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岁岁有余

33 不胜惶恐


    向南离开学校和向北向西回家的时候,封厉还没能从g省回来。
    封厉那边的问题似乎有点棘手,所以才需要在那边再停留一段时间,向南跟他说了一下自己回家的事,封厉说找人送他回家。
    向南怎么可能答应。
    先不说这么大张旗鼓不是向南的风格,若让向家爸妈看到,那自己往后的耳根恐怕不得清静。
    生活在大山深处的朴实农民,很多时候是无法接受太过华丽和奢侈的现实。
    封厉见他意声坚决,转而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学校补习?”
    向南想了想,“在家里呆几天吧,补习要从下个星期一开始。”
    封厉在那边沉吟了一下,随后道:“你过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到镇上来接你。”
    这种热恋中的人才会干的事让向南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吧,他承认其实自己有点高兴的,换了是谁,大概都不会拒绝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年纪这么一大把才头一回领略了恋爱的滋味,向南想想也是醉了。
    从学校出发之前,向南先去附近的超市给向家爸妈买了些营养品,然后才背着那个老旧的背包坐上了去县城的车子。向北和向西已经在县城的车站等着了,兄妹三人顺利会合。
    想起前两天向北的那个电话,向南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向北似乎比前阵子看到的要黑了些,但是眼神依旧明亮,精神看着也不错,向南心上的石头放下了大半,遂带着两人上了回去的班车,现在正值学校放假,车上的学生前所未有的多,其中不乏向北和向西的同学。两拨人虽然不同校,但是两所学校却离得很近,又年纪相当,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向南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低头把玩手机。
    看到眼前这一张张充满活力青春的笑脸,不由感叹岁月不饶人啊自己果真是老了,即使身体依旧年轻,但心却早就已经老了。
    向南这头还没感叹完,就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插了进来:“欸,向西,这是你哥哥吗?”
    向西赶紧说是啊。
    那女孩子一双眼睛钉在向南脸上,转头附在向西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两个女生笑作一团。向南看得莫名其妙,然后继续低头玩手机。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人们渐渐从飞鸽传信到飞信聊天了,从前走在路上总是目不斜视的人也慢慢被低头族取代,统计显示国人大概5分钟就会看一次手机,吃饭、睡觉、乘车、走路甚至上厕所都是手机不离身的。
    向南上小学那会儿流行大哥大,中学的时候手机是个稀罕物。同学里有人若配了手机,走路必定趾高气昂牛气哄哄。
    后来向南自己买了手机后,倒没发现有多大的乐趣,最多就是无聊的时候玩玩手机里的小游戏打发打发时间。
    向北和向西最开始看见他的手机后都表示了一定的疑惑,被向南扯了个谎蒙混了过去。
    无论如此,向西虽然懂事但毕竟涉事未深,但向北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趁着身边的同学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他侧过头来看着向南,“手机是封厉送的?”
    向南手一抖,以这孩子的洞察力再过几年说不定能成为国人的福尔摩斯了,嘴上说道:“不是,我买的二手货。”
    向北拿眼往他手上九成新的手机上一瞟,“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什么?”
    看着大哥不明所以的眼神,向北觉得自己有点头疼,自从上次与封厉见过面之后,向北就特意查了查关于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不查不知道,一查简直吓一跳,尤其想到两个男人做那种事的时候,他就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集体起来造反了。正如女人接受不了两个女人搞蕾丝一样,他接受不了两个男人搞玻璃。他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哥,难道你没看出来那个封厉对你有企图吗?”
    向南心里一跳,干巴巴的笑:“不会,我和他只是朋友。”
    不知是向南的表情太假还是向北的眼神太犀利,总之他一脸探究的望过来:“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向南想说我最近才发现这个问题你不要说出来啊。面上却还得端出一副四平八稳的态度,“怎么可能,我只当他是朋友。”就算他现在确信自己有那么点喜欢封厉了,但还不是告诉向北的时候,向北知道了,可能向西就会知道,向西要是知道了,那向家爸妈八成就会知道,这种恶性的连锁反应想想都让人不寒而粟。
    向家爸妈是那么朴实的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无法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所以一切事情等过个一段时间或者过几年的时候再说吧。
    向北依旧不信:“真没有?”
