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

第54章


  「嗯。」少年点点头。「柠檬哥哥好像想到什么,慌忙往那边去了。」他指向六车。
  「或许在仙台站下车了。」七尾只是想到,就这么说出口。
  「为什么?」
  「不晓得,会不会是厌倦了?受不了这工作了。」
  「那家伙不是那种人。」蜜柑静静地答道。「他想变成有用的小火车。」
  「跟我一起上车的叔叔也不见了,我不晓得该怎么办。」国中生交互看着七尾和蜜柑。看起来也像是掌握了班上的状况,准备分派任务的班长或运动社团社长。「呃……」他微微举手说。
  「干嘛,小朋友?」
  「你们刚才说要到盛冈才停车,可是这班新干线的下一站不是盛冈。」
  「咦?」七尾感到意外,惊叫出声。「下一站是哪里?」
  「一之关。再二十分钟就到了。然后是水泽江刺、新花卷,最后才是盛冈。」
  「『疾风号』在仙台的下一站不是盛冈吗?」
  「也有些班次不是。这一班就不是。」
  「这样啊。」蜜柑好像也误会了。
  手机响了,七尾从口袋掏出手机,蜜柑立刻说:「接吧。反正是你的圣母真莉亚打来的吧?」
  没理由不接。
  「反正你在仙台也没下车吧?」真莉亚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知道?」
  「重点是你没事吧?我正在不安,想说搞不好你被蜜柑他们收拾了。」
  「我现在跟蜜柑先生在一起。要叫他听电话吗?」七尾自嘲地说。
  真莉亚一瞬间沉默了。她好像在担心:「你被抓了?」
  「也不是啦。彼此都有些困难,所以暂时合作一下,」七尾边说边看向蜜柑,蜜柑耸耸肩。「我想照你说的,把行李箱让给他。」
  「我不是说那是最后的最后,逼不得已的手段吗?」
  「现在就是最后的最后,逼不得已的状况。」
  真莉亚又沉默了。讲电话时,蜜柑好像也接到了电话,他把手机按在耳边,移动到稍远处去了。国中生被丢在原地,但他也没有回去自己的座位,而是观察着车厢外走道各处。
  「下一站是哪里去了?」
  「真莉亚,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是盛冈,结果不是。下一站是一之关。」
  「那你应该在那里下车呢。行李箱就算了,就到此为止吧。到了这种地步,总觉得你根本是搭上了地狱列车。太恐怖了。快点跟它道别吧。」
  「或许只是来自地狱的家伙搭上了普通的新干线罢了。」七尾苦笑。
  「不可以对蜜柑跟柠檬放松警戒哦,他们很可怕的。」
  「我知道。」
  七尾挂断电话后没多久,蜜柑回来了。「是峰岸打来的。」他说。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感觉得出他觉得有些棘手。
  「他说什么?」国中生问。
  蜜柑朝少年恶狠狠地投以「小孩子闪边去」的眼神,然后对七尾说:「他叫我们到盛冈去。」
  「到盛冈?」
  峰岸似乎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语带同情地问:「为什么让我的部下看假的行李箱?」
  「我一瞬间犹豫,是要道歉、装傻、还是豁出去算了?然后我说明:『峰岸先生的部下态度太傲慢了,所以我想要整一下他们。』」
  「你为什么撒那种谎?」那样不会惹得峰岸更生气吗?
  「不,那样峰岸应该也会更难判断,我是背叛了,还是只是在胡闹?实际上我们并没有背叛的意思。只是犯了错罢了。」
  不过犯的是致命的错误。都让峰岸的儿子给人杀了。七尾按住胃部。
  峰岸听了蜜柑的话,好像轻笑了一下,说:「那么,如果你问心无愧,应该会到盛冈来吧?要是你在其他车站半途下车,我就当场视为你逃亡了。到时候我会让你吃足苦头,让你后悔上几万次:早知道那个时候就不要逃跑,乖乖到盛冈去了,能不能再重来一次?」
  「我当然会去盛冈啊。令公子也很想快点见到峰岸先生。」蜜柑回答。
  蜜柑向七尾说明电话内容后,耸了耸肩说:「峰岸好像也要到盛冈站去。」
  「峰岸特地亲自出马?」
  「他明明应该在别墅享受假期的。」蜜柑吃不消地说。「他说有电话告诉他,说有预感发生了不好的事,叫他亲眼去确定。」
  「电话?什么电话?」
  「我想应该是刚才在仙台站打电话报告的人忠告峰岸:『您最好亲自到月台走一趟。』」
  七尾穷于回答。部下会那样忠告峰岸吗?「那,」一会儿后他说。「祝你幸运。我要在下一站一之关下车了。」
  蜜柑手中的枪瞄准了七尾。枪并不大,看起来也像是拿着形状奇特的数位相机,而不是手枪。
  国中生稍微瞪大眼睛,退后了一步。
  「瓢虫,你得跟我一起来。」
