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大雾

    白鲸星系,普尔森号飞船。
    一颗轨道彗星与飞船擦过，巨大的彗尾气体就像梦幻帘幕,遮住前方航道，黝黑的星空一望无际。
    在两千年后的宇宙时代，所有文件书籍基本上都是使用芯片储存，或者干脆转为一段信息码，只要有仪器都能在固定范围内正确接收到。
    人们想购买最新出版的书籍，只要用光脑操作，付款获得拥有与仪器绑定的唯一性访问码就行了。
    只有一些特别重要的文件，或者说关联重大的东西,会使用纸张。
    跟21世纪地球的印刷纸比起来，它具有异常灵敏的感应性,一旦签名位置被加盖了章，或者内嵌备份过芯片，书写的文字就不能再改变了，除非用原来的印章与芯片重新确认——要是这两样东西都有了，还篡改什么文书，毁掉重写一份就是了。
    此刻放在赛路斯眼前这本宽半米，烫金文字厚重书页，装帧得异常精美的典籍，不说内容，单单拿到白鲸星系其他国家当奢侈品卖，也能获得不菲的价格。
    没错，因为深蓝王国爱好复古摆设，奢靡享受的风气早就吹得其他国家的上流社会热衷效仿谈论，于是在这个信息化的高科技新时代，竟然只有深蓝王国与圣辉帝国境内才会出现这样厚厚的大部头典籍。
    区别只不过是前者用途只有两类，房间装饰品或歌剧本子，后者却是宗教祷告书，神的教诲书。
    就像在深蓝王国想买到歌剧合集很不容易，圣辉帝国只有主教才能拥有一本完整的祷告书，包括人类的历史，人类从蒙昧走到辉煌的种种故事。它们披着神圣的外衣，字里行间都是对神的虔诚信仰，负责处理缴获战利品的旦塔林公开宣称，从那些零散精简的祷告书判断，它对治疗失眠有奇效，尤其推荐拜蒙麾下的天使机甲来一段专业朗读。
    ——旦塔林你自己就是一本书，举着一本比你还大的典籍做安眠推销广告这像话吗？
    “当世界彻底污浊的时候，神降下灭世审判，只有虔诚的人才能获得赦免。”
    赛路斯揭开扉页，手指漫不经心的划过那据说最重要的第一篇章部分。
    “警世神谏？”
    使用一个逻辑模块管理飞船加探路，基本还是闲闲没事做的普尔森也在好奇的研究这本祷告书。
    “这本书是用21世纪古地球文字写的。”
    普尔森在控制室里刷出手臂手腕都缠绕着蛇的全息投影，自从这支船长度蜜月，乘客拍电影，飞船（机甲）打工兼考察的旅游小队出发以来，已经途径了数个著名的度假胜地，包括一些标注危险但壮观的星云风暴波及区，雷蒙盖顿机甲的变形模拟能力，让普尔森可以轻松伪装成一架商用飞船，赛路斯选择的又是比较边远的星域，一直都没有引起任何势力的注意。
    蛮荒星球N日这种自由行向来都很宽松，只要不接近土著的原始文明部落，就算被土著看到飞碟飞船掠过天空也没什么大不了。
    必须重复一遍，赛路斯陪温栾来看风景，黑暗生物们直接就在原始星球上开拍录入一些场景（每次都喊梦魔造场景，预算吃不住），而普尔森就饶有兴趣的观察各种形形□□的蛮荒文明。
    白鲸星系智慧种族并不少，碳基硅基都有，主要身体成分是气体的，是液态的，甚至像地球上原有物种的，数不胜数。
    不过白鲸星系的形成历史远远晚于银河系，多数土著智慧种族还没有发展出高科技文明，这就给了人类巨大的发展前景，使目前掌握着星系统治主体的是地球迁徙来的人类。混乱又常年征战的现状，让白鲸星系的人类根本不想搭理土著们。
    一些刚开始拥有星际航行能力的异族小国，都很看得清形势，乖乖的待在那里不敢参与白鲸星系内部征伐，大多数都愿意接待来自各地的旅客。其中一些种族成员，也怀抱着奔向更高级星际文明的心情，迁徙或者出去闯荡，这使得星际商会与白鲸海盗两大势力里的异族智慧物种比例特别高。
    普尔森在三天前逛过一颗外形与人类近似碳基智慧文明星球后，就给自己的全息投影更新成了那边的民族服饰：只在腰部斜系着一条墨绿色亚麻料织品，肩膀胸膛双臂都露在外面，赤足，膝盖以下也毫无遮蔽。普尔森把异族风情的臂环，手镯，项圈，腰带全部换成了花纹美丽的细蛇，显然那些土著的装束戳中了真知之王的审美观。
    这打扮配上普尔森原来就偏向阴柔妖异的长相，苏塔老巫师尖叫着喊换男主角，造成原定是主角的血族侯爵气得差点咬断獠牙。而赛路斯委婉的指示普尔森，在有温栾出现的地点，不要使用人形全息投影出现。
