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紧紧围绕着我的同学们此刻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路的尽头,校长拎着教鞭,怒发冲冠地向我走来。
好像……这与我设想的结局不一样呢。
我小心地向后退一步。
“东方十一!”校长骂骂咧咧地挥舞着教鞭,“我早就该猜到是你!”
我又退一步。
此刻的校长面目狰狞,比那些缠着我的妖魔鬼怪还要恐怖。
我打了个寒噤,心里猜想着他会在怎样的时机扑上来,一口一口地撕掉我身上的肉。
校长就快走到面前了。我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是逃跑还是迎接死亡。
“东方十一,就算你现在道歉,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言外之意就是,我必须选择逃跑了!
我迅速转身,脚掌一蹬,整个人就像没头苍蝇般窜了出去。
“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他气极败坏地追过上来。
我蹄下生风,头也不敢回。
“你等我把话说完了再跑行不行?!”他大声地抗议着。
显然……不行嘛。
我没敢搭理他,跑得更快了。等他把话说完了,我肯定就不能用两只脚跑路了。或许该改成四只脚。
风在耳边呼啸,眼前的景物转瞬即逝——原来我也可以跑得如此之快。看来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行为完全是漫无目的的。直到再也听不见校长的叫喊,我才停下来。
而这一停,便再次感到了不安。因为,我又是孤身一人了。
此刻我站在狐狸阶梯后的空地边。这里,曾经座落着诡异的旧校舍。不安和焦躁的情绪倾刻间如针扎般让我难受。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如电影般放映,恐惧又上心头。
我开始后悔了。早知会跑到这种地方,我死也不会从校长修长的教鞭下逃走。即使逃走也不会跑得太快。我应该留点时间给他,至少让他追得上我。
现在,我在后悔之余,唯一的念头也是逃!
逃离这里。再也不要靠近这里。
我转过身,往回跑。
风在耳边呼啸,眼前的景物也是转瞬即逝——然而,十分钟后,我仍然停在原地!
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在头顶降落,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抬头看看天空——艳阳高照。与之前进入旧校舍时完全不同。再看看脚下的路——在林荫里蜿蜒,绕过了花坛,拐过行政楼,一直蜿蜒至新校舍。
我郁闷地抓抓头,不明所以。
正在这时——“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划破了死寂的世界。
我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寻着声音跨进了那片禁区。反正想逃也逃不掉了,不如一探究竟,也许还能满足一下这该死的好奇心。
当我走到空地中央,悬着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了。
一个女孩!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身着红衣,站在金黄的阳光里心无旁物地拍着雪白的皮球。
如若地点不是这里,那么这绝对是一幅美到极致的画面。
而此刻,这静谧的画面,却散发出了诡异的气息。
第三章 我们都爱唐三藏(14)
一身红衣的小女孩站在空地中央,心无旁物地拍着洁白的皮球,连我走到她身边也没在意,依旧是头也不抬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这一刻我有些迷茫。这个小女孩,这个纯真无瑕的小女孩真的是只鬼吗?
