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拿小姐

第15章


  “姚总要几号小姐?”
  “2 号吧。”姚纲只认识一个阿童,而且他也确实是为阿童而来的。
  “非常不巧,2 号已有别的客人点去‘做钟’了,估计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后才能‘下钟’。可不可以换个别的小姐呢?比如说36、38、39号小姐,都是我们这里最靓的女孩子。”
  “那就39号吧。”姚纲忽然想起上次来“紫蔷薇‘时,周慧慧根据他钥匙牌儿的号码为他推荐了”
39号“,但因那个女孩子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而未能见面。
  周慧慧离开不久,一个满身素白装束的女孩子便像一团云絮般飘到了姚纲面前。女孩中等略高的身材,油黑的长发扎成一束垂在背后,迷人的身段健美中略带娇弱,苗条中饱含丰满,似乎你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目光、不同的心情来面对她时,必然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女孩有一副名副其实的瓜子脸,有了这副脸型,相信即使面部的其他部件有一些缺憾也难以掩饰她的美丽;然而,她那粉若桃花的脸上的每个一部件,却又似乎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后小心翼翼地镶衬上去的,单个看透露着精美,整体看显示出协调。而她那对镶嵌于乌黑娥眉下的杏眼,则更似凝结了造物的全部精华,看上一眼,那摄人魂魄的美的力量便会如雷电般击中你的心灵,使你颤栗并屈服。
  但是,那美丽的眼睛里所闪露出的似忧似喜似远似近的神情,却可能使你因捉摸不定而感到茫然。
  姚纲觉得女孩的形体和神态都有些似曾相识。难道她像罗筱素吗?姚纲每日都在思念筱素,梦里都在想,他希望哪一天筱素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有时他在路上看到一个背影貌似筱素的女人,心便会怦怦地跳上半天。
  但这个女孩绝不像筱素,筱素总是一副欢快活泼的样子,任何忧愁在她身上都是稍现即逝,绝不会在她脸上留下长久的痕迹。
  也许,她像罗筱文吧?筱文已经死去十几年了,姚纲已很少想起她,似乎早已淡忘了。筱文活着时与姚纲青梅竹马,相爱多年,但直到死时她从未让姚纲占有过她的身体,从未给姚纲留下丝毫刻骨铭心的肉体感受。姚纲以为他的心早已完全为筱素所占据,筱文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当筱素离开以后,姚纲有时却又恍然觉得他所爱的也许从来就是筱文,筱素只是彼文的替身而已,虽然她俩是那样的不同,但她们的身体里毕竟流着相同的血液。
  不过,眼前的这个女孩似乎与筱文也不相同,筱文的眼神虽也是这样的宁静,但更多的是深沉的思考而少有忧愁;而这个女孩那总是带着刮甜笑意的眼睛里,分明埋藏着积沉已久的愁绪。
  阿华看着姚纲也有些惊异。她明显地觉察到面前的这个男人与她日常接触的那些人很不相同。平日来桑拿浴消遣的男人,要么满脸冰霜趾高气扬的,对按摩小姐一点儿也不尊重,吆五喝六指手划脚,好像他扔给你几块臭钱你就得服服帖帖当他的奴隶;要么两眼邪气嬉皮笑脸的,进到按摩房来便动手动脚地总想占些便宜,还常常提出一些赤裸裸的要求。
  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他宽阔的额头、明亮的大眼睛和高耸的鼻梁都显露出他是个精明干练的男人,但他那白皙的面皮上却堆积着几分羞涩怯懦的表情,隐隐告诉人们他本质上是个性情温和心地善良的男人。不管是从他的眼神还是面部表情来看,阿华都敏感地觉察到这个人似有满腹的心事和难与人言的苦痛。
  古人所云“同病相怜”,看来真是一句至理名言。有着同一病痛的人最易沟通,最易相互理解和彼此同情。阿华仅凭视觉,已对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几分好感。
  二人互道过姓名,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后,阿华便让姚纲俯卧在按摩床上,开始为他按摩,边工作边同姚纲一问一答地闲聊起来。
  “喂,我说,你是干什么的?”
  姚纲几乎就要笑出声来。这女孩子直来直去毫无修饰的问话,怎么就像是从幼儿园的小朋友嘴里说出来的?
  “我嘛,我是做生意的。”姚纲用打趣的口吻回答她。
  “你骗人!你哪里像做生意的?一点也不像!”
  “那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要我看呢,你像是搞科研工作的,要么就是在大机关里做事的。”
  “你这眼力还不错嘛!我还真是搞科研的,同时也是在大机关里做事。不过到你们这边以后,科研搞得少了,机关也变小了,就是生意做得越来越多了。”
  “那你以前在哪里?”
