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有钱好说话

82 第 80 章 药池


    无名端起桌上剩余的液体凑在鼻子底下一闻,一股熟悉刺鼻的味道冲进了鼻道,是泡尸水的气味。
    门中经常用活人死人试验新药新毒的事情无名是知道的,泡尸水正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而研制出来。给死人灌泡尸水是为了防止它们*变质,可他从未听过给活人灌这个的,更不知这一碗碗的药水喝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无名低头安抚了下还处在迷茫中反不过神的秦兮朝,一手提起还剩了大半瓶的药水,拽过一名狱卒按在地板上就用剑柄撬开了他的下巴,动作间就要把满瓶的泡尸水都给他灌下去。
    吓的那无辜狱卒哭爹喊娘地求饶:“大大大、大人!你饶了我们吧,我们是听您的吩咐啊!”
    无名阴沉着脸,瓶身更倾了几分,“我有吩咐你们用毒?”他晃着哗哗响的液体,“这是什么,泡尸水?有什么后遗症。”
    狱卒叫喊起来,“不不,不是泡尸水!是药!”
    “什么药?”无名按在狱卒的脖子上,回头瞅了一眼见秦兮朝动了动身子似要起来。
    “无……暝……”几分低弱的嗓音从身后传上来,窣窣的衣料响了响,后背蓦然一沉,是他靠了上来。背上赖靠着一个精壮的身躯,无名手下更是用力,掐地底下这人吐不出话只能憋着脸干嚎,还是他另外的伙计跪过来求饶。
    “是泡尸水的原料,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只知道怎么用。”狱卒道。
    无名盯着他,“说下去。”
    狱卒咽了口唾沫:“我们只敢小量的用,喝下去会让人思考迟钝四肢疲乏。右使您知道,这审讯不就那么回事儿!稍微有点可乘之机就能问出不少东西来,我们、我们就……就给他用了点。”他眼光瞥了瞥秦兮朝,又说,“可谁知道他口风那么紧,就是喝了好几碗也不说一个字……”
    无名甩开手底下的人,反身把迷迷瞪瞪还皱着眉头的秦兮朝揽进来,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质问道,“你看他现在这样哪里还是思考迟钝?!”
    “这、这……”狱卒懊恼地瞪了一眼想出这馊主意的同伙,看来右使虽然嘴上说着要审问犯人,恐怕不过是个震慑,心里还宝贝他这男宠的紧呢!他难看地漫上一脸谄笑,说着:“不会的右使,这人有武功底子那几晚的药效过几个时辰就该散了。这玩意喝多了可就不是这个反应了,那是啥都不记得了,吃饭睡觉拉屎撒尿都得有人重新教,您可放心吧右使大人!”
    无名似抓住了什么:“继续说!过量会怎样?”
    狱卒挠挠头发,“呃……就是,像把记忆全都洗没了,一片空白?”他转头向同伴投去了个询问的目光,那人连忙喏喏点头称对。
    “有人试过?”无名紧问。
    狱卒说:“有吧,听说这水原本就是当个泡尸水,后来是有人掉进那炼水的池子里了灌了满肚子才知道有这功效的。听说……是五年前?”说着他又转头去向同伴求证,对方道,“屁!是四年前,谷主消失时候的事!”
    谷主。
    无名心中猛地一沉,他忽然将剑架在了一人的脖子上,命令他:“带我去。”
    “啊?”对方惊了下,“去哪?”
    “带我去看炼药池!”
    炼药池有什么好看的,可剑在脖上不得不去,就算剑不在脖子上右使命令也不得不去。狱卒咧着嘴,点头哈腰地好好好是是是。无名把秦兮朝扶到桌边做好,让他倚靠着墙壁继续迷瞪,轻声嘱咐他:“不要乱动,等我回来,好吗?”
