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拿小姐

第86章


电话是公司办公室的王主任打来的。
  “姚总吗?今天下午吴律师到公司来了,说我们的官司败诉了,问我们要不要上诉到最高法院,没找到你她就离开了。可刚才吴律师又给我打电话来,说无论如何今天要给她个肯定的答复,因为明天上午她要去北京办事,如果我们决定上诉她就在那边找个名律师协助,否则可能就来不及准备上诉材料了。”
  “法院是怎么判决的?”
  “判决我们输了。”
  “我知道输了。怎么个输法?都哪些方面输了?输到什么程度?”
  “这个……判决书我还没来得及看,放在您的写字台上了。对了,今天还收到您的一包特快邮件,从美国来的,也放在您的房间里。是不是马上给您送到家里去呢?”
  “不用了,我马上过去处理。另外立刻告诉吴律师,我们要上诉。”
  姚纲放下电话,用力伸了个懒腰,猛然发现窗外漆黑一片,室内还亮着电灯。
  怎么还是夜里呢?他忽然想起来,阿华昨天夜里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吗?姚纲赶紧跑回睡房,睡房里还亮着那盏红光惨淡的床头灯,可床上并没有阿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阿华实际上根本没有来过?还是自己已经睡了一整天,现在已是第二天夜晚了?可客厅里的灯是谁打开的呢?是自己睡觉前忘记关了,还是自己刚才亲手打开的却转眼便忘记了?
  姚纲走出睡房,却又发现各个房间全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每一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杂乱无章的感觉。姚纲打开电冰箱,见里面放满了新鲜的蔬菜、水果和鸡蛋,冷冻箱里新添了一袋瘦肉、两条鱼和一只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肉鸡。姚纲走进厨房,看到煤气灶上有一锅蒸熟的米饭,饭早已凉了,却仍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灶台旁摆放着两盘切好的蔬菜,只等着下锅烹炒了……
  姚纲看着看着,鼻子一酸,眼泪顺着两颊滚落下来,掉在地板上竟发出了“噼啪”的声响。他拨打阿华的传呼机,等了一会儿没接到回复。他再次拨通传呼台,报上了自己的手提电话号码,然后穿好衣服,拿着手机匆匆走出家门。他要先去公司处理一下那些紧急事项,然后便去寻找阿华。他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没有她了,他要让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一天也不再分离了。
  姚纲才迈出家门却又返了回来,匆匆跑到书房里去取自己的笔记本,那上面记载有这个案件的进程和一些重要事项。他发现笔记本里的诗稿没有了,却留下了两行阿华的笔迹。他猜想诗稿一定是被阿华拿走了,而她自己也想留下一首小诗,但不知怎么只写了两句就不写了。姚纲顾不得细想,拿起笔记本匆匆跑出家门,疾步向公司赶去。
  街上行人如水,路旁灯火辉煌。沿途的几家宾馆张灯结彩,大堂前的圣诞树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有一家富丽堂皇的大酒店门前还站着一位头戴红帽身穿红衣的圣诞老人,笑容可掬地迎送着进出的宾客。显然,圣诞老人是由人装扮的,雪白的假胡须遮住了他的大半个面孔,匆匆行人没人能够看到他的真实面目。几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跑过来围着圣诞老人嬉闹,老人从他身后的宝囊里掏出来一把糖果撒给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于是她们边抢糖果边发出一串串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姚纲这才意识到,原来今晚已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姚纲赶到公司后,整层楼黑洞洞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他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又在墙壁上摸索着找到开关,开亮室内的日光灯。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马小姐那张空荡荡的办公桌和满屋子悄无声息的办公设备。过去马小姐在这里时,这些设备都像有生命一样,总在欢快而有序地运转,而现在它们一个个都在沉睡,似乎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就连那台隔几分钟就要吱吱呀呀地忙着收发文件的传真机,此时也像断了电一样安静地卧在那里,它背上那厚厚的一摞显然还从来没有人翻看过的收件,似乎已压得它窒息而亡,从此再不会为人卖命了。
  姚纲心里酸酸的,几乎不忍再看下去,赶紧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写字台上也已堆满了文件,有下属送来要他审批的业务文件,有国外客商的来函来电,有各地友人寄来的成堆的圣诞卡。还有一些不知是私是公的函件,因是直接寄给他的便没有被人拆阅过。这些暂时都顾不上看了,他首先要了解的是法院对那个几千万元标的的案件到底是如何判决的。姚纲刚刚伸手拿起那份大红信头的判决书,却被判决书下面压着的一份特快邮件吸引住了。啊呀,那不是罗筱素的笔迹吗!