  “北京。”
  “是吗?你既然在北京工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听她那口气,好像姚纲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是不是老婆让你来的?”
  “不是。是婆婆让我来的。”
  “婆婆?你怎么还会有婆婆?”阿华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了。姚纲也笑了。他知道这女孩子可能对企业机制方面的事了解不多,搞不清“婆婆”二字的真实含义。
  “这么说,你家里人没有跟你一起来?”阿华没有对姚纲是否有“婆婆”予以深究,她可能把那当成了纯粹的玩笑话。
  “没有。”
  “那你家里都有谁呀?”
  “有妈妈、姐姐、姐夫,还有外甥。”
  “我是问你自己的家。”
  “我自己的家?”姚纲最怕别人问他这事,实话实说不好,编点假话也不好,要想搪塞过去还真不不容易。“我自己的家里嘛,有我自己。”
  “还有呢?”
  “没了。”
  阿华平日里给客人按摩,通常很少主动与客人说话,总是客人问一句她便敷衍了事地答上一句。如果她发现客人心绪不好,想活跃一下气氛,她便会强装出轻松愉快的样子给客人讲故事,说笑话,但绝不愿与客人谈论彼此的私事。她觉得来桑拿浴的男人有如过眼烟云,分手后便各不相干了,很快也就在记忆里抹掉了,即使以后再有见面的机会恐怕也早已不认识了。所以,彼此没有必要了解很多,而且一个孤单飘零的女孩子让别人过多地了解自己,反而会平添许多烦扰和危险。阿华几乎从不主动询问客人的个人情况,她不仅不感兴趣,而且也怕自己问别人多了,别人也要反过来问自己许多,所以倒不如尽可能避免互相谈论私事为好。但今天不同,阿华无法压抑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兴趣,因此也就不能自控似地向他问长问短,想尽可能多了解一些他的情况,好像一个贪吃的孩子抱着一大碗清凉润口的冰激凌,非要一勺一勺把它吃个干干净净不可。
  姚纲说他是自己一个人生活,阿华有些不大相信,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让他证明他所讲的话的确没有掺假,只得根据自己的生活积累用脑子去推断了。她这一推断,便想到自己身上去了,想到自己背井离乡漂泊在外,孤苦零丁的很有些可怜。心里想着事,双手却还在不停地工作着。
  阿华做事认真,平时“做钟”时,只要客人乐意承受,她总是以自己最大的力量为客人按摩,而不像有的小姐那样按摩时敷衍了事,专靠一些别的手段哄客人开心。久而久之,阿华养成了以强劲的手力为客人按摩的习惯,这使得那些五大三粗、膘肥体胖的客人十分满意,而那些身材弱小、骨瘦如柴的客人则可能承受不了。遇到这后一种客人,阿华会有意地将手力放轻,并不断征询客人的意见,根据客人的要求加重或者减轻所用的力量。此时阿华只顾问姚纲谈话,谈话的间隙便想心事,竟然忘了就所用力量的轻重询问他的意见了,无意中便按照平时的习惯用足力量在姚纲的身上捏来按去。
  姚纲虽身体还算强健,但毕竟是个较少摔打的白面书生,其实经受不了多大力量。阿华手到之处,姚纲便感到一阵酸痛。随着阿华按摩部位的不断扩大,姚纲感觉酸痛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大,到后来便几乎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酸,无处不痛了。
  姚纲很奇怪这个看上去有些娇弱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他更不明白她明明是一副有说有笑亲切友好的神态,却为什么要暗地里用这么大力量在自己身上折腾。这哪里是享受,纯粹是受罪!这也不叫什么按摩,简直是打击报复!这样想着,姚纲几乎有些愤愤不平了。
  姚纲想提醒阿华用力轻一些,但却迟迟没有开口,好像那样会伤地的面子,会得罪人似的,他希望最好还是阿华自己把力量减轻。有些人的性格很古怪,姚纲就是这样,并且似乎从小就如此。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在乡下的一个大院子里看电影,大家全部席地而坐,前边的一个陌生人睡着了,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时间一长便压得他腰酸腿疼呼吸困难起来。他本可以把那个人推到一边去,或者把她叫醒后清她坐直了,但姚纲觉得把一个熟睡的人弄醒或是推倒在地上都是很不好意思的事。于是他就这么坚持着,盼望那个人快点自己醒来改正错误,最后还是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用力把那个睡得死猪般的胖女人给捅醒了。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上大学的时候,几个同学在学校的食堂里围坐在一张餐桌旁吃晚饭,每个人的菜碗里都是半只红烧鸡,大家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鸡骨头,一边热烈地争论一个所谓哲学上的问题。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