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海飘洋

    “晶晶，你一会儿去做什么？”马克牵着她的手，闲话家常地问她。
    “去买菜。”沈晶晶声音略紧，老实回答。
    马克扬眉：“哦？这么巧？我也正好要去买菜。一起？我开车载你。”
    这个提议很是让她心动。
    她每周五出去一次大采购。
    无奈家附近没有全德国最便宜的超市aldi，每次都得带着空空的购物袋坐电车去超市，然后再背着沉重的装满干粮的袋子坐电车回家。
    “你一般都去哪里？会不会太麻烦你？”
    马克冲她一笑，顺便又电她一眼：“我一般都去kaufland，一个大型超市，东西也挺便宜的，种类比aldi还齐全。顺便的事儿嘛，一会儿一起？”
    沈晶晶感受着他手掌的温暖，一颗心砰砰砰乱跳，想拒绝，却根本说不出来任何拒绝的言辞：“那好，谢谢你了。”
    **
    德国大型超市一般都有免费的停车场，或者可以在附近的收费停车场停好车，付账时拿着停车卡在收银台刷一下，可以免去一个或者两个小时的停车费，这时间用来购物是绰绰有余。
    马克特意找了个离入口很近的位置停好车，推了购物车跟沈晶晶去kaufland买菜。
    这种大型购物超市规模很像国内的家乐福沃尔玛之类的，不像其它典型的德国超市一样小得两分钟能转完一圈。
    超市分为饮料专区和食品专区。
    马克每次都是先去退还家里带来的空瓶子，顺便买了一箱一箱的水和饮料，偶尔还买瓶酒，跟沈晶晶一起回到停车场，在后备箱放好饮品，再换另一种推车一起进入超市食品专区，新鲜水果蔬菜、面包香肠、肉类加上各种成品半成品，再加上最后的日常生活用品，一路走下来，全部搞定。
    虽然过程比较繁琐，但是马克每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什么东西在哪里都成竹在胸，到了超市拿着购物清单直奔目标，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搞定一切。
    “以后我们约好了时间一起吧！很方便的。”
    “好！”晶晶笑着点头。
    **
    自从跟着马克第一次在kaufland买了菜，回家后跟自己的aldi购物小票一对比，沈晶晶有点犯愁了，好像价格贵很多啊！
    她咬着嘴唇，思量半天，还是不好意思地去找了马克：“我以后还是不跟你去买菜了，太麻烦你了。”
    马克本来正聚精会神地在电脑前写着什么，闻言放下鼠标，转椅轻轻一旋转向沈晶晶，挑了挑眉，直接问道：“请告诉我真实的理由。”
    沈晶晶咬着下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说：“这个超市没有aldi便宜。”
    马克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说：“这很简单，我们随后再去一趟aldi不就好了。”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乐意之至。”马克微笑了下，眼神闪着不明的光，又提议：“假如你实在不好意思。那每周五买菜回来你做顿中餐答谢我？”尾音略微上扬，带着隐隐的期待。
    沈晶晶呼出一口气，终于有什么自己可以做的了。
    “那叫上菲利克斯一起？”
    马克微微蹙眉，睁眼说瞎话：“菲利克斯几乎每周五都有约会，应该没时间。”
    沈晶晶看着他深不见底的迷人眼睛，低下头，突然觉得有点心慌慌。
    每周一起去超市买菜，回来后自己做饭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吃，怎么越想越有一种两个人过小日子的意思在里面？
    这样会不会太亲密了？
    直觉告诉她很危险。
    明明隔着一米多远，马克身上的电力却隔空远远传来，目光热切得让她很难说出一个nein（不）。
    或许，其实自己的心也是舍不得拒绝的吧。
    沈晶晶低头胡思乱想，一时之间，沉默在蔓延。
    “喔——”马克拉长声音，身子前倾，勾着唇角，故作伤心地说：“看来晶晶不愿意做饭给我吃……”
    “不不不，不是……”沈晶晶连忙摆手，急忙辩解的样子让马克觉得可爱极了。
    “不是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马克不由分说替两人做了决定，冲她挥挥手，貌似很忙的样子，椅子又轻轻一旋，转身又要继续工作。
    只是那线条硬朗的背，却挺得笔直，眼角余光观察着沈晶晶的表情，却一本正经地开始无意义地敲击着键盘，敲出一堆乱码来。
    沈晶晶低着头，犹疑了一会儿，还是想要说什么，见他已经开始忙碌地编程，便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还帮他无声地关上了门。
    却没有看到，在她关门的瞬间，马克挺得笔直的背立刻松懈下来，他揉了揉眉间，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眼看见了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程序：“scheisse（靠）！”连忙按住鼠标狂点后退键……
