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

月神夜也渐渐摸透了三人的脾性，癫狂无礼，一丘之貉，让人头疼不已，所以对“小子”的称呼也就故作不闻。
    白叟忽然插话道：“老黑，以往总是你我对弈，再高深的棋路也已摸地一清二熟，难得来了一位仙友，怎么能这般怠慢呢。”白叟一面说，一面不断地向黑叟挤眉弄眼，不知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黑叟先是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可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棋盒之时，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顿时舒展开来，眼神也变得明亮而又带着几丝狂热。月神夜感到黑叟再次打量自己时候的眼神让他不由心生警兆，只听黑叟阴阳怪气地说道：“紫辰子，这棋局固然重要，但是搅了也就搅了。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若是你肯留在黑白小居陪老夫下上几盘，你我之间就算两清。”
    月神夜将黑叟的话语反复想了数遍，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漏洞。事实上，自己还未做好进一步的打算，前去霰雾角也只是一个托词罢了；思虑再三，月神夜便点头答应了。黑白二叟好像生怕月神夜反悔，立刻拾起棋盘、棋盒，拉起他就向内院走去。而睡梦中的老酒鬼，不只是否遇到了什么美梦，嘴角忽然浮起了怪怪的笑容……
    很快，月神夜便发现自己的一句许诺无疑是“自掘坟墓”，不仅错了，而且错得十分厉害。所谓的百老园，并非如他先前所想的是一座庄园，而是泛指一片岛域：其中的浮岛分散的分布着，这些浮岛幅员甚小，无一可以列入“天涯海角”四级。而这些浮岛的主人都是一些白须老翁，银发老妪，虽然没有真正达到百位之多，带也是八九不离十，而且这些仙人互有往来，交情甚笃，百老园也因此得名。
    最为重要的是，百老园中的仙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嗜好：譬如老酒鬼嗜酒如命；而黑白二叟，自然人如其名专著于围棋一道。而且两人还有一个古怪的规矩，黑叟只下黑子，白叟也只拾白子。黑白二叟所住的洞府，也被他们题为“黑白小居”。所有的砖瓦梁柱，桌椅碗盏均是黑白二色；就连墙上，也画满了大大小小的棋谱，棋盘棋子更是随处可见。
    虽然在黑叟口中不过是“下上几盘”，但是这一下，就是两日两夜。尽管黑白二叟从让月神夜三子，到让六子，十子，月神夜仍然敌不过这两位不断对弈了几千年的“棋狂”。月神夜自始自终都未赢过两人一局，但是黑白二叟显然因为找到了新的对手而兴致正浓，毫不在意。
    如果一连输了九十多局还不足以影响月神夜的心境；那么黑白二叟在棋盘之上的毫不留情，让月神夜每次都败得肝脑涂地，狼狈不堪也只能让他眉头微微一皱罢了；让月神夜真正难以忍受的是，当他与白叟对弈之时，自己每落一子，黑叟便会在旁指点一番，不外乎“不该落在此处，应该下在那里才能做活……”之类。反之，白叟也是唾沫四溅，滔滔不绝。
    月神夜还从因为喝到猴儿酒而志得意满的老酒鬼口中得知：虽然百老园中的仙人无一不狂，无一不痴，但是能够达到黑白二叟这种境界的也委实无几。就如老酒鬼还能常常与其他仙友品酒论酿，但是百老园中却无人敢和他们两人下棋，可见是何等“声名狼藉”。月神夜听罢，更是感叹自己遇人不淑，羊入虎口。
    依照月神夜的修为，即使两日两夜不眠不休也算不得什么；但是月神夜却觉得筋疲力尽，简直比一场大战或是九病之后还要虚弱，满眼的黑白两色让他头晕目眩，几欲作呕。第一百局刚过，月神夜有气无力地说道：“好了，到此为止。两位棋艺高超，在下望尘莫及。”说着，便站了起来。
    白叟急忙拉住月神夜说道：“紫辰子，你可不能这么甩手而去，再下三盘，不，再一盘就好。”
    虽然白叟哀求的眼神让月神夜都看得有些不忍，但是他还没有愚蠢到再次以身犯险。他手上用力，立刻就挣拖了白叟，向着门外抢去。黑叟大急，抬手射出两颗黑子打在沉重的玄英石门之上，石门随即合上。月神夜笑了笑，凌空一掌印向石门，瞬间便将石门击成了一堆碎石，跃出屋外。他飞快地掐动仙诀，碎石立刻垒成了一道石墙封住了出口，而且为了万无一失，还在墙上又添了一道禁制。
    月神夜仰望着朗朗青天，白云浮动，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果然还是屋外的空气更为清新啊。”
第八卷 第221章 魔由贪生
