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歌

第49章


    好好的佳节,他不想提起糟心的事情。
    还来不及阻拦,玉宝音已经拉了弹弓将银锞子嗖嗖地弹了出去。
    她本就是照着杨树的脸瞄准的,那些银锞子也不负众望,十有□□都弹到了他的脸上。
    只听杨树“哎呀,哎呀”地叫着,萧翰飞就变了脸色。
    他的跟班被打了脸,还是他亲口应允的。众人都在笑,瞧着像是在笑玉宝音,可他觉得分明就是在笑他。
    更何况,以玉宝音的准头,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还有杨树那个不争气的,待玉宝音收了弹弓,他还一边捂着脸“唉呀”,一边快速地捡着地上的银锞子,连鼻血都顾不上擦。
    他的脸都让杨树给丢净了。
    杨树将地上的银锞子,全部捡了起来塞到了怀里,这才跑到了萧翰飞的身旁。
    玉宝音笑盈盈地走了过去,向他俩道:“银锞子眼熟吗?”
    萧翰飞不知其意,却见后知后觉的杨树惊恐不安地后退了两步。
    玉宝音又道:“那日,我和般若哥哥在浮桥上,浮桥上又没有小石头,我就是用这银锞子打了那晃桥的小厮,那小厮也是个贪财的,捡起了银锞子才跑掉。”
    萧翰飞强作镇定:“那日倒是没听妹妹提起,这银锞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他说的倒是实话,可怎么听就是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玉宝音便只笑不说话。
    萧翰飞越看越觉得害怕。
    又逢萧般若朝这厢走来,萧翰飞一见他,抖了一下,转头就走掉了。
    萧何以还在后喊道:“大哥,投壶!”
    怎么投啊,他克制不住地老发抖!
    萧翰飞连头也不肯回一下。
    至此,萧翰飞平生最怕的东西,从他爹的腿,变成了玉宝音的笑。
    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很软很可爱的女孩子,可那是她不说不笑之时给人的错觉罢了。
    可见一个恐怖的人,并不是长大了才变得恐怖,而是…打小就这样。
    ***
    按照玉宝音的想法,打了杨树,她还想教训萧翰飞的。
    可她也得为她萧爹想一想。
    毕竟萧翰飞也是她萧爹的侄儿不是。
    至于萧般若的想法……玉宝音想,嘿,他一个木头能有什么想法,还不得她帮他。
    这就是萧般若和赫连上的不同,在她的心里赫连上是强者,而萧般若就是那个弱弱的。
    就差和他说一句“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听。”
    觉得自己很强很大的玉宝音,很快就长出了新的门牙。
    这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
    可不幸接踵而至,在某天早上净口的时候,她的另一颗门牙又掉了。
    玉宝音:这讨厌的换牙期!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过去。
    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也许可能要等到下个月才行。
    玉宝音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终于就快到一年中最美丽的四月了。
    三月底的一天,她穿上了新做的春装,还特别带了一朵茉莉一样的小花在头上。
    她又让俶尔拿了最白的画纸和最香的墨,最后在花园里最美丽的花田旁坐好。
    她对俶尔讲:“不许画我的边牙,她还没长好。”
    想了想又道:“罢了罢了,你就照着我的原样画,就是要给上哥哥看本来的我变成了什么样。”
    一旁的萧般若道:“你过生辰,为何要寄画像给他?”
    玉宝音不敢乱动,只动了动嘴皮子道:“四月初七是我的生辰,四月初八是上哥哥的生辰。从前在南朝的时候,我和他总是要一块儿过生辰,外祖母也总会让画师给我和他各画一幅小像。我让俶尔画了两幅小像,一幅留给自己,一幅给他。等他收到了我的小像,他便也会让人给他画两幅小像,自然有一幅是要给我的。”
    萧般若酸酸地道:“没有约好,他怎知你的想法?”
    玉宝音翻了翻眼睛,“你不懂”。这世上最了解她想法的除了她娘,便是赫连上。
    有一种感情叫做两小无猜。
    有一个人在天涯海角。
    想得再多,也够不到。
    此时,萧般若便是这么想的。
    ***
    四月初七这日,官邸早早就开了大门,向过路的乞丐和穷人家分发铜钱,从天刚亮一直发放到月亮升上。
    据说是打南朝来的小公主生辰,做些善事,只当是祈福了。
    这可能是南朝的习俗,大周的贵人们想要祈福,通常都是去庙里捐些香油钱,求的是佛祖保佑。
    比起佛祖来,那些穷鬼能保佑她什么呢?
