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

第41章



  柠檬是开玩笑的,然而此时蜜柑手中的电话液晶荧幕亮了起来,并响起轻快的旋律。
  「才刚说完就打来了。」蜜柑耸耸肩。
  瓢虫
  七尾在一车车厢外避过蜜柑,回到三车前方了。他从车厢外窥看门上的小窗,想要观察里面,结果门打开了。是门的感应器侦测到七尾的身体而开启了。就连这都让七尾觉得倒霉。出于经验,七尾知道要是逆势而行不会有好事,便悄悄闪进了三车。第一排座位空着,他在那里弯下身子,躲起来。
  他小心不被看见,从前座椅背旁边探头观察前方,看到柠檬站起来。
  他没睡。柠檬好像没有喝掺了安眠药的饮料。如果柠檬喝了睡着就轻松了,不过事情本来就不可能全照着希望进行。七尾并不失望。那原本就只是情急之下乱放的圈套,就算有几个失败,也没空让他沮丧。况且柠檬是昏倒在后面的座位。他会喝自己座位的饮料可能性很低。
  七尾再一次看前面。
  柠檬挪动身体。是设定的手表响了。「谁的电话啊?」柠檬埋怨。是我,七尾想要回答。是我放在地上的表。
  自己那么倒霉,所以或许设定的表故障了,或是不应该没电的电池没电了,叉或者在柠檬发现之前被什么人捡走了,七尾想像了各种不幸,幸而没有变得如此。
  他计算时机。
  该什么时候站起来,什么时候穿过柠檬旁边?感觉蜜柑随时会从背后的一车折回来,七尾焦急难耐。
  他浅浅地坐着,维持几乎要从座椅滑下来的姿势,最小限度地探出去头看前面。
  吵人的闹铃声没有停。那样的话,柠檬会怎么做?他应该会去捡。
  该说是不出所料吗?七尾看到柠檬站起来,移到后面的座位弯下腰。
  就是现在。
  七尾配合自己内在的信号站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快步前进,迅速穿过走道。趁着柠檬在专心捡表的时候溜过旁边。屏声隐藏着气息。
  离开三车车厢后,七尾吁了一口气。但还不能停步。他继续往前走。
  穿过四车,接着离开五车时,他立刻拨打手机,按下手机中刚登录的狼的手机电话。通道吵得宛如哗哗流过的河川奔流,但他把手机紧贴在耳朵上,听到了声音。他靠在窗边出声。
  「你现在在哪里?你打算做什么?」对方立刻说。
  「请冷静听我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七尾立刻说明。总之他想避免对方朝这里冲过来的情形。「我是拿了你们的行李箱,但那也是受峰岸所托。」
  「峰岸?」蜜柑的口气显得惊讶。隐约听得到柠檬在旁边说什么。大概是在把七尾刚才说的内容转告给蜜柑吧。也就是说,蜜柑已经回到柠檬旁边了。
  「我想如果我们敌对,相互攻击,就顺了峰岸的意。」
  「行李箱在哪里?」
  「我也正在找。」
  「你以为我们会信?」
  「如果行李箱在我手里,我早就在刚才的大宫站下车了。我和你们联系,纵然处境危险,却和你们谈判,并没有好处啊。我有什么好处?我只是觉得我们联手比较好,才这么拼命。」
  「我啊,」蜜柑的口气很阴冷,感觉与柠檬的阳性氛围完全相左。或许他是城府深重,不轻易答应别人,重视逻辑判断的类型。「我死去的老爸交代过,不要相信在小说里使用大量诗意表现的作家,还有在对话里用什么『纵然』的家伙。还有,也有另一个可能,也就是你不光是被委托抢夺行李箱,还被委托收拾掉我们两个。明明危险,却试着与我们联系,是为了接近我们,取我们的命。你会那么拼命,是因为那是工作。」
  「如果我受托收拾你们,刚才柠檬兄昏倒时,我已经下手了。」
  「你是不是觉得那样一来,要收拾我就麻烦了?你是不是打算同时收拾蜜柑跟柠檬两个?」
  「何必那么疑种疑鬼呢?」
  「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喂,你人在哪里?几号车?」
  「我移动了。我不在『疾凰号』,我移到『小町号』了。」七尾几乎是自暴自弃地说。东北新干线的「疾风号」和「小町号」虽然连结行驶,但车厢里面无法互相往来。
  「少扯那种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的谎。从『疾风号』去不了『小町号』。」
  「有时候就算骗不了三岁小孩,也骗得了大人啊。」七尾听着手机,撑住摇晃的身体。震动变剧烈了。「可是你打算怎么做?咱们彼此能做的不多。」
  「是啊,可以做的事没有多少。我们要把你交给峰岸。把错全推到你头上。」
  「把弄丢行李箱的责任赖到我头上吗?」
  「还有杀了峰岸宝贝儿子的责任。」
