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盛夏,我的光年

34 chapter 34(修)


安笙找来墓地管理员,把尘封十年的墓穴打开,新来的小管理员有些不情愿,毕竟这下面埋着的是一坛骨灰,不管为何原因开墓,都是对死者的打搅。
    “没关系,这个是我的墓。”
    小管理员吓得面色死灰。
    “我买给自己的,现在是个衣冠冢。”
    墓穴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只铁盒,外层的漆锈掉了一部分,大部分还算保存完好,安笙把它取出来打开,里面用塑料袋包着一个大信封。安笙打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叠照片,一些已经受潮泛黄,还有一些黏在一起,如果撕开画面就会受到损毁。
    “这就是我葬在这里的东西,曾经的自己。”安笙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完好的照片。“你看,好多都坏掉了。”
    卓煦晨拿过她手中的照片,他当然记得,这是那一年,安笙还是盛夏的时候,她去杭州学画时他送给她的,一台拍立得和100张相纸。
    “你还给我的99张。”安笙端着盒子,笑中带泪,“那天你走后我哭了,可我庆幸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那时候你知道是你妈妈把我推下楼梯孩子才死掉的,如果你知道你妈妈害叶子受伤害我哥坐牢,那样你也许就真的被我毁了,你会和你妈翻脸,也不肯去上大学,大概会带着我躲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那就不会有现在的你,我们贫困潦倒,为了活下去而挣扎,这些年无数次回想过去,却一次都没后悔自己的选择,卓煦晨,或许你的生命中本就不该有我。”
    “你觉得我会感激的选择?感激你为我着想吗?”卓煦晨伸手抹去安笙眼角的泪,语气并不激烈,也并非质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只还给你99张照片吗?因为第100张是我们的合影,这些年我一直随身带着,别说什么你会毁了我,我的生命里不该有你这种傻话,我不认同也不承认。”
    “我说过,我过不了自己这道坎,我妈的死其实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无法原谅自己。”
    卓煦晨紧紧抱住安笙,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你不用原谅自己,也不用原谅我,如果你不能接受我,那我们就保持现状,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要结婚,”卓煦晨的心沉到谷底,“那我就会永远离开。”
    安笙抱紧卓煦晨,把脸埋在他胸前,不会有那样的如果,就是他不回来,她也决定这一生都不再去爱谁,就这样孤独一生,大约是最好的结局。
    “盛夏,你知道吗?你隔壁那块墓地我早就买下了,那时候我想着,既然活着不能在一起,那么死了我一定要埋在你身边。”
    安笙抱着他,贴着他坚毅的胸膛,耳边是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卓煦晨,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她很爱你,比我更爱你。”
    “可我爱你。”
    “卓煦晨,我需要时间,不知道要多久,可我会试着走出来,走出夏安笙的保护色,找回属于安盛夏的过去。”
    每一年夏季风暴来临之前,淮江总是出奇的宁静,阳光璀璨,碧空如洗。
    著名八卦杂志西红柿周刊大费周章,用了整整一个版面报道寰宇国际周年会的主角——大中华区总裁和他的神秘女伴。
    “卓先生,这篇报道您还满意吗?”说话的叫林波澜,西红柿周刊王牌记者,资深狗仔,除此之外她还是李多萌大学同寝四年的死党兼室友。
    卓煦晨和安笙的照片占据了整个娱乐版头版,正面高清特写,两人的表情亲昵而自然,执手相携的一对璧人。“林记者,谢谢你,希望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送走林波澜,卓煦晨躺在沙发上小憩,这些天他为了西城新寰大厦的奠基仪式忙的焦头烂额,已经连续一周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再过三个月,“时光年轮”正式开放,他可以向公司申请一个长假,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和安笙培养培养感情。
    十年的伤痕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愈合,他必须有足够的耐心。
    卓煦晨掏出手机,给安笙发微信,“今天在忙什麽?”
    很快收到回复,“今天店里不忙,我在画画。”
    嘴角的笑容不可抑止的扬起,“那我下班去接你,我们一起吃完饭好不好?”
    过了两分钟仍没有回复,卓煦晨沉不住气想再发一条,手机再次响起,“我去你公司找你吧,你好好工作,不许开小差。”
    卓煦晨握着手机狠狠地亲了一口,如果不是李多萌在外面,他简直要情不自己地欢呼了,卓煦晨拍拍自己的脸,正襟危坐,“萌萌,你进来一下。”
    李多萌正对着镜子专心致志的夹睫毛,听到大老板召唤,慌忙丢了家伙冲进办公室,“卓总,有什么吩咐?”