    月神夜安静地做坐在溪边，右手伸入溪中轻轻地摆动，感受着溪水的流动。溪畔那种泥土与青草混合而成的芳香，让他十分喜爱。一只酒葫芦从上游时浮时沉地漂流而下，恰好卡在了两块溪石之间，忽自不停地打转。月神夜知道既然酒葫芦在此，那么老酒鬼必定也在附近。他手一撩，一道水浪恰好将酒葫芦打个正着，将其激到了半空。耳畔一阵凉风掠过，老酒鬼已经腾身而起，身轻如燕；他一把将酒葫芦揽入怀中，却不顾自己毫无形象可言地落在溪中，使得水花四溅。
    老酒鬼心疼地将酒葫芦托在手中转了一圈，确定无恙之后，低声嘟囔道：“紫辰子，你也出手也太狠了，谁都知道这酒葫芦可是我的命根子，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岂不等于是要了我的这条老命。
    月神夜自然清楚老酒鬼素来为老不尊，疯疯癫癫：“那你怎么还舍得让酒葫芦离身，随水而流；更何况要是我没有猜错，你的这只酒葫芦虽然卖相不佳，破破烂烂，但应该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宝吧。你看，原本好好的溪水都被你搅混了，快些上来吧。”
    “你竟然一看便知，恩，好眼力。”老酒鬼眼睛一亮，湿漉漉地从溪中趟水上岸，“酒逢知己千杯少，既然你这么识货，我自然要请你喝上一口。”老酒鬼拔开葫塞，顿时酒香四溢，当真让人未饮先醉。他将酒葫芦递给月神夜道：“此酒名为千日醉，仙界数一数二的佳酿，不过后劲绵长，若是品品也就罢了，千万不可贪杯。”
    月神夜接过酒葫芦：“恐怕是你舍不得自己的好酒才这么说的吧。你不是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吗，难得糊涂，醉了也好。”说罢，他干脆就地躺倒，单手高高地举着酒葫芦，其中的美酒聚成一道细流，在阳光的映衬下蒙上了淡淡的光彩，源源不绝地倾入月神夜的嘴中。千日醉入口并不辛辣，反而有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甘甜味道；到得腹中化为一团暖流，缓缓地经过周身经脉，注入千穴百骸，整个人说不出地舒服。最另月神夜开心地却是见到老酒鬼此刻的表情，既有惊讶，也有心疼。
    老酒鬼并不知道月神夜的酒量深浅，担心他再这般海饮下去真会过量，夺回酒葫芦自己美美地喝上了一口，然后系在了腰间。“我可没有唬你，过会要是有个头疼脑涨的可别怪我事前没有提醒你啊。”
    这时，黑白两道身影由远及近飞奔而来，白叟托着棋盘，黑叟则握着棋盒。“紫辰子，总算找到你了。”白叟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你和老黑的旧帐算是两清了，可是那扇石门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山间找来的良材，这么随随便便被你一掌给毁了，一笔新帐，怎么也得再下百局吧。”月神夜原本以为白叟较之黑叟来得温和一些，没有想到两人无赖的程度根本就是伯仲之间，不相上下。那石门所用的材质只不过是最为普通的大理石，哪里算得上什么良材，月神夜自己就能随意寻得几十块大小相若的大理石取而代之，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九牛二虎之力了。不过他此刻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所以也懒得开口和两人做口舌计较。
    老酒鬼眯起了一双醉眼：“你们两个老疯子自己还不是把整面墙都给拆了，区区一扇石门又算得了什么。”二叟听到老酒鬼出言讥讽，不禁都是老脸一红。之前他们一时破解不了月神夜设下的结界，又担心时间久了他会择路而逃，情急之下只好凭借蛮力击坍了整面房壁，若不是及时收力，恐怕整座屋子都要被震塌了。“对了，你们究竟决定好谁去紫阅殿当值了吗？刚才值官可又遣使前来催促了，不过被我打发了，怎么样，这人情抵得上十坛上好的猴儿酒了吧。”老酒鬼一面说，一面兴奋地撮着双手。
    白叟摇头说道：“整日就知道跟在我们身后讨那猴儿酒，既然这么爱酒，怎么自己不酿啊，你是怕自己手艺太差，还是怕酿到半途自己先醉死在酒缸里了。”
    “你可别睡啊！”黑叟忽然发现月神夜竟然陷入了酣睡之中，使劲地摇着他的双肩，可是月神夜却根本没有醒转的意思。他低头一闻，那种熟悉的酒气让他脸色立刻变得阴沉无比：“老酒鬼，你是不是给他喝了你那该死的千日醉？”白叟一听，面色也是一变：紫辰子喝了千日醉还不得醉上几天，这还怎么下棋啊！
    两人打算责问老酒鬼之时，却发现老酒鬼早已遛之大吉，正在百丈之外朝着自己挥手：“三日前丹青生邀我品酒论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先走一步，老朋友就不用送了。”说完，化为一道青光远遁而去。
    黑叟倏地站起，运足仙元喊道：“老酒鬼，你等着，要是被我和老白逮着，不死也要让你脱层皮！”
    月神夜这一醉，当真足足醉了九日，待他醒来，整个黑白小居人去楼空，黑白二叟、老酒鬼都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