    佛祖要是人人都可保佑,也就不会有高低贫贱之分了。这一世的穷人就是上一世的恶人,对他们行善,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何氏得知的时候这般想。
    玉宝音的生辰那边连说都没有说一声,何氏自然是乐的装作不知道。
    若是一门穷亲戚,她送什么过去都是好。偏偏人家穷得就只剩下了金银,她还得挖空了心思送礼她才不要。
    是以,玉宝音的这个生辰还真是过的安安静静,没有小伙伴的贺礼,同样也不用对着讨厌的人强颜欢笑。
    四个人围在一起用了顿饭。
    她娘送了她一把琴。
    唉,这是在说她要学琴了!风雅什么的实在不是她心头所好。
    萧爹送了她一块玉锁,还说同样的玉锁萧般若那儿也有一块。
    后面的话就是她萧爹不说,她也知道,还是让她和萧般若友爱到老。男人要是啰嗦起来,比女人还要可怕。
    萧般若呢……给了她一本方敬之的字贴。
    她娘和萧爹都说这礼送的好,千金难求。可她没有立时就翻脸,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头脑拎的清的。
    说的是,这个生辰,玉宝音本就没有多大的期待。
    饶是如此,也有点儿失望。
    到了夜深人静时刻,玉宝音躺在床上想,也不知上哥哥有没有收到她的小像?
    忽地听见窗户外有狗叫,可那狗叫一听就是人在假装。
    玉宝音跪在小榻上推开了窗,一眼就瞅见蹲在窗下仰头向上的萧般若。
    黑夜里,他亮亮的眼睛还带着笑。
    玉宝音像看个疯子一样看他,不解地问:“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我这儿学什么狗叫?”
    说罢,还亮了亮手里的弹弓,不忘补上一刀,“学也学不像,我还只当是梁上的君子在对暗号。”
    萧般若也不同她计较,小声道:“我从郭老师那儿求了一件宝,送给你做生辰礼怎么样?”
    “生辰礼你不是送过,”一想起那会让她练断了手的字帖,玉宝音的心就塞塞的。
    估摸是他也觉得那字帖不太好,可是“郭老头那儿能有什么宝?鱼竿,鱼篓,我可不要。”玉宝音颇有些嫌弃地道。
    鱼竿和鱼篓都是用来钓鱼的,钓鱼是这世界上最耗费耐心的事情,而她最缺少的就是耐心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郭老师不止学问好,造剑也是一把好手呢!”萧般若道,“我本是想将那可伸缩的软剑送你做生辰礼的,可我怕母亲说不好……”
    “最讨厌你们这些君子,做个什么事情都要畏首畏尾”,玉宝音教训了他一句,这才道:“你且将那软剑拿给我瞧瞧。”
    萧般若站直了身子,从背后取下一个扁长的雕着鹰的木盒递给她。
    玉宝音掀开了木盒,里头的软剑与月光交相呼应,散下了一地的银光。
    这是一瞧,怎么都觉得比字帖好。
    玉宝音喜笑颜开道:“不曾想,那郭老头儿除了钓鱼厉害,还有这造剑的本事呢。”
    萧般若也笑,就仿佛她夸的是他一样。
    玉宝音爱不释手,左翻右看,老半天才盖上了木盒,对他道:“你的礼,我收下了。”
    然后呢……
    “你快回吧!”玉宝音又道。
    半夜来送礼,萧般若来的心甘情愿,走的也是情愿甘心。
    若说这是玉宝音的魅力大……这算啥!还有人不远千里,给她送了生辰礼。
    四月初八的一大清早,官邸的门房才将大门打开,就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坐在官邸门外的石条上。
    他说他姓周,本是奉人之命来给玉小公主送生辰礼的。
    奈何,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昨日宵禁之前赶到。所幸,今日送到也不算太迟。
    此人乃是周舟,他爹老周自打上公子进了宰相府,便一直跟随在上公子的身边。
    他将信和东西送到,没有多留,便骑着马一路向南。
    上公子收到宝音公主的小像已是四月初四的晚上,他四月初五从建康出发,又是坐船又是骑马,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赶到长安。
    现下,他还得用三天两夜的时间赶回建康,只因此时的建康正风起云涌,他若是回的晚了,不定会错过什么。
    年轻人的抱负很大,只因他跟了一个比他抱负更大的。
    玉宝音接到信的时候,周舟早已经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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