  「不行啦,我要退出了。我要退出这个任务,退出这辆新干线。行李箱在车长室里,干掉峰岸儿子的女人我放在头等舱前面的多功能室,你只要等下跟峰岸说明就行了。」
  「不行。」蜜柑的语气不容分说。「你以为你有选择权?你以为我举枪是在唬你?」
  七尾没办法点头,也没办法摇头。
  「呃,要不要快点去找柠檬哥哥?」国中生开口,就像在统率话题变得错综复杂、散漫无章的班会似的。小孩子无忧无虑,真教人羡慕啊——七尾心想。
  木村
  木村茂把话筒从耳边拿开,挂回电话,妻子木村晃子问:「谁打来的?」
  这里是循着国道四号一路北上,进入岩手县后,再继续深入内地的老旧住宅区。是景气繁荣的时期,当地的开发业者兴匆匆开发的区域。随着时间流逝,景气加速恶化,年轻人流入都心地区,人口减少,当初在未来蓝图上所描绘的各种设施及建筑物成了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也没有新的住宅落成,成了一个杀风景的小镇。街上的建筑物墙壁褪色,就像在成长途中就这么坠入老年期似的,但对木村茂及晃子而言,在经年劣化的意义上,自己也是一样的,而且他们感觉这个远离刺激与流行的小镇住起来一定很舒适。十年前,他们在这里找到一栋中古透天厝,毫不犹豫地买下,从此便一直定居在此,毫无不满。
  「新干线里打来的。」木村茂回答。
  「哎呀。」晃子说完,把盛着辣味点心和麻糬的托盆搁到桌上。「好了,来吃吧。辣的跟甜的交互吃。要是有水果就更完美了。」她悠哉地说。「那,电话里说什么?」她再一次问。
  「刚才我打电话给雄一的时候,那家伙不是说『我被人抓了,救我』吗?」
  「是啊,你是这么说的。说他跑去搭新干线,在那儿胡闹。」
  「就是啊。不过或许不是胡闹。」木村茂无法厘清思绪,只能暧昧地说明。「那个时候讲电话的国中生,刚才又打来了。」
  「说雄一又做了什么怪事吗?」
  「他说得很奇怪。」
  木村茂把电话内容转述给妻子。「怎么回事呢?」晃子歪着头纳闷,捏起点心放进嘴里,「不怎么辣呢。」她嚼着说。「再打一次给雄一怎么样?」
  木村茂立刻操作电话。他费劲地回想该怎么回拨给刚打来的号码,以没把握的动作按着钮。没有接通的铃声。传来手机电源关闭的讯息。
  「有不好的预感呢。」晃子又吃起点心。
  「我很担心小涉。」木村茂知道内心黑暗的想像、一个轮廓不鲜明的沉重块状物正在膨胀。打电话来的那孩子说得很暧昧,所以臆测只能无边无际地胡乱扩散。
  「小涉也有危险吗?」
  「不知道。」木村茂说,同时打电话到医院。「说起来,雄一丢下小涉,到底是打算去哪里?是想搭新干线到我们这儿来吗?」
  「要是那样,他应该会跟我们说一声。就算没说,也会确定一下我们在不在家吧。」
  「是受不了医院看护工作,逃掉了吗?」
  「那家伙酗酒又没毅力,但应该没那么差劲。」
  木村打电话到医院。但迟迟没人接听。木村顽固地等。一会儿后,院方人员接电话了。曾见过几次的护士听到木村的名字,便亲切地应对。「小涉的样子有什么变化吗?」木村问。「刚才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状,我再去看一下哦。」等了一会儿后,护士再次接起电话:「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会联络的。」
  「谢谢。」木村茂道谢,接着玩笑地说:「其实我刚才在睡午觉,做了个可怕的梦。我梦到有危险分子侵入医院,害小涉陷入险境。」
  「真的吗?」护士好像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您一定很担心吧。」
  「老人家动不动就会把梦境当成真的,不好意思啊。」
  「我们这儿也会多加留意的。」
  木村茂可以理解,护士也只能这么说了。总比觉得狐疑、露骨地表现出厌烦要好得多了。木村感激地挂了电话。
  「你是在猜想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危险吗?」晃子皱起眉头,把茶杯凑近嘴边,啜了一口。
  「有可能不是会发生,而是已经发生了。我的直觉百发百中。」木村茂摸了摸下巴。他以指尖感觉着白色胡须的触感,动起脑来。「那很可疑。」
  「那是指什么?」
  「打电话来的那家伙。刚才听起来还是个普通的国中生,但这次的电话就很白了。」他站起来,举起双手伸懒腰,关节吱咯作响,仿佛身体各处部在倾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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