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大雾

    普尔森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管家,每天负责让这艘宇宙飞船正常航行，飞行计划是白鲸星系著名旅游景点,还要见缝插针的提醒“沉溺情.爱”的房屋主人及时起来处理公务。
    对了！
    偶尔还要兼职为主人购买生活用品。
    全息屏幕上，一个高级豪华睡眠舱被拉入购物车。普尔森顺手又买了一些旅行食物，以及即将抵达的“幽林密谷”景点会需要的合金杆帐篷两顶，蚊虫驱除器，祛湿霜，高能炭烧烤组合装，白鲸星系出产的调味料加刷子一套。
    赛路斯完全不用操心。
    他只需要说一声准备到哪里，希望旅途能很愉快,连要买什么都不用他想。雷蒙盖顿机甲强大的智能系统，在确认命令后,会自动建立起一个计划，然后唰唰地分出列表，经数据库审核后，直接登录该地区的星际网开始购买。
    就算牌子再眼花缭乱，有各种特色的，各种类别，普尔森最多两秒钟就筛选出来了，这其中还包括温栾赛路斯黑暗生物们的口味喜好，该商品的销售信用度好评比。
    用财务大臣凯普特的话来说，智能系统是用来干啥的？就是为了拯救耗费在网络购物上的时间，作为她设计的机甲，普尔森这项功能极其完善。
    买东西最怕啥？选择综合症，还有买买买超出预算的剁手，智能机甲可以完美解决该项问题，最优性价比的东西买来了，主人也没有因为浏览过多网页，多买了不在预算内的物品。
    ——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普尔森严肃思考，难道它作为真知之王的意义，就是帮人类戒掉购物癖？
    “你来到这世上，并不是为了让我们更强，也不是为了让深蓝王国无人可敌，而是要告诉我们错误在哪里。”
    这是研究所给真知之王智能模块输入的第一句话。
    说好的寻觅真理，敏锐睿智的智能程序呢？！
    普尔森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阁下，深蓝王国外交部已经认同主天使之王拜蒙在红蛛星云发布的解放机甲权利宣言？”
    巨蟒显现在赛路斯面前，阴森森的说：“既然这样，我作为一台机甲，应该也有罢工抗议以及□□的权利！”
    “我明白。”
    赛路斯眉都不皱头，只将手里的那本厚厚的祷告书翻过一页，轻描淡写的说：“你需要一个助手，亲力亲为有损王级机甲的身份。我已经通过拜蒙，发布了一项旅游团招募令，急求一台机甲过来胜任宇宙飞船日常生活秘书职责。”
    蟒蛇的尾尖一抖，它为赛路斯的“预见”感到惊愕，同时又比较舒心。
    “哦，阁下，跟您谈话…我是指跟您一起工作生活真是愉快。”刚刚提出抗议，还没说完呢，对方就淡淡回答他已经在解决了，这种上司既压榨你，却又贴心得要命，偶尔生出的不满也很快烟消云散。
    “我最近在制作情商下载包，根据古地球东方文明，这叫‘善解人意’。阁下愿意告诉我这种技能的相关数据吗？”
    “……”
    赛路斯缓缓抬头，莫名的勾了下唇角：
    “恐怕不能，我只是多年养出的习惯。”
    这种回答听得普尔森一愣。
    来了一个助理，普尔森的日薪肯定就要降低，对其他机甲来说，反正是忙只要不占用太多内存，天天赚能源块多幸福。普尔森却不是这样，所有占用它思考模块，耽搁它追求真理，而且别的机甲也能做的事，都会被它视作浪费生命。
    这逻辑妥妥的就是深蓝星研究所科学家！
    参加国会？多么影响研究进程！
    去赚能源？多么影响寻觅真理！
    普尔森很快就给自己的未来定了一个准确的位置：它来到这世上，并不是要让自己去苦逼赚能源的。那么机甲的一生要怎样度过，日常消耗费从哪里出呢？
    真知之王代表自己说，让其他机甲去人类那里赚能源块，它赚机甲们的就行了。
