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余生

第62章


薛覃霈长吁一口气,牵着余绅缓步走着,与他有如一对相携到老的伴侣,“我们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余绅品味着这句话,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意,“好……”
    薛覃霈低下头来,在余绅的额头上啪地亲了一下:“我回去就学做饭,把你养胖点,要不搂起来真硌手。”
    余绅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羞涩地低头笑了:“好。”
    他们真是很难得能有这样静谧平和的时刻,一时间竟统一地盼望自己赶快变老了。
    回到家里,薛覃霈一手拉着余绅,敲开毛觅青家的门。
    没有多久门就开了,薛覃霈也不往里走,只站立着说道:“毛小姐,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毛觅青本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一听这话,立时就愣住了:“你要走?”
    “你放心,我一回到香港,就会把钱给你寄过来的,这些天真是麻烦你了。”
    毛觅青仍是愣着,不多时竟是一瞥嘴角,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你别走啊。”
    “毛小姐,我已经打扰你很久了,实在没有办法继续这样住下去。但我这些天过得确实很愉快,我不会忘记你的。谢谢你。再见!”
    言罢他拉着余绅,转身就要走。横竖他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和毛觅青哥哥的一身衣服,并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要他当即把衣服脱下来是不可能的了,薛覃霈估摸着毛觅青也不会提出要他偿还衣服的无理要求,因此就也没把它当事儿。
    并且他们方才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在商讨回到香港过年的问题了,虽然年是常过的,可经历了这一路上许多的颠沛流离,他们实在是等不得了。
    因此离去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只没想到毛觅青竟当场捂住脸大哭起来。
    毛觅青,一个进步女青年,曾经出国留过洋,家庭教育良好,此时嚎啕大哭,如同一个被迫守寡的怨妇。
    薛覃霈其实不大想要理睬,因为觉得这一场人情债自己是还不来的。无奈人家曾切实地帮助过他,他也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因此他只得回步转身,口中安慰道:“待日后有机会了,你也可以来香港,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毛觅青此时已经由大哭转变为了抽搭,她抹一把眼泪,抱着腿蹲在地上:“你带我一起走吧。”
    “这……”薛覃霈为难了,一时无奈应付,“香港确实是个好地方,你要是一个人去不方便,那就跟着我们去。到时候我还能帮你找房子。”
    毛觅青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因为一时无法,又好不容易得了句承诺,所以只得囫囵点头先答应了。
    薛覃霈却是亟不可待地拉了余绅就要往外走:“我们还有些事情,至于怎么去香港,我们等到明天再商量吧!”
    毛觅青立在门口,呆呆看着二人离去,良久后才转身关上了门。
    二人如同来时一般在街上缓步行走,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说是要带我走,到头来还不是回到了我的地方。”余绅颇为好笑地嗔他一眼,“没本事。”
    “我没本事,可你就是离不了我。”薛覃霈不生气,只佯装生气去挠余绅的痒痒肉。
    赌气的代价太大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赌不起。并且他已经吃够了苦头,如今连高兴都高兴不过来,珍惜都珍惜不过来,哪里还能分出心神去赌气呢?
    余绅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喘不过气来:“哈哈哈行啦行啦,你饶了哈哈我,我说错话啦……哈哈”
    薛覃霈这才罢手,稍稍收敛了笑容,回归正题:“我们先回到你的地方,收拾东西住一夜。明天我们和毛小姐商量一下,看看怎么从这儿回香港。”
    二人自从相遇,便如同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几乎就没有停过嘴。而薛覃霈莫名跑回上海的原因,余绅也早已经知晓了,因此他沉默了一下,抬手擦一擦笑出来的眼泪,轻声问道:“那你……不找人了?”
    薛覃霈摇头:“不管了,管不了。我们走我们的。”
    “嗯。”
    余绅长舒一口气,轻声道:“走,回去好好过日子。”
    二人心中安定下来,都计较起来日后的生活。可惜这样的安然并没能持续下去。
    在他们还未走进旅馆时,一队人马从不知何处一涌而出,将二人团团围住,直围了个密不透风。
    薛覃霈认得这队人,他们身着警署制服,大约曾经都是薛文锡手底下的人。
    可他却仍是不知所谓,摸不着头脑。又因被剪了手无法动弹,所以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不过多久,二人面前出现了一个面生的小队长。小队长个子不高,架子很足。他打量了二人几眼,之后只把薛覃霈扔到一旁不管不顾,而后铐上余绅就走。
    众人一哄而散,只余下薛覃霈愣愣站在原地,看那队正在远离的人群,连余绅的影子都找不着。
    