    “公司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馆子?推荐几个,要有情调的。”
    李多萌眼前一亮,“卓总,你是要跟安笙一起吃饭吧?”
    这家伙鬼精鬼精的,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卓煦晨微笑着点头,“嗯,所以你知道什么样的馆子最适合对吧?”
    “下什么馆子?”大老板真是太不懂浪漫,“卓总,想要和安笙重温旧梦,当然是两个人一起买菜,然后手牵手回家,一起下厨,吃饱喝足坐在沙发上看个爱情文艺片之类的。”她和她们家卓亦蘩就是这么干的,不过看的不是爱情文艺片,而是恐怖片。
    “好主意。”
    下班以后,卓煦晨给安笙打了个电话,两人在停车场见面,然后开车去了市中心的家乐福,今天是周五,超市里人满为患,好心情的两人推着购物车,悠闲地挑挑拣拣,一般是卓煦晨把菜丢到车里,安笙拿起来检查,然后在丢回到货架上。
    “喂,我拿下来你再丢回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完菜?”卓煦晨抗议。
    安笙扬了扬刚从车里捞出来的大白萝卜,“你看你挑的,这萝卜马上就要坏掉了,卓公子,你回国之后没自己买过菜吧,超市里的菜到下午都不新鲜啦!”
    “你有多久没有叫过我卓公子啦?”卓煦晨凑到安笙耳边,“好怀念!”
    安笙别过脸假装没听见,“这个上海青还可以,我们早就不在超市买菜了,家里的菜都是少琪种的,新鲜又环保,不打农药无公害无污染。”
    一听到白少琪的名字,卓煦晨的笑容僵在脸上。
    安笙指指不远处的货架,“卓公子,不如我们晚上吃火锅吧,这样就不用做饭了。”
    “听你的。”看在那声“卓公子”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买完菜,两人拎着量大塑料袋底料和食材有说有笑地往停车场走,装的满满的塑料袋两个人一人一边,分担这甜蜜的重量。
    “停车场要出示小票的。”卓煦晨把塑料袋放在地上,掏出钱包找小票,“我刚刚凡在钱包里的,怎么不见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他面前掠过,伸手抢过钱包拔腿就跑,卓煦晨刚想去追,忽然觉得腕间一痛,手腕竟然被抢匪划出一道五厘米左右的伤口,霎时间流血不止。
    “你受伤了。”安笙惊慌失措。
    “不用怕,只是皮肉伤。”卓煦晨安慰她,对着赶过来的保安说道,“麻烦您帮我报警。”
    安笙从书包里翻出一片卫生棉,手忙脚乱地拆开包在卓煦晨手腕的伤口上。
    卓煦晨哭笑不得,“盛夏,你能不能换个东西给我包扎?”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安笙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伤口,“是不是很痛?我们马上去医院。”
    “不痛,一定都不痛。”比起失去你的的痛苦,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还嘴硬,我开车,我们去医院。”
    在医院处理好伤口,医生开了几副外伤药,嘱咐卓煦晨按时换药,最近尽量不要沾水,以免伤口发炎。从医院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安笙看了看表,七点,她给谭怀亚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很吵,她吼了半天谭怀亚也没听见,酒吧忙成这个样子,估计今晚他们俩不会回小白楼住了。
    “肚子饿不饿?我们吃饭去吧。”卓煦晨若无其事地笑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牵起安笙。
    “你今天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家务我来做。”
    回到卓煦晨的公寓,安笙系上围裙忙里忙外开始洗菜烧水,卓煦晨坐在沙发上,无比满足地欣赏着安笙忙碌的背影,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以至于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却觉得象是在梦里。
    一双温柔的手臂从背后环住安笙的腰,“别闹,忙着呢!”
    “不要。”卓煦晨难得撒娇,把下巴靠在安笙的肩窝里,像小猫一样蹭了蹭。
    安笙啼笑皆非,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卓煦晨吗?确定不是在医院里被人掉包了?还是说,你伤的不是手腕是脑袋?”