    秦兮朝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湖一样氤氲的眸子里映着无名别样温和的面容,药效下他似忘了自己还身处大牢之中,伸手摸了摸无名的脸颊。见他没有躲开,更大胆地把人拉在身前,不慌不忙地在对方的嘴角亲了一口,点点头说了个“好”就又体力不支地靠回了墙壁。
    身后两个狱卒都看了呆。
    无名伸出舌尖舔了舔被吻的地方,觉得舌上真是有甜有苦。回味了片刻,就又恢复成了冷面冷容的模样,命令狱卒带他去药池。
    狱卒带他转过大牢的区域,直向山谷深处走去,笔直的一条道并无岔路,通往整个恶灵谷中最深的腹地、背靠千丈崖壁面临平坦药田的——药谷。药谷真不负其名,小坳中开垦了大片的田地种植着药草,一眼望去少说也有百十余种。
    狱卒边带路边说:“这里以前是谷主住的地方,后来他消失了也就一直空废着,不过药田派有专人打理还算好照料。不过那药池……”他歇顿了一会,继续说起,“药池里头的药水是谷主亲自研制的,谁也搞不清都有什么成分,所以也就那一池子可用。后来门中用的泡尸水都是仿制的,全没有谷主那池的功效。”
    说着他推开空置已久的偏殿侧门,带着无名穿过早已积了灰的廊房,转过几个拐角,又按动了什么机关打开了一扇墙壁上的石门。门还未完全开启,里头冲天的药水气味就冲了出来,呛地无名低声咳嗽了几声。
    狱卒早料到这情况,谄媚献上来一条白巾,示意右使可以系在口鼻上遮掩难闻的味道。
    无名摆摆手表示不需要,便跨步迈进了石室。狱卒还想再跟进来,无名便吩咐叫他在殿外等候。
    石室中的宽阔超乎了无名的想象,除却中央一方绿莹莹的还剩半池的奇怪药水,周围四壁上还刻画着人体动物的身体结构的图画,一面墙下整齐摆着一列的柜架几桌,刀剪工具无一不有。
    长年无人踏足的密室,地板上积了一层灰尘,踩一脚便印出薄薄一个印记。无名扫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对面台上的木榻,榻上还完好摆着案几蒲团,都是红紫绣花的精致式样,倒像是六月雪那半阴不阳的品味。
    榻头侧的墙壁上突兀地挂着一帘锦帘,无名走过去挑起,毫不意外的看到后面是一块凹进去的空间,两臂宽的空隙里塞着一个与墙同高的书架,架上是同样整整齐齐是书册卷宗,书脊上或记着什么,或没有。
    无名注意到书架最底部有一排上了锁的柜子,他想也没想便一剑劈了下去。四年未曾动过的锁上铜锈斑斑,恐怕就算是有钥匙也不一定能打开这锈死了的锁。整块木板在剑气下碎成了几块,露出了残板后面几十册砖厚的书物。
    书脊上只写着“记录”二字,下面落着六月雪的款。
    无名注视着面前成排的书背,潜意识告诉他他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有可能记录在这里。这是六月雪的老巢,是他的试验地和炼药场,是一切真相的源头。也许只要他打开其中任何一本,都会揭开整整埋伏四年的隐晦真相。
    他早该明白,六月雪与这些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还纠缠在与秦兮朝的恩怨里斤斤计较。
    然而此刻,无名却有些退缩,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隐隐地告诫他。倘若就此罢手退出石室,也许他的生活还能勉强继续;可若他执意探索下去,仅这些砖头厚的东西就可以轻易打碎他所有的人生。
    虽然他现有的人生已经乱糟糟成一团。
    但会更糟,更不可估量地糟糕。
    可他实在想不出还能如何坏下去,所以他自认为无可忌惮。他自以为除了秦兮朝不可能失去的更多,他生命中并无其他牵挂,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而当无名抽出其中的书册,大了胆子小心翻开的时候,他还是明白了。
    之前那些话都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当老天想耍你的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天涯海角都不可能躲得过。
    更何况,他只是个人。
    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得一个完整的人。
    六月雪在记录中最后写道:这是悲剧,是罪孽,是永远无法赎回的人生。我不再知道他是谁,却知道他将成为谁,知道他将做的事说的话,知道他的性格和喜好,他将永远不再是他。我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包括自己。
    六月雪说得对。
    “我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
    包括自己。”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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