    沈晶晶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咣地一下将自己扔到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思索了好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
    逛超市嘛！正好多学学生活里的德语，超市里好多东西自己都不认识呐！
    还有吃饭时聊天也可以锻炼德语嘛。
    自从跟埃里克上了德语课后，自己的语言是说得越来越流利了。
    嗯，为了前途考虑……
    她趴着身子默默点了点头，不顾自己还在发烧的脸，自欺欺人地打算的挺好。
    于是，每周一起买菜的时间，成了俩人难得的交流时间。
    沈晶晶兴致勃勃地问东问西，马克微笑着给她解释。
    “你为什么有的买有机食物，有的不买呢？”
    “我其实对有机食品不是很感冒，有些东西喜欢买有机的，比如番茄和黄瓜，是因为我觉得有机的味道好。有些有机食品，比如粗粮面条，非常难吃，我就不会买。”
    “你这个观点倒是跟我们中国人很相似，关键在于味道嘛！不管吃进去的是什么，好吃就行。”
    “握手！”大手握上小手，沈晶晶感觉自己指尖微微发烫。
    “人生在世，关键还是要享受嘛！”马克大人最后总结陈词。
    ……
    “这种食物是什么？很像我们中国的馒头。”沈晶晶指着白白的一包五个馒头问道。
    “哦？这个？这是dampfnudel（蒸面条），一般里面有甜的馅儿，或者浇上果酱香草汁一类的一起吃。”
    在奶酪专区，沈晶晶吐出了自己藏在心里好久的槽：“这些奶酪究竟有什么区别？我尝试了两种，感觉都没什么味道。”
    马克挺认真的解释：“有的奶酪是用羊奶做的，有的是用牛奶做的，成分不一样，味道有轻微的差别吧。有些可以长久储存，有些得新鲜食用，有的硬，有的软……”
    说着说着，马克挑了挑眉，：“我喜欢硬的。你呢？”
    沈晶晶歪头思考一会儿：“好像硬的味道好一点儿……”
    “是嘛……很好……”马克冲她迅速眨了一下眼，嘴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靠！
    沈晶晶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眼睛，这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扭过头，不再理他，大步走在前面。
    马克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哈哈哈哈笑了起来，随即也大步流星地追上去……
    **
    每次周五一起购物时，马克都买好了自己想吃的东西，让沈晶晶做。
    她自觉过意不去，马克大手一挥，按住她正要掏钱的小手：“你的时间可比这些东西珍贵多了，德国最贵的就是人工。你的中餐，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于是，本来做饭就不错的沈晶晶每周五更加卖力，争取每次都有新菜让马克尝试。
    马克一般也会帮个小忙，洗个菜，切个菜，无论做什么，只要沈晶晶说清楚了，他都能一板一眼完成得不错。
    在厨房工作这一项上，两人配合得也很默契。
    马克借口自己喜欢吃饭看电视，总把二人饭桌安排到一楼客厅。
    点着漂亮的蜡烛，布置得非常有气氛。
    有时候，他还会颇有情调地变出一瓶酒来。
    或是红葡萄酒，或是白葡萄酒，或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混酒果酒烈酒，一一让沈晶晶尝试过来，顺便把她的喜好暗记在心。
    而喝了酒的沈晶晶总是双颊绯红，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不知不觉话就变得很多。
    俩人聊童年，聊往事，聊喜欢的音乐和电影……
    沈晶晶有次回忆往事：“我从小就不太爱说心事，总喜欢把什么都写在日记里。后来我妈想知道我写什么，偷偷看我日记。”目光柔和，带着回忆的笑。
    马克透过晶莹剔透的酒杯看着她脸上美丽的笑，问：“你为什么不给你的日记上个锁？”
    “我上了啊！可我妈撬开了。还特得意地跟我说，‘晶晶你这日记本的锁质量不好。’我郁闷死了。”
    虽然嘴里说着郁闷，可是心里却伤感的想，其实以前应该多多把心事跟妈妈讲的，唉……
    马克眉头微皱，一本正经的提议：“我的意思是，你把你的日记内容上锁，也就是加密。比如，你想写字母a的时候，用b代替，想写字母b的时候，用c代替……以此类推。这样，虽然写起来比较麻烦，读起来也麻烦。但是，谁会重读自己中二期的日记呢！”
    ohmygod！
    咳咳咳！
    沈晶晶一口酒来不及咽下，被他这个it技术宅的高级提议惊得岔了气，剧烈得咳嗽起来。
    马克连忙放下酒杯，慢慢地帮她拍着背，“怎么了？怎么呛到了？”无辜的语气，认真的眼神。
    沈晶晶无语了，这厮原来不是在开玩笑？！
    她抿嘴笑着，给这个中文门外汉解释，“中文汉字没有abcd……”
    马克这才恍然大悟，他嘴角噙笑，一本正经地继续拍拍她的背，摸摸她的长发，目光充满同情：“唉，可怜的中国人，连abcd都没有。”
    沈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