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

77 番外(五)


    番外(五)正月气温仍旧寒冷,不过今日天晴,没有下雨。薛晋从清河镇路过,特地走到榕树下,没有看见去年见到的那个姑娘,连对面茶棚也不见了。
    他驻足许久,兴许相信缘分是错的。当时该问她住处,好歹问问姓名,可最后什么都没问,导致如今他碰不见那人,也找不到那个姑娘了。
    如果他知道在去年离开这里,继续游学后,会那样牵挂那个姑娘,兴许他就不会没有作为了。
    世上最后悔的兴许就是如果。他在清河镇留了下来,想着或许能碰见那个姑娘。
    又盼着她还记得自己。&&&&&薛升不爱养鸟儿,总觉那种东西浪费时日。
    只是同他一起玩的官家公子都喜欢,所以他也养了一只,时而也会去溜溜。
    这日带了鸟笼去酒楼和他们斗鸟,久等一人不来,就有人打趣道,
    “那王公子该不会是鸟儿飞了吧。”刚说完,就见王公子来了,又恰好被他听见,过来就说道,
    “不是我的鸟儿飞了,是有只金丝雀要进城了,我得好好照看。”旁人问道,
    “是什么金丝雀?”王公子笑道,
    “青州第一首富听说过没?”滨州离青州并不算远,众人当然知道,
    “可是那乐善好施的宋知言?”
    “说的就是他,不过来的不是他。”王公子笑道,
    “我有个在青州的朋友,说那宋家大小姐要路过滨州,让我好生招待。我收到风声说他们三天后就要到了,方才忙着让人收拾厢房,所以来晚了,见谅见谅。”
    “哟,这不是有美人投怀嘛,要是娶进门,可就是金龟婿,有数不清的银子了。”王公子轻笑,
    “我一个官家人,去娶个商贾家的姑娘,这是要变成大笑话么?”薛升听后也跟众人笑笑,士农工商,哪怕是某地首富,也不过是低贱商人罢了。
    笑着笑着,他突然想起母亲前两日跟他提的事,喝茶的手势已是一顿。
    父亲需要银子,那宋家姑娘……可不就是现成的金山?想着,眼中光泽,已染寒气。
    &&&&&
    “绑了?可要是让人知道是我们薛家做的可不行。”洪沅一听儿子说要将那过路的商贾之女绑了,连连摆手,生怕出了什么状况。
    薛升说道,
    “娘,孩儿做事您还不放心?定会做得妥妥当当,不会出错的。只要将她劫持了,爹要的银子便有下落了。听说那宋知言最疼这个女儿,而且再无子嗣,他能不紧张么?到时候别说十万两,百万两他也会给的。”这一说洪沅已十分心动,可到底还是担心。
    心头正惴惴不安,突然听见廊道那边有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推门出去瞧,远远就看见个瘦小人儿蹲在地上,哆哆嗦嗦收拾着地上的茶杯碎片。
    她两眼一冷,疾步上前,俯身伸手就在那小姑娘耳朵上拧了一记,疼得那不过五六岁的人疼得直喊。
    “叫什么叫?让你端个茶也不会,白养你了。”那小姑娘泪眼潺潺,
    “玉书不是故意的,是魏嬷嬷路过的时候撞了我一下,我拿不稳……我饿……”魏嬷嬷忙说道,
    “我怎么会故意去撞个孩子。”洪沅听罢,又在玉书红红的耳朵上拧了一把,
    “自个做错事还怨别人,定要将你卖了去给人做童养媳。生得倒是跟你娘一样,一双桃花眼就是勾搭男人用的。”玉书簌簌发抖,依照往日来看,要是她敢忤逆她半句,肯定要被打得很惨。
    可洪沅还是不放过她,在她身上拧了又拧,疼得她忍不住哭喊。直到薛升听得心烦,将母亲唤走,玉书这才得救。
    洪沅临走前又道,
    “不将地上收拾干净,今晚就睡柴房去。”玉书蹲地将碎瓷片收拾干净,那碎屑扎进手里了也只能强忍,只想快点离开这。
    夜里回到下人住的房里,见母亲还没回来,她跟同房的婢女讨药。那婢女瞧见她手上全都是细碎伤痕,气道,
    “你好歹也是老爷的孩子,不就是没正名,老夫人也太过分了。”
    “那种人才不是我爹。”提到薛康林,她只恨得牙痒,
    “他从来都不管我娘,洪沅老欺负我娘,可他从来不管。”婢女叹气,
    “谁让你不是个带把的。”玉书听不懂,她只知道她有娘亲,但没爹疼。
    那旧布条还没将伤口缠裹好,劳碌一日的萧娘就进来了。玉书躲也来不及躲,一眼就被她看见。
    萧娘愣了片刻,上前瞧着畏畏缩缩的女儿,声音微哽,
    “老夫人又打你了?”