  姚纲甩手把判决书丢在一边,赶紧拿起了那份邮件,从笔筒里抽出剪刀剪开塑料邮袋,取出一只大牛皮信封,信封里垫着一张硬纸版,然后便是一叠信笺和一张八寸大的彩色照片。那照片是姚纲与筱素的结婚照,曾经挂在他们家中的墙上,每一个来访的客人都会站在照片前看上几眼,赞美几句,后来筱素出国时把它取下来带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寄了回来。
  姚纲展开信笺,一句句阅读起来:纲: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你的身边。你不要四面张望,不要急着到处寻找我,平静下心来把信看完,你会知道我离开你后的一切真实的情况。而在你读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同你的心已联结在一起,我的灵魂已飘越万水千山回到你的身边,并将永远追随着你,像以前一样,一刻也离不开了。
  我同沃尔夫到美国不久,这个流氓就与他过去的女友重归于好,弃我而去了。我人地生疏,举目无亲,又无合法的长期居留答证,无法出去打工赚钱,很快便陷入了难以维持生计的窘境。还有,过去在家里时你总是宠惯着我,使我完全没有培养起自我生活的能力,菜不会炒,烧饭也不是生就是糊,几乎没有一次能吃的时候。
  我四处寻找沃尔夫这只饿狼,那时我还不能完全相信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会是个如此卑劣的小人。在他一个朋友的协助下我找到了他的住处,同他争吵起来。沃尔夫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歉疚的表示,还教训我不要用中国人的观念来评价美国人的行为。他说他们国家是个尊重自由、尊重人权的国度,说白了就是个个人权利至上的地方,他所做的一切完全符合美国人的行为准则,没有什么可被指摘之处。他说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他仍然愿意帮助我,给我一些钱,并把我引荐给他的一个朋友,到那里去做研究工作,以帮助我解决工作和长期居留签证问题。
  我随沃尔夫去见他那个所谓的朋友,到那里才知道那个人其实是一个情报部门的官员。他这是想让我给他们做间谍呀!可沃尔夫他们说这和做间谍根本就是两码事,他们只不过是利用我在国内金融管理部门的工作经验,收集整理一些中国金融方面的资料,如果可能,则在此基础上再对中国的金融政策做一些研究、分析和预测的工作而已。他们说这是名副其实的研究工作,至少在美国如此。如果不是因为我有那么几年在国内金融部门工作的经历,想抢这个饭碗还抢不到呢!
  他们说许多来美国谋生的中国人,都是在利用自己过去的经历或特长混饭吃。有的人在某位领导人的身边工作过,于是便连篇累牍地大写什么传记、回忆录之类的东西,说的是真是假没人深究,反正能赚到钱就行。据说还有个叫吴什么的中国人,专喜欢回到国内去拍一些录像带回来卖钱。有一次他去一家医院看医生给一个肺部有病的人做手术,顺手拍了卷录像带,回到美国后说那是有人在摘取死刑犯的人体器官,是侵犯人权的证据。
  于是这姓吴的又被传到国会作证,又被请到电视台演讲,闹得名声大振,不亦乐乎,估计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那些人做了些什么我不了解,反正想来想去,我觉得他们要我做的所谓研究工作,跟当问谍也差不了多少。
  这种事我坚决不能干,饿死也不能干。我没要沃尔夫的臭钱,也不会再乞求得到这种人的怜悯。我真想马上回国去,回到你的身边大哭一场。可我怕回去后被人耻笑,便想再闯一闯,多少混出点样子来再做回去的打算。以前总听人说美国好得天堂一般,在美国捡垃圾的老太婆也比在中国研究环保的专家教授富裕,我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总不至于沦落到捡垃圾的地步吧。
  我不能公开找工作,就暂时到餐馆里去打工,可没做两天就被警察给抓了去。当时我想,抓起来也好,如果他们把我遣送回国,我也就用不着为路费发愁了。可他们看到我是合法入境的,签证也尚未过期,又是初犯,警告了两句就放了,连款也没罚,害得我又得去到处找工作。美国这些大腹便便的警察,做事总是稀里糊涂的,该慈悲的时候他们一点也不慈悲,不该慈悲的时候便乱发慈悲。
  这次经人介绍,我到市郊的一家健康娱乐中心去面试,按当地华人的话说叫“见工”,不知道这是不是从你们广东那里传来的说法。据说这里打工的外国人很多,警察很少到这里来检查,待遇也相当优厚。那个肥得跟狗熊似的老板看了我一眼就点头同意了,似乎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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