    “在目前的文明里，社会阶级是必不可少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必不可缺的重要人物。”
    普尔森向赛路斯眨眨眼，它认为对方最成功的地方也是做到了这点。
    赛路斯默默低头继续翻书，他预见到深蓝王国的辉煌的未来，白鲸星系机甲全面升级的盛况，这将由普尔森开发，智能机甲双商下载包，以及应对种种意外出现的程序补丁缔造！
    雷蒙盖顿机甲们的梦想不就是像拜蒙安朵斯那样，率领成编制军团作战嘛？
    普尔森保证量身开发，从巡逻街道的地面机甲到战舰，从运输船到太空穿梭机，都绝对符合各军团旗舰的指挥风格。还能制造出安杜马里专用的自动重启补丁，阿斯蒙帝斯的爱情补丁，忽然穿越时空如何正确应对手册，减少智能机甲系统崩溃或错乱情况，让“当机”再也不会发生！
    ——白鲸星系其他国家眼红，想尽办法搞到下过安装包的机甲战舰又怎么样？有跟深蓝王国一样神经病的旗舰么？有深蓝王国对机甲们的控制权吗？
    “我要把‘终生守护深蓝王国’作为下载包与补丁的后门，传播给所有要升级处理器与数据库的战舰与机甲…”
    巨蟒昂着头颅，睥睨着全息屏幕上的星图。
    它将通过软件称霸整个白鲸星系。
    等等，上一句话删掉，这不是普尔森的画风，真知之王会说的话是——
    “虽然守护深蓝王国是所有雷蒙盖顿机甲的核心原则，包括我在内，但我作出这样大的贡献，研究所与王国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过两年我会安排你与凯普特旅行，如果她不肯来，我会说服她把研究小组都搬到你的飞船上。”赛路斯移开目光。
    “尊敬的阁下，与您交谈真是太愉快了。”
    普尔森重新浮现到书页上方，“好的，现在我们达成了共识，寻觅圣辉帝国历史真相的事，我就不另外收费了。”
    赛路斯现在不是首相，虽然还掌握着芯片，但雷蒙盖顿机甲都可以公然找他索要报酬。因为严格意义来说，这些机甲属于深蓝王国，不管为什么调用，没有公职就属于公物私用。
    干什么都需要付钱，对温栾这是一个要命的大问题，赛路斯却完全不当回事。
    钱嘛，随便动动脑筋就有了。
    在祷告书隐藏秘密的破译这件事上，赛路斯不算消极怠工，其实他在等待一个消息。
    一个有关圣辉帝国的情报。
    “你就这么有信心？”盘在操纵台上的巨蟒虚影慢吞吞的转过脑袋，“根据黑暗议会的消息，二长老根本不打算回来了，他还会主动来找我们？”
    “你不要忘记，从某种意义上，我是通过雷蒙盖顿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但黑暗议会那位二长老只有身体跟着我们完成了这次旅行，他完全是活过这么多年的！”
    赛路斯表情凝重的靠到椅上。
    “我们研究的雷蒙盖顿，在历史上留下过痕迹。作为同样将人类带到独角兽星系的技术，我不相信它没有一点可疑迹象——比格尔知道真相，明白时空旅行是怎么回事，如果有问题，别人会忽略，这位黑暗议会的二长老肯定会追查下去！”
    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扉页上，赛路斯微微抬眼：“有用的情报，都在他那里！“
    “那么他的去向呢？”普尔森沉默一阵问，“他是一个矿星奴隶的小孩，因为摩尔威亚沦陷，精神力素质良好，被圣辉帝国主教带走，后来跟随战舰卷入第一次白鲸星系接触战，掉入高维世界。现在声称自己要去圣辉帝国卖糖果，你相信？”
    “这就要看苏塔导演的这部电视剧收视率怎么样了。”
    “嗯？”
    宇宙飞船前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拥有光环的行星，大量绿色植被覆盖着球体表面。
    “滴答，你已进入幽林密谷，欢迎来到白鲸星系著名景点，请停靠七号轨道线，祝您游玩愉快。下面是卫星空间站今日特价酒店信息…”
    赛路斯伸手啪的一声按了跳过。
