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

凡在纸上之人，无不是身居要职的高官或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足足有六十三人之多。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影子说道：“皇上，属下已经记住了。”
    紫祈两指将纸夹起，然后递到了烛台边上。那纸遇到烛火，立刻蜷缩着燃烧起；看着淡红色的火焰，紫祈眼中闪烁不定：“今晚调动所有影卫，三日之后朕不想再见到纸上之人。”
    影子没有丝毫的犹豫：“属下领命。”
    “朕不会让任何人动摇国本。”说着，他将手上的就快烧尽的纸张扔进了笔洗之中。“你回去吧。”影子说了声“是”，然后便退回了屏风之后。紫祈一个人沉思了一会，然后吹熄了桌上的烛火，整个大殿陷入了黑暗和死寂之中。
    更夫刚刚敲过三更，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跃入了兵部右侍郎的府宅。府内的仆人已经早早地休息，内院的厢房尚未熄灯，窗纸之上还可清晰地看见两个人的身影，一男一女交头接耳，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机密。那人毫无声息地走到窗前，轻轻地举起右臂。一声金属的扳扣声响，一根黝黑的短弩从袖口激射而出，恰好射穿了男子的咽喉，溅得满窗鲜血，然后便是一声女子的尖叫。帝都的夜晚，流淌出殷红的血来……
第八卷 第205章 暗藏之势
    黄叶树下，月神夜席地而坐，身旁的香炉燃烧着幽远的麝香，整个院内一片宁静安详。月神夜手中慢慢转动着一串檀木佛珠，聚精会神地念颂着佛经，寺中佛气随着经文时聚时散，最后汇入脖间的舍利之中。厉血独自一人守在院外，神情有些焦急，而且周遭的佛气让他倍感不适。
    就在这时，方丈领着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迈步而来。一路之上，方丈不断介绍着寺内的殿宇景致，似乎对身旁之人甚是恭敬。来到院外，方丈双手合十道：“厉施主，这位乃是当朝一品，吏部左侍郎黄阅。此次黄大人亲自前来，只为拜访你家公子，不知月神施主是否已经回来了。”月神夜临行南海之前，曾经推说自己前往帝都访友，而且要在城中逗盘桓数日，所以方丈才会有次一问。
    厉血双目直视黄阅，心想：终于还是来了，原来不过如此。他的面色缓和了不少：“少主昨日恰好回寺，我这便进去通报。”还未转身，院门便已开了，厉血说道：“看来少主已经知道了，黄大人有请。”
    黄觉朝着厉血作了一揖，然后对方丈说道：“既然月神公子已经答应见客，本官便不再叨唠方丈了。”
    方丈也是精明之人，立刻听出了黄觉的弦外之音：“哪里，哪里，既然如此，老纳便不陪大人入内了。”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方丈便先行离去了。黄觉又对厉血笑了笑，甩袖踏入院中。
    “月神公子不愧是神仙般的人物，端的是逍遥自在，游戏人间啊。”黄觉来到树下，用手拂去身下的几片黄叶，径自与月神夜相对而坐。“有客远来，难道做主人的连一杯茶水也如此吝啬吗？”
    月神夜将佛珠绕在自己左腕，笑道：“只怕到时大人嫌弃在下的清茶淡而无味，不愿一品。”说着，右手一招，一只茶盏便从圆窗飞出，恰好落在黄觉面前。黄觉看到茶中漂浮着的并蒂之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月神夜继续道：“此花乃是我从昆仑峰顶采摘而来，用来泡茶，入口之时稍觉苦涩，但是下咽之后又有一股甘甜，别有一番滋味。除此之为，这琏花另有妙用，不知大人可曾有所耳闻。”
    “花开并蒂，性烈如火，可退百兽。”黄觉说道，“妖孽饮之，原形毕露。”他只是看着琏花，并未动杯。
    月神夜装做不知，随口说道：“昨夜帝都之内颇不平静，今早前来寺中香客也多有传闻，好像有几位在朝的要员身在青楼享乐之时遇到了刺客，听说只有大人一人幸免于难，这些可都是真的？”
    黄觉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连说：“那些贼子也太凶悍了，竟敢聚众刺杀在朝官员。本官乘机跃窗而逃，实在是侥幸得很。”他一面应承，一面回忆：今日清晨，他忽然发现自己枕边放着一封信函，信中请他此时到镇国寺中一聚，署名乃是月神夜。读信之时，他便察觉信中封印着强烈的佛气，可见写信之人绝非一般角色。考虑再三，他还是如约前来，初见厉血便是一惊，再到琏花为茶，他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准备已久的陷阱。
    “可是还有人见到大人并未直接回府，而是等候在小巷之中，将那五名刺客一举击杀。”月神夜看着黄觉，“大人能在短短六年之内升至吏部左侍郎一职，更是令人刮目相看。”