  七尾哑然失声。刚才在附近座位听他们说话时,他就已经在猜了,然而一知道是事实,脑袋还是混乱了。
  「我没说过吗?跟我们一道的峰岸的儿子突然翘辫子了。」
  「那是什么意思?」七尾才刚说完,就想起跟蜜柑和柠檬坐在同一排的男子模样。那个人没有呼吸,一动也不动,分明是死了。原来那是峰岸的儿子吗?七尾一想到这里,浑身毛骨悚然。这辆新干线怎么会出这种事?他好想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个人泄愤一番。「那很糟糕呢。」
  「果然很糟是吧。」蜜柑胡闹似地说。
  七尾差点大叫「太胡来了」。不管是什么人,如果失去自己的孩子,都二疋会悲伤,失去理智。如果知道那是谁下的手,一定会气到以愤怒的烈火烧死那个人吧。而且如果对方是那个峰岸良夫,被他的烈火灼烧时会是怎样的痛苦,光是想像,就让人感到一股皮肤掀起,开始焦烂般的恐怖。「你们干嘛杀了他?」
  此时车体猛烈一晃。不好,会跌倒——七尾踏紧双脚,倾斜身体以对抗摇晃,变成脸贴在窗户上的姿势。结果窗户玻璃外面有什么液体「啪」地附着上来。虽然不知道是鸟粪还是污泥,总之七尾被扑上眼前的物体惊吓到。他慌张地身子后仰,一声窝囊的「呜哇」后,一屁股跌坐在地。
  我果然倒霉——七尾叹息。比起跌倒的疼痛,自己的霉运对他打击更大。
  手机从手中滑落了。
  路过的男子帮忙捡起。那名尽管缺乏生气却神清气爽的男子,是刚才在车厢里碰到的人、补习班的讲师。他人就在跌倒的七尾旁边。「啊,老师。」七尾不禁说。
  男子捡起手机,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就把手机凑到脸旁,聆听传出的话声。
  七尾慌忙爬起来伸手:「还给我。」「你总是很忙的样子呢。」男子一派轻松地说,把手机递过来。然后走进厕所去了。
  「喂?」他出声。「手机掉了。继续说吧。你刚才说什么?」
  电话里「啧」了一声。「峰岸大少不是我们杀的。他坐在位置上,不晓得什么时候死掉了。不知道是休克死亡还是怎样。听好了,不是我们干的。」
  「峰岸大概不会信你们这套。」连我都不信了,七尾在心里接着说。
  「所以才要把你当成凶手交出去。这样比较有可信度吧?」
  「才没有。」
  「总强过什么都没有。」
  七尾叹息。他向蜜柑和柠檬提议联手,但如果不光是行李箱的事,还要共同承担峰岸儿子的死,就难说是个上策了。就像为了逃避窃盗罪,而向杀人犯提出「我们一起联手对抗司法吧」一样愚蠢。得不偿失。
  「喂,怎么了?」蜜柑说。
  「我没想到你们那边那么惨,正在吃惊而已。」
  「不是『你们』。这些全都是你干的,眼镜同学。」蜜柑笑也不笑。「你搞丢了行李箱,杀了峰岸的宝贝儿子。而我们收拾了你这个罪魁祸首。峰岸应该会生气,但他气愤的对象是你。我们还有可能被称赞干得好呢。」
  怎么办?怎么办?七尾拼命动脑。
  「没那种事。总之,」他匆匆地说。视线转向窗外。玻璃上留着刚才飞上来的液状污垢。一污垢被新干线疾驰的速度压得变形,一点一滴地扩散开来。「总之,在这辆列车里彼此厮杀不是个好主意。你不这么认为吗?」
  蜜柑没有回答。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刚才帮他捡手机的补习班讲师好像从厕所出来了。他用难以看出情绪的表情定定地看着七尾。
  「如果不能联手,能不能至少缔结休战协定?」七尾介意着眼前的男子说。「横竖我也下不了新干线。咱们就这样安安分分坐到盛冈吧。到了盛冈站再做了结也不迟。」
  「喀登」一声,新干线虽然短促,但剧烈地摇晃。
  「两点。」蜜柑的声音冷冷地窜进耳中。「我有两点要说。第一点,从你的口气听来,你好像料准到盛冈再做了结,你就有胜算。」
  「没有那回事。至少从人数来看我也屈居下风啊。二对一呢。」
  「纵然是二对一……」
  「啊,你刚才说『纵然』。」
  即使隔着手机,也听得出蜜柑轻笑了。「第二点,我们等不到盛冈。不在仙台把你交出去,我们就惨了。」
  「仙台站有什么吗?」
  「峰岸的同伴会到车站来检查。」
  「检查什么?」
  「峰岸大少是不是平安无事。」
  「事情大条了呢。」
  「所以我们得在抵达仙台之前把责任推到眼镜同学你身上才行。」
  「怎么这样?」七尾说,在意起眼前的补习班讲师怎么还在原处?就像目睹小孩子恶作剧的老师没办法离开似地,他呆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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