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似流沙爱似海

    72
    皇宫里的宴会又在举行，这是为缅逦国的云雅公主举办的宴会。
    一个友好邻国公主的到来，在礼节上盛夏帝是应该举办这样的欢迎会的，虽然在内心里是万分的不情愿。
    小公主习惯于这样的宴会，她在这种场合里如鱼得水，应付自如。
    她在女人堆里寻觅着她丈夫所爱的人的身影，她想知道牵住杨术心魂的人长什么模样？昨天的杨术面无表情，她看不懂杨术的心是喜还是悲，她只看到杨术回到少将军府后，就进到南阁再未出来过，直到今天晚宴前，杨术不吃不喝地在南阁呆了整整一天。
    小公主能猜到杨术的几分心情，一路上，杨术越接近家园就越沉默，一点也没有感染到其他人快回到家时的喜悦之情。
    杨术何来喜悦？他昨天那么真实地拥抱了七七，却不能把她带回家。
    如果可以，杨术是不想陪小公主参加晚宴的。杨术只蒙头喝着闷酒，他在等七七的答案，他不能理直气壮地要求七七当场做出决定。杨术甚至没胆量要求七七做决定，他只是说了他的爱，他的情，他想念她的心。他连带她回家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她，他说这些时，他是诚恳的，把心掏了般的真诚。
    他又是惶恐不安的，他怕七七不相信他，认为他说的都是谎言。
    他也怕她的心肺会受不了，不知她身体好了没？
    杨术蒙头喝着杯中酒，回想着七七送他玫瑰时的笑容，让他如痴如醉的笑容，和他接过花搂住七七时那种烫心的温度。
    那种烫心的温度……
    杨术接过七七手中的玫瑰，把七七紧紧地拥进怀里，深闻着来自长发里的熟悉的味道，述说着想念之情，“七七，你是在等我吗？你还在等我……对吗？我想你，真的很想你，真的……”
    七七笑了，点点头，笑得很认真。很认真。
    杨术看见了，盛夏帝也看见了。七七的微笑。
    七七微笑，“能平安回来就好。……我也很想你，真的，你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还有什么能比平安回来更让人欣慰的？
    盛夏帝看着应付自如的小公主，哀叹一根筋的七七把他这个帝皇的爱拒之门外，而将要与这样的女子共侍一夫。他不想让七七受委屈，所以他把她保护了起来。他把七七保护在了夏雨殿，不想让七七过早的去面对这个会让她尴尬的女人，一切等七七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最终的决定再说吧。他现在是不会放手不管的。
    七七在夏雨殿里，一个滴酒都不能沾的人，却手持着酒壶不肯放手，与跪在地上的雨水对恃着，“臭丫头，快松手！犟牛，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放手！放手……”
    雨水扳着酒壶死不松手，苦苦哀求着七七，“……小姐你不能喝，你喝不得酒的，这酒味道也不好，会伤身体的。……小姐你身体不好，一定要喝的话，奴婢给小姐去拿果子酒。换一种酒好不好……”夏雨殿里的宫人严格地执行着盛夏帝的命令，雨水更是尽责地把好关。
    七七手里拿的酒，是她在夏雨殿的小厨房里，千辛万苦翻找出来的烧菜料酒。她想喝酒，她也想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多自在洒脱的感觉，她七七想要尝试这种万事皆休的潇洒滋味，潇‘傻’以后做傻事就名正言顺了。
    她做的是傻事吗？只是做杨术名义上的妾，心里还是杨术的妻，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追求的是真感情，不是虚名。她的爱里不掺杂那些虚名。……可她为什么还是难受得想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不省人事的大醉一场，忘了一切的大醉一场。
    她想醉。
    即使大醉一场又能怎样？她仍将继续活着，她仍要面对这些选择。嫁与不嫁，两难的选择。
    醉酒，糟蹋的是她的身体，和被酒鬼拨乱的心。
    被酒鬼拨乱了心，麻痹的是身体，痛苦的也是身体，在痛苦中只会让心更明白她爱的还是他，她不能失去他。他是她一心一意等来的人。就算身和心都会被酒鬼拨乱得发出刺耳的尖声，她还是想一试这种醉后清醒的痛楚。爱的痛楚。
    她想喝酒，她要沉醉。
    七七听到雨水说果子酒时停住了使劲，是啊，即使要醉也要在美酒里沉醉，怎能让难喝的酒先把自己的胃给糟蹋了。“果子酒？什么果子酿的？是葡萄酒吗？嗯，雨水你快给我去拿葡萄酒来。”