    黄觉倏地立起：“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大人乃是丞相一系，那么你觉得闻仲宽这个对手如何，同样只用了区区六年，如今担任刑部要职，可说深受太尉的器重。”月神夜说道，“除了闻仲宽，朝中还有数位大人的经历也很有意思。”
    听到“闻仲宽”三个子，黄觉的身子又是一震：“你是佛宗的弟子还是修真者？”一道绿光过后，黄觉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长短的破山锤，锤上镶嵌着不少浑圆的祖母玉石，轻轻一动便能带出一片碧光，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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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神夜说道：“大人何必要急着动手呢？现在朝中的局势你知我知，虽然你们能将赌注同时压在两人身上，不过到了最后未必就能如愿以偿。如果紫祈有意将皇位传给零奔或是杜明儒，那么昨晚的事情便不会发生。这件事上，或许你我能够携手合作。”
    “那就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了。”黄觉二话不说，抡起破山锤击在地面，一道巨大的裂缝立刻裂开，朝着月神夜延伸过去。月神夜随手一挥，一片黑色的光芒从他手间洒落在那裂缝表面；瞬息之间，仿佛有两股巨大的力量从两侧挤压着大地，裂缝亦随之逐渐合拢。黄觉见对方轻轻松松地化解了自己的攻势，伸手一抬，破山锤凌空飞起，旋转数周朝向月神夜的天灵罩落。月神夜看出这一锤之力足可毁去整间禅院，手持潮音萧从下至上刺去，绚目的紫光从萧端倾泻而出，恰将破山锤托在空中。
    月神夜用萧在锤上轻轻一拨，破山锤便被原路击回：“你知道白念吗？”
    黄觉知道刚才的一击已经倾尽全力，就算自己再与月神夜纠缠下去也是自取其辱：“是那个为郡主治愈顽疾，现任神武营军参的白念吗？”黄觉忽然想起白念的来历不明以及定国王府的异动，问道：“你和白念、定国王府有什么关系。”月神夜笑而不答，只是安静的凝视着他。黄觉觉得好像自己没有穿衣一样，赤裸裸地站在月神夜的面前。两人沉默了许久，黄觉终于首先受不了这种平静而又压抑的气氛：“既然合作，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吗？”
    月神夜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能够猜到十之八九，而且我也是那个出得起价钱的人。”
    黄觉暗想族人已经筹划多年，虽然说不上做得滴水不漏，但是知道内幕之人也是少之又少，所以他不知道月神夜为何如此自信。最让他恐惧的是月神夜越是显得从容镇定，自己便越是心虚慌乱，不知不觉中已经方寸大失：“就算如此，说来说去，白念终归只是一个初处茅庐的小子罢了；更何况零奔、杜明儒并非泛泛之辈，到时他们必会从中作梗。”既然双方已经将话挑明，黄觉也就不再做作地称呼二人为丞相和太尉了。
    “你有此担心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单是紫祈一人，便足已牵制零、杜二人。我知道兹事体大，不是你一人便能盖棺定论，所以我也不急着要你答应我什么。如果有人问起，你便带我转告白念乃是白芊之子，而白芊则是一只修炼有成的白狐。”
    黄觉也是一惊：“这么说来，白念他也是……”
    “不是，念儿与你们不同。举个例子，他可畅饮这眼前你不敢享用的琏花清茶。”月神夜说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怎么做那便是你们的事了。不过，我可以明言，原本的打算之中并无你们的存在，所以即使没有你们的一臂之力，大局也不可能会有太多的变化。若要抹去一些新出现的障碍，想来也非一件太困难的事。”
    黄觉自然听出话中警告与威胁含义，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月神夜点了点头。“按照原本的计划，你大概会在何时动手。”黄觉心里没底，因为毕竟双方尚未达成任何的协议，如此敏感机密的话题，不知道月神夜究竟会不会回答自己。
    月神夜似乎看穿了黄觉的心思：“告诉你又何妨，明日早朝之时，也是风云变幻之际。”
    黄觉忍不住失声叫道：“什么，明日？”正当他想说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月神夜一声“恕不远送”，衣袖一拂将他送出了禅院。
第八卷 第206章 收权分流
    这日的清晨，显得分外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