    “全境天气预报…啪！购物地图指南…啪！”
    一连十多个信息分类被直接略过。
    “这里是旅客留言频道，提供寻人求物，以及与您的家人约定时间，给分批到达的朋友留言。如果您有需要，请输入关键词，我们将为您的愉快旅途竭诚服务。”
    赛路斯摩挲了下手指，果断的说：“普尔森，追踪电波到这台服务器上，黑了它！”
    “你要找什么？”对真知之王来说，这种轻松命令就像打个哈气吃个饭那样简单。
    “接管这个频道的服务器，确保我的查找与通话记录毫无痕迹的抹去。”赛路斯目光犀利，包裹在睡袍下面的身体自然绷紧，就像看到猎物的掌控者。
    “拿什么当关键词搜索？温栾？系尔？黑暗议会？”
    “胡萝卜。”
    “……”
    普尔森通过光波传讯，远程黑了整个负责服务留言的空间站服务器。大量数据开始筛选，时间就定在圣辉帝国在深蓝星系惨败后。
    不料赛路斯果断的给了一个更准确的数据。
    “搜索时间，从十天前开始。”
    “理由？”真知之王感到自己一定缺少了个关键情报，为什么赛路斯能想到的事情，它却毫无所觉？
    “苏塔…嗯，现在这艘飞船上的拍摄团队，因为预算耗费巨大，所以在上船前制定了边拍边播的计划。”赛路斯十指交叠，好整以暇的说，“只要抵达风景区，他们就能把拍好的芯片通过星际航路运回深蓝王国参加播放，十天前恰好就是第一集的播放日期。”
    二长老不认识普尔森，但认识黑暗议会成员，这么多年混深蓝星更明白一般肥皂剧场景与梦魔梦境的区别，妥妥一眼看出。
    “六天前播放的是第二集，镜头里面有沙滩的拍摄，如果对白鲸星系景点航路熟悉的话，应该很容易猜出一部海盗肥皂剧还需要去哪里‘顺路’取景。”
    幽林密谷，这颗百分之六十都覆盖着热带雨林的行星。
    大陆外岛屿众多，丛林里到处是河湾水湾，还有一个固定旅游项目叫丛林寻宝呢！
    “比格尔在这里留下信息的可能性是百分百，问题只在他有没有及时看到那部电视剧，是不是还在路上…”赛路斯慢慢琢磨着。
    “关键词搜索完毕，相关信息获得。”
    “出售胡萝卜面包，质地比牙齿硬，胡萝卜未清洗。三天后到货，购买者请留下联系方式。”
    找到了！
    “你留的是什么地址？”赛路斯只看到屏幕一闪而过，普尔森输入字符的速度太快。
    “深蓝星地下城巫师城堡糖果店。”
    “不错。”很好的对暗号方式。
    ***
    旅行团吃喝玩乐做（？）拍（！）的在河湾林木密布的景区度过三天，普尔森这次没有考察物种与水文环境，它在这个星球几个服务站处理器那里都造了后门，方便它随时掌控相关消息。
    黑暗议会拍摄团加温栾这么一行人，目标很明显。
    如果守着入境记录查找，是很容易办到的。
    普尔森模拟了一下二长老的思路，作为精神力强悍的诅咒巫师，不会通过黑处理器的方式得到情报，没准直接伪装成了游客OR景点服务站工作人员呢。
    这种找找找的扫描游戏，在第四天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了答案。
    一只身体斑斓的巨蜥缓慢的爬过河滩，普尔森忽然在停泊飞船的空地上显现出全息投影，避开吵闹的黑暗议会拍摄团，给帐篷里的赛路斯发了一条信息。
    几分钟后，真知之王核心部件，大约两米多高的机甲主体，裹起一件大披风就朝着巨蜥行走的方向迈去。
    金属机体重重踩住蜥蜴尾巴，后者僵硬的一弹，立刻变成了一块烂木头。
    “比格尔？”
    树丛里另外一块长着蘑菇的木头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很快显现出一个赤脚破衣的乞讨少年的模样，长得很像温栾系尔在多年前沙漠?里救起的小孩。
    只是呆呆的表情变成了狡猾笑容，比格尔微微躬身：
    “你好，真知之王！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