    “小姐先把酒壶给奴婢，奴婢马上就去拿。”雨水见七七松了点手，就马上应承七七的要求，先把酒壶骗下来再说。
    七七看着雨水关切不安的眼神，放开了手中的酒壶，又看着雨水拿着酒壶飞快地，逃离般地跑了出门。不是七七已完全相信了雨水的话，而是七七不想拖累他们。
    七七亲手一个一个地扶起跪在地上劝导她的宫女太监。她一个人难受，凭什么让他们也跟着难受。她可以不去管醉后的结果，而他们却要承担她醉酒的责任。不管雨水是不是骗她的，稍一冷静的七七都会放掉手中的酒壶。
    雨水出了夏雨殿是直接跑去找盛夏帝的，能不能给七七酒喝，她一个小小宫女决定不了，盛夏帝这么宝贝她的主子，如果有什么差错，她担不起一个皇帝的怒火。
    只有让皇上去决定了。雨水把责任推给盛夏帝去担。
    福泉把雨水说的事原原本本的汇报给盛夏帝听，盛夏帝皱眉听完后开口就骂福泉老糊涂，耽误时间，应该早点去找胡太医。
    盛夏帝看着福泉呆着不动又皱眉不耐烦的催促道：“怎么还楞着？还不快去宣胡太医！老糊涂！”
    “啊，奥，老奴这就去。这就去。”福泉还真的糊涂了，林小姐要喝酒关胡太医何事？福泉不明白盛夏帝招胡太医进宫的意图，所以福泉只能是福泉，只能做个公公。如果福泉能有盛夏帝的反应，福泉也就不会只是个公公了。
    盛夏帝首先想到的是七七的身体能不能承受醉酒。不然，迷药和解药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要急着宣胡太医进宫。迷药是要下在给七七喝的酒里的，虽然酒里还会掺入大量的白开水，但不能保证沾不得酒的七七不会喝醉。喝醉伤身，她的身体是不是能经受得起再伤一次，得要胡太医的确认。
    醉后还需要解酒的药，或是解七七醉后头疼的药，或是解七七酒后产生的不良后遗症的药，这些都得依七七的体质和醉酒的程度而定，所以胡太医也必须随侍在一旁。所以必须宣胡太医进宫。
    胡太医来了就可以大胆的醉了吗？
    想要一醉方休，必定也要领略醉后的难受。毋庸置疑。
    其实，什么都不要去回避，什么都无需去掩盖，面对自己的内心作出选择。什么都不管，只做最直接的选择。爱或不爱。
    ……做杨术名分上的妾，做杨术心里面的妻，也没什么必要去过多的计较。一个名分，需要舍了爱地去计较吗？……“小妾”，七七轻喃着“小妾”舔了一口杯中的美酒，不知道小妾是不是被人糟践的，可她觉得这小妾听起来好像挺遭人怜的，有楚楚可怜让人疼惜的味道。她被人可怜了吗？
    她将要成为杨术怜惜的小妾？是杨术怜惜的小妾吗？七七自问一句又舔了一口美酒。
    “小妾？……嘎～”，她要当这个小妾吗？要吗？
    酒虽淡，味还是有的。七七舔了几口后觉得不过瘾，脖子一仰，滋溜，美酒入胃了。可七七还没倒第二杯，就醉趴下了。趴下前的前一秒七七还疑惑不解，她才舔了几口，喝了一杯，怎会这么快就醉倒了呢？
    一夜好眠，谁说醉酒会难受？她怎么觉得好像睡了美美的一觉？这几天心里搁着事，一直靠佛珠链才安的神，这夜倒是一夜无梦好睡到天亮。
    七七醒来后没觉得头痛欲裂，只看到花白胡子的胡太医在给她搭脉，七七心里过意不去，肯定又是胡太医给她医治的，上次悉心地给她治疗，亲自督促煎药，她还没有好好地感谢过这位老人家呢。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为她忙里忙外的。真让她过意不去。
    七七觉得有点对不起胡太医，她总是在惹麻烦：“太医老爷爷，谢谢你啦，这次又要麻烦你了。”七七这话说的自己不觉得什么，可把正在搭脉的胡太医给吓了一跳，怎么说胡话了？遂更用心地搭起脉来。
    旁边的盛夏帝用质疑的眼神看了看七七，又看了看胡太医，最后盯着七七看个不停。
    七七不解盛夏帝和胡太医的表情，不知她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吃惊的，她懒得理会他们。七七只盯着帐顶想心事。
    盛夏帝见七七醒来后说了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后，就不理不睬地翻着双眼呆愣着。盛夏帝紧张的有点不知所措了，“怎么回事？……七七你还认得朕吗？知道朕是谁吗？七七你认不认识朕啊？七七，七七……”
    七七糊涂了，能自称朕的除了你盛夏帝还会有谁？
    皇上的精神出毛病了？一口一个朕，还口口声声问她朕是谁。七七白了盛夏帝一眼，赌气地回了一句：“不认识。”
    敢用这种口气回他盛夏帝的话的人，除了有恃无恐的七七，还会有谁？还能有谁？
    盛夏帝无所谓地咳嗽一声，安静地听胡太医说诊脉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