    “你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卓煦晨凑到安笙耳边暧昧道。
    “我警告你,不要再闹了。”安笙故作严肃,“不然我就不管你自己回家了。”
    “知道啦知道啦,老婆大人饶命。”卓煦晨立马求饶,双手一拢将安笙拉向自己,趁机偷了一个吻才心满意足的回客厅继续看电视。
    市台正在播放一条新闻,“今日市中心发生多起抢劫伤人事故,犯罪分子在实施抢劫的瞬间会划伤被害人的手腕,在被害人受伤无法追击的瞬间逃走,事发地点多为停车场和步行街,周围的闭路电视记录下犯罪嫌疑人外貌特征,希望市民踊跃举报,警民合力早日将不法分子捉拿归案。”
    “吃饭了。”安笙把洗好的生菜端到客厅,看到电视屏幕上的大特写时手一抖,生菜盆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怎么了?”
    “那个人,”安笙指着屏幕上被阴影切割的模糊不清的脸,即使这样她仍然一眼就可以认出他。
    “盛夏,你怎么了?”
    “他就是十年前那天晚上,袭击我和叶子的人,我记得他,下巴上有条疤,脖子有点歪,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盛夏,”卓煦晨捧着安笙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别怕,有我在,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也伤害了你,”安笙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卓煦晨的伤口,“一定要抓到他,我要送他去坐牢,给你和叶子报仇。”
    “好,一定会抓到他。”
    公寓是开放式的,客厅和卧室相连,黑白为主色调的装潢让房子显得格外空旷,午夜醒来,一眼就可以望到沙发和家庭影院,孤单的餐桌和茶几,这一年,卓煦晨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每天一回到家就面对着单调的家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入睡,应该很孤单。
    安笙翻了个身面向卓煦晨,他正看着自己。
    “怎么还不睡?”
    “我有点害怕。”卓煦晨抱住安笙,“我怕明天早上一睁开眼,发现一切只是一个梦,我还在美国,你不在我身边。”
    安笙回抱住他,“我在,至少现在,我不会离开。”
    “盛夏,答应我,永远都别离开。”
    安笙点点头,“好,只要你不离开,我就不离开。”
    第二天一早,安笙和卓煦晨还在睡梦中,门铃没命的咆哮起来,然后是手机和座机,没完没了轮番轰炸,卓煦晨骂了一句“shit”,起床去开门。
    宁凯恩拎着一大袋子零食冲进来,“Elvis,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会不会影响你孕育下一代啊?”
    卓煦晨扬起右手,“宁副总,我伤的是手腕!手腕!”
    “哦!天哪!”宁凯恩扑上来抓住卓煦晨的手臂,“你是为情所困,割腕自杀了吗?”
    卓煦晨甩开他,“再胡扯我就把你丢出去。”
    宁凯恩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赶忙整理了一下仪表。安笙看的一头雾水,这个男人一进门就扑上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英语,她一句都听不懂。宁凯恩看了看安笙又看了看卓煦晨,似乎明白了什么,“Elvis,你和你的summer小姐已经和好了?你确定你的手腕现在适合剧烈运动吗?”
    卓煦晨第一次庆幸安笙英语不好,如果被她听懂这些,一定会羞愧的夺门而出。
    “你是自己出去还是让我把你丢出去?”
    “我百忙之中特地来看你,你就这态度?”
    “滚回你的百忙之中去吧,立刻马上!”
    宁凯恩悻悻地看了卓煦晨一眼,“Elvis,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要和你绝交!”
    “我谢谢你!”
    赶走宁凯恩,卓煦晨扒拉了一下沙发上的塑料袋,竟然是满满一袋子的垃圾食品,宁凯恩这个白痴是他见过的最喜欢吃零食的男人,卓煦晨朝安笙挥了挥袋子,“肚子饿不饿?吃不吃奥利奥?”
    一周以后,卓煦晨接到派出所民警的电话,他的钱包找回来了,身份证□□都在,但是三千块现金已经被洗劫一空。
    幸好那张照片还在。
    “卓先生,以后尽量不要带那么多现金在身上,这一阵子市里治安不是很好,出门在外要注意。”
    “谢谢您,李队长,我以后会注意的。”
    安笙把在电视上看到赵歪子的事情告诉谭怀亚,三个人坐在客厅里愁眉不展,许久,谭怀亚打破沉默,“赵歪子东躲西藏地生活了十年,最近又犯了不少案子,我怕他会索性破罐子破摔,和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可我们不能看着他逍遥法外。”安笙反驳,“哥,你别忘了,因为这个人渣,叶子差点送命,你人生最好的十年全部在监狱里渡过,我们怎么能放过他?”