皮球落在地上,激起飞扬的尘土,接着再度弹起,稳稳地回到女孩手中。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简单的动作。四下里宁静异常,只有皮球落地的声音在回荡着。
我不敢主动打破这片祥和。一颗心在欣赏美景的同时也仍然悬在半空中,生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能让梦魇重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咚咚声变小,皮球在地上弹跳两下,却没能准确地回到女孩手中,它像调皮的精灵,滚进了半米开外的坑里。
那坑足有五米深,壁上突兀地挂着梯子。看样子应该是个下水道。
可我不记得之前有看过这个东西。
女孩失落地收回手,怔了怔,又抬起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那眼里洋溢着的情愫,让我有些恍惚。
小时候,我也是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的祖父。那个据说和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总是选择背对我,无论我怎样地渴求,怎样地哀祷,他始终当我是不存在的。幼小的心里明知不可能,却仍然执着地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得到他哪怕是一眼的垂青。但是,这一刻迟迟不曾到来,直到他永远地闭上了那布满皱纹的眼睑,我才明白,这样的幻想,对我而言,是一种奢求。
而此时此刻,有着同样眼神的女孩让我的心莫名地一痛。她对心爱之物的怜惜,绝不亚于当年的我。
我有些动容,心下极为不忍。
“我帮你捡回来。”我不等她回答,一条腿已经伸了下去。
就在这时,女孩开心地笑了。她的身后,似乎盛开着成千上万的粉色八重樱。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熟悉到让我禁不住背脊发凉。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她曾经对我说:“他不是你的,但你是我的。”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她还是来了。
阳光很刺目。谁说鬼是惧怕阳光的?这个女孩一样能在光里行走。
她看着我,微笑着,开心地微笑着。
我的上半身趴在地面上,动也不敢动。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而渐渐地,女孩打开双臂,身体像被PS一样越来越透明。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尘土飞扬,我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等到风过后,再次睁眼的时候,女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低下头,望进下水道里。哪里还有皮球的影子,一切空荡荡得像没发生过似的。而那支撑着我下半身的梯子竟也不见了!双腿顿时悬空!幸好双手死死地扣在地面上,整个身子才没有直截了当地掉下去。
就在我用力试图爬上地面的时候,黑暗的下水道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咝咝声。不等我反应,无数的细丝已经缠上了我的脚踝。冰凉湿滑的感觉像恼人的蚯蚓般钻进神经,吓得我大气也不敢出。
第三章 我们都爱唐三藏(15)
借着强烈的阳光,我壮着胆子看向那些细丝。
下一秒就倒抽冷汗。
那不是普通的细丝!
那是成千上万根流动着鲜血的脉络!
丝与丝之间,流动的血液像沸腾的热水般发出可怕的声音,似在嘲笑我的无知与脆弱。
红得发黑的世界里充斥着刺鼻的腥味。血腥气夹在阴冷的风里,让我倍感恶心。
我双目发黑,几乎晕厥。巨大的恐惧压抑着我的意识。我吓得失声痛哭。
而我的哭声对它们而言却仿佛是兴奋剂。它们在我的脚踝上收紧,迅速向上蔓延,缠绕过我的大腿,我的腰,我的胸……
我挣扎着,愤怒着,哭喊着,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血管缠在身上,越收越紧。
湿冷的感觉盖过了阳光的温暖。我的全身都在发抖。
突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如利剑般割断了细丝。
是唐修吾!
受挫的细丝像有生命一样感知了危险,不再前进,而是迅速向黑暗处撤退。巨大的下拉力将我的身子带离地面,惊慌中,我的手在虚空中抓住了唐修吾的。
他手心的温度又一次让我泪流满面。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吗?总是在我绝望的时候,用这手心的温暖提醒我生命的存在。他难道忘记了我们还在冷战吗?
他此刻的温柔,让我又一次迷失了方向。
恍惚间,地面似乎在扭曲,变形,我的身体在下落。
只听“咔嚓”一声,我身体的某个部位与坑底亲密接触了,而另一个部位则是与某君的唇亲密接触了。
我躺在地下,头顶的天空像被裁剪过一样呈狭小的圆形。原来坐井观天就是这么个感觉。一只乌鸦猖狂地从天的这头飞到那头,大嘴肆无忌惮地呱呱叫着。
唐修吾压在我身上。他的唇贴着我的。他的体香也淡淡地溶入我的。清新的檀香味像透明的衾纱铺满了我的全身。此刻他的脸放大了摆在我的睫毛上方,细腻的皮肤一览无疑。
一股热流顿时在我的身内乱窜,如千军万马奔腾不息,直逼脑门。
不行了!
貌似又要喷鼻血了!
我赶紧闭起眼睛,心里飞快地默默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真是的!这个家伙难道不知道我的一腔鼻血对他是没有免疫力的吗?还是他已经忘了我们还处在铁幕演说之后的漫长冷战期?我才不要现在在他面前喷鼻血,这样丢脸的经历有一次就终生足够了。不过……如果他执意如此的话,我可以试着再喷点。呵呵……被姬小雪知道了,一定又会骂我JIAN,那……那我还是忍痛推开他好了。可是,这种被他压着的感觉也很不错……
我的大脑就这样胡乱地运转着,把所有的脑浆都搅成了浆糊。
最后,在我作出决定之前,唐修吾主动从我身上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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