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

第134章


  艾诺维一声不吭地目送着他冲下山去,脸上神情复杂之极。索朗陀耶叫道:“卡鲁奇,卡鲁奇!”回过头去,朝艾诺维说道:“你就这样让他走了?他这时候最需要的,其实是你的安慰不是么?”艾诺维摇了摇头,说道:“茉咪他们驾来的小空舟,现下想必停在望海坪等待我们。让那个姑娘去安慰他吧。这小子其实比谁都需要家,需要有个人照应他。总不能老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跟着我……”派垂安在一旁用力鼓掌,说道:“好一个用心良苦的媒人哪!只是这样一来,人家只怕连一杯谢媒酒也不会请你吃,这岂不是太吃亏了?”艾诺维淡淡一笑,说道:“要喝谢媒酒,咱们自己摆一桌就是了。有索朗陀耶这个金主在这儿,要吃要喝还怕没有着落吗?”派垂安对着索朗陀耶挤了挤眼睛,说道:“你现在知道自己交友不慎了罢?乘着酒席还没有摆,要溜还来得及。”
  索朗陀耶心不在焉地笑了一笑,心下怀疑:“他为什么不要卡鲁奇再跟着他?卡鲁奇自己有家并不是理由……啊,难道……”突然想到艾诺维半开玩笑地表示过“封印还还要再下一次”,蓦地里明白过来:“做这件事需要何等庞大的能量,若真的再下一次封印,封完之后他岂能再活?这个时候先吵翻了,到时候就少掉了一份伤心……”想到这个地方,一股子怒气突然间涌了上来,一把抓住艾诺维的手臂,说道:“你要当大仁大义的英雄,把别人的心情都当成什么了?凭什么呼荷世界的安危动荡,只能够由你一肩承担?能量有没有必要再封一次,也不应该是在这等短促的时间里便能作决——”派垂安在一旁抚掌大笑,说道:“精采,精采!狄利昂当年也是这样子跟他吵架的!否则的话,封印这码子事还轮不到我们来插手呢!”索朗陀耶大声说道:“我可没说我赞成他再去下一次封印!”
  艾诺维横了他一眼,脸上神情深不可测,说道:“这是在吵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怎么从谢媒酒扯到这里来了?我都还不知道索朗陀耶原来这等小气——”拎起卡鲁奇留在地上的酒袋子,拈了一拈,说道:“这好像是我的红宝石钮扣换来的吧?那就不需要跟你客气了。”技开瓶塞,自顾自唱了起来。
  索朗陀耶为之气结。派垂安低声笑道:“不是跟你说了,这叫做交友不慎么?要想落跑的话,这就请便罢。”索朗陀耶在他背上重重地捶了”下,说道:“要说倒楣的话,阁下可恍我倒楣多了。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怎不及早把他掐死?”派垂安笑道:“那自然是因为我生性古怪,就欢喜自讨苦吃。”
  索朗陀耶忍俊不禁,瞧了独自坐在火堆旁喝酒的艾诺维一眼,低声问道:“他现在的性子,是他原来的个性么?我是说,封印还差了一个。”派垂安横了他一眼,脸上神色古怪至极,说道:“干嘛?轮到你想帮他作媒了吗?仔细让费妮丝雅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索朗陀耶瞪了好几眼。派垂安只作没有看见,继续说道:“啊哟,是不是我会错意了,其实是你自己想嫁给他?我说兄弟,这不大好吧,”这一回索朗陀耶不再跟他客气,结结实实在他肩膀上播了一记。派垂安愁眉苦脸,摆出一副瑟缩害怕的模样,抱着头道:“就算说中了你的心事,也不必杀人灭口嘛?”
  索朗陀耶看他越闹越乐,反倒宁定了下来,双臂环胸,只冷眼盯着他瞧。派垂安又闹了两句,见他没有反应,深灰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两转,露出了明镜至极的光芒来,笑道:“你真的很像狄利昂。”
  索朗陀耶眼眸中光芒一闪,说道:“那一位想必聪明绝顶,修养绝佳,才会让你这种祸害活到现在。”
  派垂安纵声长笑,朝艾诺维招了招手,道:“艾雷,还有酒罢?丢一袋过来。”艾诺维皱了皱眉,抛了一个酒袋子过去,说道:“别再用那个名字叫我。”派垂安笑了一笑,说道:“太久没吃你的排头,一时忘了。”拔开瓶塞,先递给了索朗陀耶。
  索朗陀耶有些奇怪,喝了两口酒,问道:“他为什么不让人用他的小名叫他?连你都不行?”派垂安接过他重又递过来的酒袋,也喝了几口,说道:“这我也不是十分明白。好像他总以为昵名是小孩子用的。打我十岁上认识他起始,他就不怎么肯让人叫他艾雷了。打了三次四架,才硬生生换了过来。嗯,”脸上露出淘气的神气,说道:“我有时存心呕他,便还用这个名字叫他。管用得紧。嘿嘿。”
  索朗陀耶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他不喜欢小孩子么?”这才想到从相识到如今,艾诺维从不曾以昵名称呼过自己。派垂安摇了摇头,说道:“应该说是他没有时间当小孩子罢。你刚问我艾诺维原来的性子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嗯,你问的是八岁还是十岁的时候?”见索朗陀耶横了自己一眼,并不答腔,知道这一招对他而言已经不大管用,笑了一笑,说道:“很接近了,但还不完全。他本来应该要更忍心一些……不,是忍心得多。”索朗陀耶有些不解,道:“忍心?”