    “小夏,你先冷静。”叶理安抚她道,“他早晚会被抓到,但是我们不能再受到伤害。”
    “猫语”咖啡。
    李多萌低着头不停看表,林波澜这家伙已经迟到整整一个小时了,该死的,待会来了她一定要她好看。
    林波澜刚一推门进来,就险些被一个彪来的白眼瞪成重伤,“萌萌,路上出了点事,耽误了点时间。”
    “最好是有正事,不然。”李多萌把拳头握的“咔咔”作响,“不然老娘废了你。”
    “淡定淡定,听我细说。”林波澜坐在对面的位子上,点了一杯焦糖拿铁,“萌萌,你之前给我的那个独家真是太劲爆了,我顺着那条线查下去,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林波澜压低声音,“我们主编大人,你见过的,叫夏珂,是卓煦晨的高中同学,我当初写这个专题的时候,社长其实很反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同意了,主编大人说,他们高中的时候,姜薇尔,就是那个挂名未婚妻就不止一次找安盛夏的麻烦,想尽办法拆散他们,逼着她转班,还找人欺负她,不过安盛夏绝对不是吃素的,每次交锋都以姜薇尔惨败告终,后来因为卓煦晨妈妈从中作梗,安盛夏转到主编她们班,主编大人发现安盛夏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甚至是个很好的姑娘,高考前主编大人为了救她受伤,她在医院里衣不解带一直照顾到她出院,高考结束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听说,卓煦晨和安盛夏分手了,卓煦晨去北京念大学,姜薇尔也跟他去了,安盛夏留在淮江,没复读也没工作,跟所有人都失去联系,再后来,就听以前的同学说,她家发生一场大火,她和她妈都没了,那年清明节主编大人还去给她扫过墓,上次主编大人看到我拍的照片,一眼就认出这个夏安笙就是当年的安盛夏,她根本就没死,而是改名换姓成了另一个人。”
    李多萌瞪大眼睛,象是在听一部180回的武侠评书,“大老板的故事真是太精彩了。”
    “我们主编大人还说,她怀疑那次事故根本不是意外,根本就是有人想置安盛夏于死地,怎么可能那么巧,教学楼那扇破窗户刮台风都没刮掉,那天突然就掉下来了,恰好安盛夏就在下面,我沿着这条线往下查,10年前安盛夏应该是怀了卓煦晨的孩子,而卓煦晨是那一年的高考状元,为了他的前途,卓煦晨的妈妈应该是采取了什么非常手段威胁安盛夏打掉那个孩子。”
    “然后呢然后呢?”李多萌迫不及待地想要听下去。
    “那段时间曾经发生过一桩案子,几个流氓袭把一个姑娘打成重伤,那姑娘的男朋友盛怒之下时候打死其中一个人,后来被判了15年,那个受伤的姑娘叫叶理,她男朋友叫谭怀亚。”
    “叶子?”
    “安盛夏流产大概就在这之后不久,我本来推算着大概是卓煦晨的妈妈搞的鬼,安盛夏怀孕后躲了起来,结果被他妈妈发现了,那几个流氓要找的大概是安盛夏,阴差阳错伤了叶理,又导致谭怀亚入狱,他妈就有了威胁安盛夏的借口。”
    “太过分了。”李多萌拍案而起,“怎么这样伤害一个小姑娘呢?”
    “你听我说完,”林波澜把李多萌按回位子上,“我一想,这真是一爆炸性新闻,不查清楚,我肯定不能乱写,索性就和几个业内的朋友查到底,反正卓煦晨妈妈已经过世,也不需要付什么法律责任了,我们几个都以为这些事是卓煦晨他妈指使的,连卓煦晨也这么认为,他妈妈临终前已经被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可是越查越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
    “这些事和那个姜薇尔脱不了干系,卓煦晨他妈替姜薇尔把责任都担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姜薇尔做的?”
    “没错,所以我想问问卓煦晨,报道要不要继续写下去,如果这件事情曝光,就不止是他和姜薇尔解除婚约这么简单,姜薇尔会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写,必须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触犯法律必须负责。”李多萌义愤填膺,“何况安笙是我的好朋友,她这么可怜,我一定要替她报这个仇。”
    “萌萌,你冷静!”
    “我冷静个屁!林波澜,是我姐妹你就写,照实写,出了事我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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