    “没有,是我打破了杯子,捡起来的时候扎伤的。”那婢女轻哼,
    “让个孩子去捡这个,老夫人是故意的吧。”不用她说萧娘也是知道的,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接过她手里的事,继续给女儿包扎伤口。不多久眼就湿了,泪打落在女儿的小胳膊上,抑制不住。
    玉书顿时又湿了眼,
    “娘,我真的没事……”
    “是娘的错。”萧娘哽声,
    “当初不该将你生下来,要你受一辈子的苦。”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玉书说道,
    “现在吃得饱穿得暖,以后只会更好的。等玉书长大了,就带娘离开这,再也不要被人欺负。”萧娘含泪点头,
    “会更好的,会更好的。”母女俩说着安慰彼此的话,可却都不觉得在薛家会有明朗的那一日。
    可饶是如此,还是得努力活下去。&&&&&青州滨州都是富庶之地,但两州通行,依旧有险山深河。
    从宽长河道上下船,人就渐散了。不过行了半里路,原本热闹的地方就变得荒凉起来。
    上了山道,更是只见崎岖山路和尖锐凸起的硬石,而不见半个行人。宋锦云坐在轿子里趴在窗上往远处眺望,只见满山都是寒冬肆虐后的荒凉之景,还不见绿芽冒尖。
    要不是岳长修咄咄逼人,她定会在初春才走。那时绿意满山,就不会像这样了无景可观,看得犯困了。
    请来的轿夫走得很平稳,她更想睡了。再走一段路,就要下山,然后抵达滨州。
    到了滨州之后,她一定要在客栈好好睡一觉。她是来散心的,不是去赴宴喝酒,爹爹都说了,慢点没关系。
    正想得安好,突然听见有利器碰撞还有人大喊的声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下人惊慌失措大喊
    “山贼山贼”,她想出轿,谁想不知是轿夫慌了还是什么,轿子猛地一侧,她撞在轿壁上,手臂撞得生疼。
    随后轿子猛地一翻,像是坠入山道中,连带着将她也一同往下翻去。此时山道下的薛升正等着好消息,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又问了一遍,
    “当真是这个时辰路过?”下人说道,
    “按路程确实是该路过这了。”薛升微点了头,下人又道,
    “该不会是那贼头子觉得有利可寻,自个将人绑到山上去了吧?”
    “他的脑子要是这么灵光,就不会做贼头子,该去做秀才了。”薛升轻笑,
    “他唯一的好处就是身手好,带的喽啰身手也不差,最好别枉费我花那么多银子雇他干活。”说话间,十几丈高的陡坡上突传震声,薛升心中暗喜,那宋锦云果真来了。
    不过片刻,却见一顶紫顶轿子往山下冲来,十分迅猛。他忙躲闪远处,避开危险。
    轿子轰隆一声落在平地上,碎了半面轿壁,扑起冲天尘土。薛升示意下人去瞧,自己驻足不前。
    下人大了胆子上前去看,意外道,
    “六爷,里头有人。”薛升微微皱眉上前瞧看,果真看见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在里头。
    稍稍一想,这轿子和这姑娘的年龄……宋锦云?他上前将她抱出,仔细瞧看,虽然脸上有伤,但细皮嫩肉,容貌十分明艳,只怕这真是宋锦云了。
    宋锦云滚下陡坡,摔得已不清醒。睁眼看去,眼前模模糊糊,看不太清眼前人。
    脑袋上捂来一条帕子,将伤口捂住,因刺痛反而看清楚了。只见是个白净的男子,模样十分斯文俊气,她动了动唇,
    “救我……”薛升蓦地一顿,这是把他当成过路人求救?不容他多想,就见她晕了过去。
    下人说道,
    “六爷,将她送到洞穴之中,送信给宋知言吧。”
    “受了这种伤,送去山洞那藏着,没两天就死了,还谈什么钱。”薛升拧眉半晌,又看看她伤,不管不顾的话,只怕真熬不过去。
    要是她死了,那还能用什么法子赚银子。他拧眉想了片刻,说道,
    “把她送回家里去……她醒了若是问起,就说是我救了她。”众下人立刻应声。
    薛升又看了一眼上头,目露凶光,
    “找个机会,将那些贼人都杀了,以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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