾达双眼发亮,身子前倾,热切地盯着贝贝妮瞧个不住。但目下这个时段接近正午,乃是月妖精最没有精神的时候,贝贝妮昏昏欲睡,没精打采地瞄了他一眼,说道:“现在不行。贝贝妮要睡觉。”左右张望了一会,不由分说,钻进了索朗陀耶发辫里头。但他身高约莫一尺,藏身在费妮丝雅背后,倒还可以让那海波般散开的长发遮了个密密实实,索朗陀耶的长发却在垂到背心左右便往下结束成辫,要想完全盖住他便有点为难了。索朗陀耶往自己肩后瞧了一眼,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卡鲁奇瞄了瞄那个月精灵穿帮在外的小脚,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胡子。
  费妮丝雅微微地有些奇怪:“他跟着我东奔西跑,也有好些时日了,白天里从来都是照样睡觉的,为什么……”转念又想:“或者是这边人多热闹的缘故罢?毕竟是小孩子。”盈盈起身,在艾诺维太阳穴上亲了一记,说道:“你照着自己的行程去办事罢。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这时节厨房里头得到消息,快手快脚、将已经准备好的佳肴收拾出几个餐盒来,交到了塞当的随扈手上。众人知道塞当急于解决要事,也便省了迎去送来的那一套礼仪。道别过后便由得他们自行出了日轮亭,而后重新落座。
  塞当和费妮丝雅既然走了,空着两个位子总是不怎么合适,因而座位重新作了调配,餐具酒杯一应撤离,重新来过。经过这一阵耽搁,也便到了用餐时节了,原先的四名女侍似乎已不敷使用,这回上来的共有八名。虽是一个人照顾一个人,但她们进退有序,轮班往返,餐桌旁半些也不觉得拥挤。
  如若是轻薄一些的男子,或者不免要吃吃这些女侍的豆腐,甚至毛手毛脚一番,但在座八个人里可并没有这样的角色。尤其是艾诺维,每当女侍近身来为他布菜之时,坐在他对面的索朗陀耶看得清晰,他会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作轻微的摆动,绝不让那女侍有接近他身体半尺的机会。难得的是,他做得几乎不着痕迹。若不是索朗陀耶深知他曾经因为火水晶让使徒扒走而性命垂危,也不会了解他这样做的用意,更加的不会注意到他有这样的举动。一方面佩服,一方面却也忍不住要去怀疑:“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么?法王城的王宫是何等样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更休说宴请的是这等紧要的客人了。话说回来,我这些年来对许多危险的处所每每掉以轻心,全是因了护命绦的缘故。如果……”才刚刚想到这个地方,蓦地裹背脊微微一麻,才刚刚入口的酒液,突然间完全失去了味道!
  索朗陀耶大吃一惊,立时便想放下杯子,开口要大家小心,却哪知道只这一刹那间,五指已经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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