    “真没有。”
    车子到镇上之后,向家三兄妹依旧走山路回家。
    可能是有了前两次的体验,亦可能是这段时间晨练起了些作用,总之向南走了几个小时山路到家的时候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累死成狗了。现在已经是年关了,即使是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也显出了几分春节前的热闹和喜庆,家家户户的石屋门前贴上了春联,杀过年猪后的院子还积攒着一些猪毛和血水。
    向家兄妹到家的时候,向爸正拿了一副红艳艳的春联打算贴在门上。
    见三个孩子回家,向爸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来。
    周遭的空气虽然是寒冷的,屋子周围的树木也大多枯了叶子,但亲人脸上温厚敦实的笑容还是让人心生暖意。或许为人父母的,很多时候想要的仅仅是偶尔能见到子女一面,见他们过得好了,自己便好了。
    向家的晚餐桌上依旧是丰盛的。
    向南想他们不在的时候爸妈肯定都不舍得吃,所以等他们一回来就把平时省下来的好吃的都摆出来。他这样想着,心里有点疼,然后整个晚饭过程都在给向爸向妈夹菜,把向妈感动得偷偷摸了回眼泪。
    向家有四间屋子,向爸向妈一间,向西一间,向南和向北一间。
    晚上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向南才找到机会问向北:“你前几天说学校寒假要补课?”
    向北正借着有些昏暗的电灯看书,闻言一顿,“是啊。”
    “补哪几门?”
    “数理化。”
    向南翻了个身,看着对面床上坐着的向北,头顶昏黄的灯罩下来,将他的脸颊映出几分坚硬,向北和向南虽然是两兄弟,但长相只有五成相似。向南是那种一看就很懂事听话的类型,而向北则多了些外露的锋利,这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普遍会有的特质,但又比同龄人多了些沉稳。
    向南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向北,我不喜欢你说谎。”
    向北愣了一下,视线胶着在书面上,向南知道他并没有看进去一个字,但也没有出声打扰,过了几分钟,向北才重新抬起头来望着他:“我想考一中,但是我的成绩还不到能拿奖学金的程度,所以我想先赚点学费。”
    “怎么赚?”
    “打寒假工。”
    向南勾了勾嘴角,“打寒假工撑死了能赚两千块钱,还不及一中学费的一半。说实话吧。”
    向北抿紧了嘴唇,望着向南的眼神里多了些不确定,“后来我又见过秦臻一次,他给了我一个活,说干好了便有这个数的酬劳。”说着他拿手指比了个数字。
    向南又是一笑,“你想混黑道?”
    “不是。”向北赶紧解释,“我只答应他干这一票。”
    向南慢条斯理的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望着向北的,“向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我们好不容易与秦臻脱了干系,你为什么又要栽进去?你想上一中这并不困难,没有钱你告诉我,一切有我来想办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贸然的答应秦臻的条件,就有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人了?”
    向北把唇抿得更紧,“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向南一手搭在膝盖上,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就算表现得再成熟懂事,终究是个孩子啊。
    秦臻那个人向南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也知道对方绝不是个能轻易摆脱的主,混了那么多年道上的人岂会被一个14岁的少年挣脱?传出去不是笑话吗?即使向北真的摆脱了秦臻,对方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不会让向北好过。到时候别说一中,大概没有哪所学校愿意收一个与黑道有染的学生。想到这里,向南叹了口气,“把这事推了,学费的事我来想办法。”
    向北还想辩驳,但见大哥眼神里的坚决,终究没再说什么。
    农村的夜是极静的。
    偶尔有几声虫鸣自半开的窗户外渗进来,听着比城市里的汽笛声可爱太多,夜风一声不吭地从掉光了树叶的树干间穿过,点缀着冬夜的寒冷,向南裹紧了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向妈已经做好了早饭。
    这个时节属于农闲,农民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多的活干,吃过早饭后,向妈上坡去打猪草,向爸被村里的几个人叫去打牌了。这大概是这个山村里的男人们唯一的消遣。
    向西在院子里做作业,向南走过去,低头时,看见她认真的眉宇。
    白天的村落和晚上都不喧闹,这种仿若世外桃园的沉静让人的心似乎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向南在向西身边坐下,两只手撑在身后的石板上,仰起头来闭上了眼睛。
    人应该尽可能多的亲近大自然,因为这会让我们学会平和、淡然、良善和感恩。在这里,似乎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身边埋头作题的女孩子亦被这种宁静映衬得愈发可爱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向西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身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哥,轻笑道:“大哥,我感觉今年考得不错。”
    “是吗?”向南睁开眼睛。
    向西点点头,身后大片的树木渲染着她脸上的笑意,虽然没有阳光,依旧璀璨得如同星尘一般夺目,“因为试题有很多是老师划出来的重点,那些题我都做过很多遍。不过还是不能大意的,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不能告诉二哥哦。”
    向南捋了一把她光滑的脸颊,笑着点了点头。
    向西放下笔,将下巴枕在屈起的膝盖上,笑得眯起了眼睛,“如果今年进了全校前三,就有六千块钱的奖金。”
    “这么多啊?”