    第68章 陆拾捌 好消息
    
    “我听说你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寻人启示?”秦丰饶有兴趣地推了推眼镜,看着靳云鹤道。
    虽然外面气息冷冽,二人身处屋内,却是衣衫单薄,也舒适得很。
    此时他们正盘腿坐着,面对面喝茶聊天打发时间。屋是一间和氏小屋,布置得很是温馨,当初风间原太在天河园大兴土木,建造了许多带有日式气息的亭台楼阁,这间小屋就是其中一个小部分,被他送给了靳云鹤。
    听闻这句话,靳云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
    靳云鹤抿嘴一笑,不往心里去:“实不相瞒,我是在找薛文锡。”
    他如今和秦丰的关系是日渐亲密,因为觉得自己身上无利可图,反倒是个累赘。而秦丰不但带上了自己这个累赘,还能陪伴自己,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
    因此就这么相处着,靳云鹤是越看秦丰越觉得顺眼,加上秦丰本就是个温雅君子的模样,外表和内里都十分可靠,靳云鹤就对他放下了戒备。
    秦丰便很神秘地一笑:“我知道。”
    这下靳云鹤倒是不那么讶异了,他往后一靠,把半边身子倚在墙上,同时懒洋洋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
    “哈哈,不知道的也多了。”秦丰边笑边叹,“就光问他现在身在何方,我也是完全没有头绪,你说我还知道些什么?”
    靳云鹤便微笑着低头,答非所问:“我还以为他是要跑呢。”
    秦丰顺着他的话安慰道:“我觉得他不是个会逃跑的人。你别着急,我要是有消息肯定会告诉你的。”
    “行,你渠道多。”靳云鹤又抬头,“我也没着急。”
    话说到这里,二人都不继续了。秦丰温柔地喝了一口茶,转移了话题:“过两天可就过年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靳云鹤想了想,“吃顿饭,睡一觉吧。”
    “你……过个年这样随意?”秦丰挑眉毛。
    靳云鹤打了个哈哈笑两声:“不随意了,外面得有多少人捱不到过年呢。”
    秦丰点了点头,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确实。但我是要好好过一个年的。”
    靳云鹤长长嗯了一声,也点头。而点完头,他也就没话了。
    两人都是懒懒靠着,一时间又沉默了下来,因为屋里实在是过于舒适,所以没有人想要挪动。
    而秦丰,虽然不太忍受得住沉默,但又不想现在就离去,于是经过一番短暂挣扎,他不死心地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脸可是好了不少。”
    靳云鹤闻言,心里很是欢喜,然而因为在秦丰面前仍旧有些拘谨,所以便不愿意表现得过于明显。他心里很是波涛汹涌了一番,最终却也只抿嘴一笑,说道:“确实是好了不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连想都没想过。”
    言罢一顿:“这可真是多亏你了。”
    秦丰也云淡风轻地一点头,接受了这句感谢:“嗯。”
    然而靳云鹤顿了一顿,却没有停嘴:“我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你的。”
    他确实觉得自己是欠了别人的,他觉得自己欠了很多人的。
    秦丰闻言却是一愣:“你可别这么说,天河园也多亏了你才能有如今这般兴旺。也不瞒你,我最近可是数钱数得手都软了。”
    靳云鹤闻言哈哈笑了两声:“你不把钱存在银行里面吗?为什么要自己数呢?”
    说到这里,秦丰便维持住了他那永恒神秘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我可信不过银行。凡是到我手里的钱,我都是要亲自点过收起来的。再说了…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哪个政府能做到头?这么看下去,钱也不一定永远都值钱,就算是票子都攥在手里了,也不能够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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