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

他将神元运转一个周天，最后一丝残留的酒气方才消散。月神夜喃喃自语道：“好霸道的酒啊。”他觉得自己真有几分怕了黑白二叟和老酒鬼，如此脱身良机又岂能放过？月神夜驾起紫云腾空而去，似乎这黑白小居就如他的噩梦一般，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痛苦。很快，月神夜就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自己根本不识仙界路途。他站在云端极目远眺，尽量朝着浮岛稀少的方向行去，心里不断期盼着自己千万不要误打误撞路经临波天，因为自从与银相处之后，他也不知究竟应该如何对待魔界之人。
    月神夜虽然途经过大大小小数十座浮岛，不过因他乃是徐徐而行，加之刻意散发着仙灵之气，所以到也没有惊动什么仙人。他目光一掠而过，忽然发现一座浮岛有些特别：岛上花木郁郁葱葱，简直繁盛到了不可思意的程度，况且其中还不乏极为罕有的名品。这些花木多有修剪痕迹，而且皆是出于一人的手笔。仙界自然也不凡一些极有闲情逸致之人，但是若要闲适到照料全岛花木的境地，恐怕也称得上是空前绝后了吧。除此之外，整个浮岛出奇的幽静，既无鸟啼也无兽鸣，只有偶尔风过林间，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月神夜耐不住好奇，隐去全身气息之后方才踏上浮岛。各种奇花异草，名木佳树，几乎是十步一隔，多不胜数，直看地月神夜应接不暇，赞叹不已。他已然察觉林间木行的仙灵之气明显盛于其他四行，明显便是人力促成；花木经此日夜滋养，就算不愿枝繁叶茂恐怕也很难。
    走了一阵子，月神夜无意之中瞧见一棵相思树下竟然长着一株七宝珠堇：叶如粒粒碧绿的珍珠悬挂在细长的话花茎之上，一枝两侧七花竞放，花色香味各不相同。七宝珠堇的每一朵花都有独特功效，简直不亚于七粒极品的仙丹，据说曾有一位刚刚飞升的仙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株七宝珠堇，居然只用了短短百年就跨入了天仙的一流境界。此后无数仙人竞相寻觅七宝珠堇，可是收取之时往往不得其法，使得七宝珠堇迅速枯萎。七宝珠堇本就珍贵，如此一番折腾更是越来越少，久不见世，所以许多仙人纷纷认定七宝珠堇已经绝迹。
    月神夜心中也不免有些挣扎，自己究竟该不该采摘这株已经成熟了的七宝珠堇？犹豫再三，月神夜终于还是弯腰将手伸了过去。就在握住七宝珠堇之际，一阵柔风吹过，七宝珠堇轻轻地摇动起来，仿佛是在哀求月神夜手下留情；青色密汁从花蕊之中滴落在他的手背，他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那就是这是七宝珠堇的泪水。月神夜叹了口气，缓缓地松开了手；随即发现短短的片刻自己后背竟是冷汗直流，心跳加剧，气喘如牛。
    他看着柔弱的七宝珠堇：“因为你，我陷些就要被心魔所噬。既然岛上的花木平日里多受悉心照料，那人又怎么会没有发现你的存在。只因一己贪念竟然故意忽略你乃有主之物，看来我修心养性的功夫还不到家啊。”
    月神夜实在有些害怕，若不是那阵柔风，日后自己定要与心魔苦苦挣扎了；此刻，那七宝珠堇的花朵在他眼里，虽然仍然娇艳无比，却是一柄无锋利刃。“罢了，罢了。”月神夜双手一合，诵念佛经洗涤着眼下出现缝隙的心境，如烟如雾的洁白佛气在他身旁盘旋不去……
第八卷 第222章 螳螂捕蝉
    不知不觉中，月神夜的心境跟随着艰深的佛经缓缓地沉入虚幻寂静之中。未成气候的心魔，遇到佛法这等与它天生相克的事物，顿时无所遁行，转瞬之间便被净化成为虚无。虽然佛、道修业各有不同，但是于修心一面仍然有着不少的相通之处，尤其是佛界讲求的一颗佛心，一份善念，对于修为突飞猛进，而心境仍然踟躇不前的月神夜而言，实在是大有裨益。
    月神夜虽然不见一物，却能清楚地感受四周万物的欣喜与愉悦，善念萌动，佛气立生感应，向外飘散。那些一般的花木灵性不足也就罢了，不过称得上仙界奇珍的七宝珠堇却生变化：氤氲的佛气被其融入了自身，渐渐地，枝叶变得晶莹剔透。花瓣纷落，既而又长出全新的花瓣，色彩依旧，正中却多了一道极细的银纹。然后花瓣再次飘落，舒展，凭添一道银纹，如此一共反复七回，直到各有七道细微的银纹布于每一片花瓣之上……
    当月神夜再次心境平和地睁开双眼，短短的诵经光景，他的境界经过魔生魔灭得以再次提升，已然可与他的修为匹配有余。月神夜也察觉到了七宝珠堇的异变：“你我相遇，看来并非偶然啊。不知你经佛气洗涤之后，究竟是福是祸？一切随缘吧。”说着，月神夜便飘然而去。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将七宝珠堇真正地放下了。