    向西点点头,有了这六千块钱,二哥就有钱上一中了。爸妈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而大哥,她转过头来,看着雾蔼下大哥沉静的侧脸,突然生了一种大哥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因为大哥此刻脸上的表情太深沉,像宙宇洪荒中无数尘埃组合而成的虚空,或许就在她一转身一眨眼的功夫,就会消失不见。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哥哥的手,声音里带了些不确定的情绪,“大哥,你会永远在这个家里吧?”
    向南一愣,转而回握住她纤细的手掌,“当然,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前世早已回不去,他做为个体户向南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而这副17岁的身躯虽是被他无意地占了,偶尔午夜梦回却依旧感到愧疚,如何让自己从这副躯体里挣脱又怎么让原来的向南回归本体,这是个太过深奥的问题,以向南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办到。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继承那抹消失的灵魂活下来,以向南之名。
    ******
    向南在家里呆了四天,然后便回了学校。
    回学校之前他没告诉封厉,一是觉得自己没那么矫情非要人来接,二是觉得没必要麻烦对方。两个男人交往和一男一女是不一样的,女人就像水晶一样需要人呵护和宠爱,但是男人若也像女人那样处处需要人疼需要人宠的,不会显得很娘炮吗?所以向南坚定的认为自己不能事事都依赖封厉,那样太没面子了。
    宿舍里果真一个人都没有,曹秋冬那几只是不可能牺牲大好假期来学校补课的。
    向南把宿舍打扫了一遍,然后才把临走时向妈塞进包里的各种腌菜腌肉拿出来放好,在家里这段时间他想了一下封厉的提议,觉得既然两人已经是这种关系了,那补课期间住封厉家也没有什么不好,最主要的是有厨房做饭吃,又方便又省钱。
    等封厉打电话来的时候,得知人已经到学校了,颇为气闷,一个表现的机会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了。
    封厉半个小时后来学校接人。
    向南刚好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正在那晾衣服。
    封厉大刺刺的站在未关的宿舍门口,遥遥望去,只看见一把纤细的腰和两条长腿。身体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有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和青涩,门口的男人半眯起眼睛,一抹深沉自眸中划过,在阳台上的人转过头来时,又恢复了温润模样。
    等待是个漫长而磨人的过程。
    但要尝到最鲜美可口的食物,等待是必然的。
    熬不过岁月和等待的感情可能并不是假的,但那必然不是真正渗到骨子里的喜欢。所以这个等待的过程之于封厉,甘之如饴。
    向南把盆子放回架子上,边甩干手里的水边走过来,“你怎么这么快就来……”
    “了”字还没说出口,已被大步上前的封厉按进了怀里。
    这种套路多了向南也就习惯了,当下也没挣扎,下巴抵在他胸口说:“我决定了,补课期间住你家。”
    封厉微微一笑,“好。”
    “但你得分一个房间给我。”
    封厉作诧异状,“不是同房睡吗?”
    “我睡客房。”
    “我家没客房。”
    “……”
    封厉仿佛生怕向南会反悔,当天下午就把向南的东西打包到了自己家,连同人一起。
    不过向南的东西也不多,就一个背包而已。出宿舍前,向南把家里带的腌菜和腌肉一并带去了,因为封厉说他想吃。
    对于封厉没吃过腌肉这回事向南虽然不相信,但也没有反驳他,反正腌肉就是带来吃的嘛。
    虽然封厉口口声声说没客房,最后到底给向南安排了一个房间,就在主卧隔壁,先不说封某人居心何在,总之向南能分到一个客房睡已经要谢天谢地了,最多晚上在门上多加两道锁。
    封厉上次虽然没有得到向南百分百会住他家的答复,但显然早做了准备。房间里所有用品都一应俱全,靠墙的衣橱里还挂着许多当季的衣服,虽然标签都拆掉了,但一看就是新的,而且很合向南的尺寸。
    对于封厉的面面俱向南先前是感激,然而当确定自己确实有些喜欢上封厉的时候就多了些感动,但是这种感动里时常夹杂着一些惶恐。
    他说不出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大概是怕这个人对自己这么好,突然哪天不好了要怎么办。向南坚信自己离开了任何人都可以活得很好,但是得而复失的滋味却不想再品尝。
    先温柔的给予,然后再在你已经习惯并产生感情的时候无情拿走,这种滋味向南已经多次尝到过,被父母抛弃时,被奶奶遗留时,甚至第一次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时,这种难以名状的滋味事隔这么久,依旧没有消失过,但生活从来不会永远只给糖吃。向南隐隐的感觉到这次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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