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拔之书

第6章


从表面上看,天界和地界正在显现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
只有镜神一直处于焦虑之中,按他的推算,这又是一个魁拔复活周期上的年份,他称之为“魁拔之年”。
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典型的“有家神族”――有妻子,有女儿。他的妻子属朴系神氏,叫朴心,是他早年在地界游历时结识的女神。
和许多被地界生活的新鲜感所陶醉的天神一样,他们结成夫妻,在共同生活中,体会着七情六欲的种种美妙。很快,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取名镜心。在镜心长到3岁的时候,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年纪的朴心带镜心回到天庭,这也是一般女神觉得不可以再加快生长了的极限年龄。
因为镜是天界的魁拔专家,与他长期共同生活的朴心和镜心母女也对魁拔事务多有了解,有关魁拔的种种学问也就成了他们的家学。
朴心回到天界之后,见到了泱送给镜的“晶之目”,当时就惊叫了一声,说自己在梦里见过这个东西,它是一个活物,有一种神奇的功能。那种功能曾经在她的梦里展示过,但她醒来后忘记了。
此后,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琢磨着这个神奇的生物,把它抱在手里,抚摸、拍打,用不同的光照它,跟它说话,把它放在不同的环境里看它会有什么反应。朴心发现,在它光滑的胶质层表面下的类似眼球玻璃体的物质里,经常会出现一些模糊不清的图像,但再想看仔细就看不清楚了。有一次,她拿着它偶然经过一个曲境的时候,突然看到里面出现了很清晰的图像,就像亲眼看到的景物那么清晰:一个街市上,有一些蒸汽车开过。她一下被这样的景象惊呆了,赶紧站住,一动不动地拿着它,仔细看着,里面的图像一直保持清晰的样子,街市上的人们正常地生活着,天很快黑了,一些建筑里亮起灯光。
朴心拿着它走了几步,里面的图像出现了一些扭曲,随着她与曲境所处的位置不同变换着里面的图像。她努力想着梦里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些,好像是,又不是现在这样。她隐约记起,在梦里的这个怪东西一直在天上飞着,把看到的东西传给她的意识,她就也看到了。是的,梦里的晶之目是替她在看别处,而不是让她在它里面看到。二者的共同点就是,它能看到她不能直接看到的一些景象。想到这里,朴心顿时灵感迸发,拿着它在曲境周围移动着位置,观察里面的反应。就这样,经过很长时间的试验,她以晶之目为主体,加上了一些辅助结构,制成了一个可以根据需要观察地界任何一个地方的景物的装置。她还把地图上的经纬度用于这个装置上,还能根据装置的刻度,反推出一处不能确知经纬度的地点的经纬度读数。后来,在镜的帮助下,她利用光学原理,把晶之目里面的图像反射到巨大的天幕上,让周围很远地方的神都能看到。
朴心第一次把晶之目里的图像投射到天幕上时,引起了众神的赞叹,称这是继泱发现曲境、镜发现纹耀循环、焰发现脉术原理之后的又一次伟大的发明。
与此同时,镜正在潜心改良专门用来监测魁拔脉频的装置,他经过很多次极具想象力的精简步骤,把本来比较巨大的仪器简缩为一个可以拿在手里的器具,就像一块光滑可爱的卵石,只要魁拔特有的脉频37.648出现,它就会发光,离脉频源越近,光就越亮。也就是说,只要魁拔出现,它就会发光;越接近魁拔,光就会越亮,根据光的强弱变化,可以很容易地跟踪魁拔的踪迹。镜把这个器具命名为“清玄镜”。
镜有意在魁拔998年之前完成清玄镜试验,之后通令整个天界,魁拔之年,任何工作用变频器具都不准采用37.648以及上下正负2的脉频,只要清玄镜发光,就只意味着一件事,魁拔复活了。
魁拔997年年底,镜提醒众神注意魁拔动向,但没有引起重视。他希望再次元点轰击灵山,没人理睬。众神的淡漠,让镜郁闷得几乎发疯。他几次去问泱的意见,泱都在忙着完成他的又一伟大发明――神只凭纹耀能量的保护而不必再通过曲境舟就可以直达地界。已经发现的可以直通地界的曲境有1024处,全都标记在了相应的天图和地图上。
魁拔998年,清玄镜不祥地亮起了一道微光,之后悄然熄灭。镜在第一时间向地政司通报了清玄镜的反应,同时了解灵山一带的情况,回答是并无异常。
镜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又象上一次一样,亮了一下就熄灭了,但愿也和上次一样,魁拔并没有出现。
镜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给焰术,希望他统领下的天界兵员多少有一个准备。焰术对他客气地笑笑,请他一道去见证泱马上就要进行的单体穿越曲境的壮举。
这一年,泱完成了他的又一重大发明,神族可以在天神纹耀的保护下独立穿过曲境,这意味着以后的天界神族往来于两界之间将变得更加方便、自由。
不久,泱便在众神的充满敬意的赞美声中平静地故去了。由元点生育的泱沁成为泱系主神。
3.2 迷麟
魁拔999年,年过50的龙长老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衰老的折磨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敏锐地察觉到已经靠近自己的妖怪,对手可以离自己近到足以杀死自己的程度。