  派垂安作了一个斩杀的手势,说道:“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我说的忍心,就是你能够想像的那个意思——”顿了一顿,说道:“你大概很难相信罢?月的封印便是以他自己的母亲造成的?”
  索朗陀耶倒抽了一口冷气,迅速地瞥了艾诺维一眼,说道:“他自己知道么?”派垂安瞧了他两眼,淡淡地道:“你别太放在心上了。万物有生必有死。他现在是因为月的能量尚未回归到自己身上,才无法真的了解‘割舍’的紧要与必然——”见到索朗陀耶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他微微地笑了一笑,说道:“莫说是现在的他了。千古以来,除了月妖精一族之外,本来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真的明白。若不是承袭他的能量成为属月的喀尔提,我本来也一样不会明白的。嗯,在一般人看起来,这就叫做‘忍心’了。”
  索朗陀耶重重地甩了甩头,只觉得派垂安言语虽然简单,但深渺悠远,有若无尽思量的空间,一时间惘然怔仲,只觉得自己自幼及长、一直笃倍着的慈悲容让,都突然间变得清浅了。派垂安扬了扬眉毛,说道:“更忍心的事还在后头哩。除了这六个封印之外,他本来还打算再加一个的。”索朗陀耶身子震动了一下,问道:“再加一个?怎么样的一个?”陡然间记了起来:艾诺维在地封印开放之后也曾经说过:封印应该要有七个。
  派垂安瘪了瘪嘴,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说道:“你可以称之为守护的封印,也可以称之为时间的封印,更不妨说它是意志的封印。总而言之,他是打算把这第七个封印加在风火水地日月六个封印上头,以确保它们不会松动,不能破坏,”索朗陀耶大惊失色,道:“他可没有这么做罢?”这话问得其实颇为多余。试想第七个封印如若当真封了下去,过去数十年间,呼荷世界的能量岂有可能失衡?只是他全付意识,一直让“再下一次封印”这个意念所盘踞,想到如果封印永世无法解开,全呼荷世界的人世世代代、都无法再品尝到诗歌之美,爱恋之情,便不觉一阵毛骨耸然。
  派垂安白然不知道他的心神竟然跑了有这么远,摇了摇头,说道:“自然没封成,否则我们这些喀尔提焉有可能出现?据我猜想,他是把原来预计要做成第七个封印的能量散放出来,造就了六组喀尔提,”索朗陀耶大愕道:“那又是为了什么?照你这样说,喀尔提的出现,分明是违背了他的本意?”
  派垂安斜了艾诺维一眼,脸上再一次流露出精灵古怪之色,说道:“他小子没把自己的能量计算好嘛。封印下得太深了些,能量也用得太过了些。否则的话,又何致于到得末了、非得牺牲到日长老和月后不可?即或如此,省下来的能量只怕仍然不够他造成第七个封印。至于另一个原因……其实,那恐怕才是真正的原因……”沉吟迟疑,没再往下多说。
  索朗陀耶只听了前半截子,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说道:“封印封得太深了些?意思是他如果重下一次封印,那情况也不会跟以前一样了?”派垂安懒洋洋地道:“那当然啊。凡事总是一回生、二回熟嘛。如若这回还是封得太过,将来尚有第三回,第四回,也未可知。”
  索朗陀耶啼笑皆非,实在不知道要把这个人如何是好。有关封印一事谈到这个地步,他所受到的冲击实是难以言宣。整个晚上思潮起伏,辗转周折。艾诺维见他两人相熟到了一个程度,过来加入了他们,三个人絮絮长谈,只绕着封印过程的种种曲折打转。不知不觉酒尽食罄,倦极而眠。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早要出发的时候,索朗陀耶才想了起来:派垂安说过要跟自己解释佛兰珂的伤势状况的,可自己每次想问,话题老是莫名其妙地岔了开去,到得未了,硬是连一个字也没能问得!  第七封印第 7 卷第三话 纳采婆娑苑作者:纳兰真且说卡鲁奇在暗夜之中夺路而出,伤心痛苦,神思混乱,一心一意、只求有个地方能让自己平息下来。山径虽然崎岖险阻,但他本来具有夜行性动物的视觉,速度只比白天里稍绶了些,却也要不了多少时候,便来到了望海坪。
  由于营区平静无事,驾驶小空舟也用不着多少人手,早一日狄凡夏便已随着札南威几人下山去了。茉咪独自守在营火旁边,听得山径上脚步沉重,吃了一惊,叫道:“卡鲁奇,是你么?”知道以艾诺维的能耐,绝无可能发出如此沉重的奔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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