    于是温栾敲门进来时，只看到普尔森以巨蟒形象伸头在阅读祷告书：
    “愚昧的人，不要总是感谢你们的幸运，你们是被神赦免了罪孽，神还愿意给予你们宽恕，你们方可看到第二天的阳光。”
    温栾非常不给面子的打了个呵欠：“还在研究？你们收到星际快递已经半个月了，什么都没发现。”
    蟒蛇慢吞吞的转过脑袋，细长妖魅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什么半个月，这书赛路斯到今天才第二次翻开！
    还不是某人气焰嚣张，前首相在简单浏览过一遍目录后，就把书丢到旁边，带着情.人玩过了数个旅游风景区。
    一边是蹦跶着拍戏，一边情热炽焰的在沙滩上滚到一起，两边相隔数公里，海风悠悠碧水蓝天，两边都很愉快只有普尔森在郁闷的考察该星球海洋物种好么？
    赛路斯说好的双休有，就是停留在度假地游玩的时候——不用航行。
    生命献给真理的机甲，休息就是无任务无指示，只为爱好的学识考察。
    赛路斯说给的薪水也有，事实上旅行小队全部花费都是黑暗生物摄影组在刷卡，包括普尔森的航行消耗与薪酬，就这样他们目前还需要另外支付一笔六位数的能源单位，才能抵消掉场景费账单。
    “在飞船里念这个有什么用…”温栾无意识的皱眉揉揉肩背。
    这次不是腰酸，是躺久了不太舒服。
    三天前温栾以维持身体健康为理由，严肃提出要是现在这个身体出了毛病，克隆出身体精神转移重新换，要向深蓝星研究所缴钱！就算不回深蓝王国，找海星布耶尔也是要付钱的！于是赛路斯就转而把他们的“身体亲密接触”换成了“意识纠缠”。
    那些同样开飞船来的蛮荒星期度假的人类就倒霉了。
    虽然星球很大，但为了觅食的梦魔与貘，随便找个梦境，就公然把它占为己有。过八小时再扔掉换一个做梦的人，度假胜地还怕没人吗？
    温栾随口说了一句他对“深蓝星研究所外的草坪”不感兴趣，结果梦魔直接就把身处地点变成惊涛骇浪里的三桅船瞭望台。
    噩梦的诱惑气息，剧烈摇晃的船体，没顶的风浪…
    海盗都能踏着桅杆决斗，在桅杆顶端的瞭望台那啥怎么了？有缆绳有围栏呢。
    结果当然很好，温栾三天躺得身体都麻了，貘的虚无形态里又多融合了梦魔的力量，惹得他今天起床后，觉得哪里都不太对。
    “去下个城市的时候换台睡眠舱，最好带肌肉按摩功能的。”温栾嘀咕。
    貘这种生物本来就是觅食完毕后心满意足休眠，觉醒后的貘，导致温栾一旦“吃饱”就很难控制自己，三五天睡过去都很正常。
    普尔森默默看赛路斯手指微微一动，向温栾推过去一个水晶杯，这是白鲸星系饮用特殊酿造的葡萄酒所用的专门杯子，这种酒液遇到温度变化会很快挥发，所以拥有精巧的盖子保持全封闭。
    现在里面装的不是葡萄酒，是一团灰黑色的雾状漩涡气体。
    按照习惯，赛路斯这是在给情.人恰到好处的一点“美味早餐”，不是用来填肚子的，刚睡觉的貘不会饿，大概属于一种舒适奢靡的味道：自动送到眼前，或者床前的早餐就像奢侈的排场，不饿也要摆出来，不饿也要骄傲的吃下去。
    普尔森还在发散思维，忽然发现温栾退后三步，下了很大决心说：“给我一间独立的船舱，我不想看到黑暗议会片场…最近也不要带我去人多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最近你都不用给我准备食物！”
    吃饱了就睡这是什么懒惰天性！
    温栾唾弃自己，并坚定的想着不能为这种生活沉迷，他不开巴士的还是能去当海盗的，实在不行去卖糖果，吃了睡睡了吃是要闹哪样？同样是黑暗议会的议长，系尔还坚持要书写励志传奇人生呢！
    “对，没错，我要绝食…不不，我要减肥！”温栾脱口而出。
    “……”
    巨蟒电子眼扫描，还拿自己身长测量了一下温栾的体格，都没赛路斯重，减什么肥啊！普尔森感觉自己的课题研究又复杂了。
    《论圣辉帝国崇拜信仰起源》，剥开祈祷书神话外衣看事实还没搞定，又多了一个《恋爱中的人为什么总是智商下降》，雷蒙盖顿机甲很可能需要一个爱情智商补丁来应付恋爱后的逻辑处理器程序漏洞。
    “阿斯蒙帝斯的不正常没准就是缺少补丁造成的。”
    真知之王严肃的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