    漫步而行，月神夜不禁奇怪为何浮岛之上奇花异草随处可见，惟独不见一只野兽飞禽，就连一处足印，一个巢穴也未寻到。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细微的杀气从不远的地方传来。月神夜神识外放，却让他见到了有趣的一幕：一棵宣粉杉上，一只金光灿灿的蝉儿正在尽情地品尝着无比甘甜的树汁，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只通体莹绿，拥有着六对透明翅膀的螳螂正在小心翼翼地逐步接近。
    螳螂尽量收敛起身上的杀气，然后镰刀高举，自上而下，势如闪电地刺入了蝉儿的身体。蝉儿还未来得及挣扎半分，便被牢牢地钉在了树干之上。螳螂颇为得意地扫视着四周，然后张开嘴前的那对利齿向着蝉儿咬去。“啪”一声，蝉儿的背部忽然爆裂，一道金光从中射出，而螳螂则被爆裂的冲力狼狈地击飞开去。树干之上，只余下蝉儿薄薄的一层外壳，近乎透明。月神夜忽然想到了四个字，这就应该是世人所谓的“金蝉脱壳”吧。
    螳螂眼见已经落入口中的猎物在自己眼睛底下逃脱，自然颜面大失，心有不甘。六对翅膀同时一振，螳螂化作一道绿光追了上去。可惜螳螂在速度方面较之蝉儿并没有一丝优势，加上又被蝉儿抢了先机，所以始终只能紧紧地缀在其后。螳螂一急，翅膀猛烈地一阵扇动，十二道银色的气刃随之急射而出，比它飞行的速度竟然还要快了数分。蝉儿立刻感到了身后的威胁，上下飞动，每次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气刃的攻势。不过如此稍微一耽搁，螳螂终于追了上来，又是一波银色气刃，更加凌厉地扑向蝉儿。
    蝉儿见无法避开，索性放弃了夺路而逃的可能；身子左右一晃，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蝉儿随之一分为二。气刃毫不留情地从中划过，两只蝉儿均被拦腰截断，却又分成了四只活生生的蝉儿。月神夜看得也是一楞：难道这只蝉儿竟然懂得身外化身这种高深的术法？但即使是身外化身，真身受到攻击也会重伤，怎么可能像眼前的蝉儿这般安然无恙。可是螳螂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于蝉儿的手段，自身化作绿色流光盘旋飞舞，将四只蝉儿困在了一道逐渐内收的绿幕之中。蝉儿愤怒地颤动的翅膀，金色的分身蝉影越来越多，几乎填满了绿幕中的所有空间，不断冲撞着身外的绿幕。全力施为之下，绿幕与金影都已到了临界，不约而同地爆炸开来，两股力量交叠混杂在一起，竟然生生地震退了月神夜外放的神识。
    月神夜不禁暗叹：仙界果然不同凡响，就是两只昆虫竟然也能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争斗之时还深谙攻守之道。他不用继续观战也能猜到最终的结果：事实上，螳螂攻势如洪，而蝉儿术法精妙，两者本是半斤八两，但是这次蝉儿却要落败。两者的力量互相引发，螳螂在外自可轻易飞遁；可是蝉儿在内，根本无法躲避，即使最后无碍，气力也应将尽。一方尚有余力，一方强弩之末，螳螂当然可以乘机取胜。
    月神夜正欲继续前行，蝉儿带着身后一道黯淡的金光朝他飞来，不过显得跌跌撞撞，后力难继，而身后的绿光却是越追越近。若在平日，物竞天择之事月神夜或许不会插手，可是眼下他仍受佛经感染，善念大发；看见蝉儿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望向自己，乞求着自己能施以援手，终于还是于心不忍。“蔓青木旋缚。”月神夜右手一动，几道青色的光丝纷飞而出。
    月神夜既想救下蝉儿，但也不愿伤到螳螂。因此，蔓青木旋缚只是结成一只精巧的藤蔓笼子将他困在了笼中，否则就算数只螳螂一起也会在月神夜一招之下挫骨扬灰。螳螂灵性十足，所以面对月神夜布下的牢笼并未做出任何愚蠢的尝试，只是烦躁地在笼中飞动，以示不满。月神夜右手一伸，蝉儿便乖巧地落在了他的手中，神元轻轻抚过，蝉儿的伤势便好了大半。
    “绿儿，婆婆不在岛上，你又乘机找金儿的麻烦。”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从林中的阴影慢慢地踱步而出，二话不说，伸出那只干瘪苍老的右手硬生生扯开了藤笼，将螳螂放了出来。蝉儿见到老妇，顿时大喜，丝毫不念先前的相救之情，甩下月神夜飞向了老妇。“老身虫婆，刚才的事情老身已经知道了，虽然你是多管闲事，不过还要谢你一声。这个给你，算是谢礼。”虫婆抬手射出了一枚鸽卵大小的琥珀。
    月神夜心想：对人先损后谢，这虫婆的脾气也够古怪的；语言粗浅，偏偏又文绉绉地以“老身”自称，听起来不伦不类，难受地很。不过看她能够徒手破去自己三成力道施展的蔓青木旋缚，修为与自己应该不分上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