事情是从一个暮春的中午开始的,龙长老准备收拾一下自己刚刚捕到的几条鱼,给自己做一顿麻烦一点儿的午饭,突然发现自己捉到的鱼中,有一条比较大的不见了。他敏锐地感觉到那是被人拿走的,更让他气恼的是,他居然没有感觉到窃鱼者的丝毫动静和气息。
他愣在那里好半天,努力感觉着周围哪怕任何一丝微小的线索,然而没有。他几次想用那鱼是自己逃掉的、也许根本没有这条鱼、是自己记错了这样的理由安慰一下自己,但没有说服力。他不会记错任何事情,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于记住发生在自己身边所有事情的所有细节,比如说,背后三步远是一棵大树,打起来的时候可以靠着它保护自己的背后;左边的地不平,不容易跑过人来;长矛一直放在右边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矛尖向前;一共有三个装不同东西的提袋在左边,离开时不要忘记拿……等等。如果不是这样,他恐怕早就没命了。
他觉得这事很不寻常,离开时特别小心地感受着四周的气息,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头天做好的烤饼也被人偷走了,只偷走了一个。他整整一天一动没动地坐在发现烤饼被偷的那个地方,用自己的鼻子、耳朵和脉门感受周围的异常,还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是什么人敢做这样的事情呢?整个灵山,知道他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靠近他,以免被他“误杀”。间或有一些必须要从他跟前经过的人,不用他发出警告,自己就会大声说我只是路过这里,然后故意迈着响步从他面前走开。就是是那些还不太知道他的生人,经过他附近时不知道要打声招呼,但也不会轻手轻脚地故意让他听不到,他也会很早就听到脚步声,感觉他的气息。被他误杀的都是轻手轻脚接近他的人,或是飞快地直扑而来的人。虽然他每次埋葬被误杀者时,都会对死者深深地道歉,但也觉得其中有些人就是冲他来的刺客。的确,要杀他的人太多了。
这个偷了他的鱼和烤饼的又会是一个什么人呢?他离我已经近到可以下手了,却为什么没有动手?他想折磨我吗?这么说,他不是来自官方的杀手,而是来替被误杀的人找我报仇的?想让我在随时都可能被他杀死的等待中精神崩溃?
想到这里,龙长老的手从长矛上松开。他不想让对手觉得他开始紧张,正相反,他想让对方觉得他并不在意,很放松,这样对手也许会松懈下来,不再那么小心,那就好了,只要让他感受到一丝响动,就足够了。
龙长老故作放松地度过了一整天,其实每一刻都在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夜里也没有真的睡着,他故意把长矛立在离自己有一步远的地方,只等着对手一个轻微的破绽。
还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第三天早上,龙长老再次去拿他的烤饼,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放烤饼的地方多了一个挺大的野瓜。
“你在哪儿?”他机警地问了一句,他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已经承认自己输了。他等于直接告诉对手,自己无法感知他,他只想在死之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而来?为何能有如此高超的技能?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开心的笑声,只这一声,就让他觉得世界完全变了。多少年来从没再有过的甜美从他的心头升起,他循着声音只一动胳膊,就把他按住了。他感觉到这是一团软软的、热乎乎的肉,他笑了,泪水从他的眼里涌流出来。他笑了好长时间,那团肉也一直笑着,不住地往外挣脱。他松开手,让他逃走了。这次,他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轻盈得如同一种叫“麟”的小动物。他闻到了他留在他手上的气味,与周围的青草的气味完全一样,怪不得他的嗅觉几乎完全失灵了。
“是你吧?”以后很多天,龙长老都会突然间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说上这么一句。他知道那个孩子就在附近,随时都会悄悄地来偷他的食物。他故意做了很多好吃的食物,放到平时搁烤饼的地方。
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一直挂在他的脸上。他好像一下子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意义,或者说,他这才意识到此前持续了近三十年的生活是毫无意义的,全部的生活内容就是随时提防有人来杀他,没有笑声,没有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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