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抬头

我定了定神，为了避免心魔幻境再次对我产生影响，我将一张符纸贴在了胸口，随即召唤出了柳许瑶。作为鬼仙的她，比起凡人来说，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受到心魔幻境的影响的。
    “王正，这里给人的感觉不太对，我讨厌这里的感觉。”柳许瑶甫一出现就先抱怨了一句。
    我只能让她稍作忍耐，接着道：“按道理来说，华岩洞不该有心魔幻境的存在，毕竟这里平时也是要开放给普通人参观的，总之我相信一切的谜团就在洞中深处，辛苦你在前面开一下路。”
    柳许瑶点点头，身上射出几道鬼仙的灵光，当先向洞穴深处走去，头顶上一滴滴石髓不时滴落，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洞里的温度比外头要低不少，现在的外面已经是三十五六度，但这洞穴里起码低了十几度，穿着短袖衬衫的我竟然觉得一阵阵沁脾的寒意袭来。
    感谢现代科技，即便是在这样的洞穴中，也有不弱的灯光照射着我。光明给予了人们智慧与胆量，同样也给了我勇气。
    向洞穴内深入走了一百多米，走在前面的柳许瑶突然停了下来，冷冷地喝了一声：“是谁？给我滚出来！”
    她小心地戒备着，身为鬼仙的灵光再一次放大了不少。我凝神向远处看去，但终究因为光线所限，无法看清洞穴深处的情景。
    “想不到啊，原来以鬼仙为式神，进步能如此神速，短短时间里就能察觉到我的踪迹。”一声苍老的笑声陡然打破了洞穴中的宁静，那嘶哑的声调，竟是如此的熟悉，让我心里既是伤痛，又是感到由衷的幸福——寻找了这么久，难道我终于能够再见到你了么？
    “滴”，一滴石髓滴落下来，似乎让整个空间都凝固了似的，接着一道淡淡的身影开始在我面前十几米的距离开始显现，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年人，眼看着熟悉的身影，我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生怕这一切依旧是心魔幻境的影响。
    “见性明心，好孩子，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不错不错。”老人的身形渐渐凝固完全，他有着带着点灰败色泽的皮肤，表情也显得很僵硬。
    看到他的身影，我心中悲从中来，眼泪竟再也憋不住了，叹息道：“我本以为你一直都没死，你的尸体消失了那么久……原来是变成了僵尸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渊源
    
    作为一名合格的、优秀的阴阳师，坚定的意志是最基本条件，其次才是对于咒法、符箓、堪舆等专精法术、灵决的修行程度。
    我虽不敢自夸自己已经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大阴阳师，但我好歹还是能分得清幻象和现实的区别。现在回想起来，就在半年之前，我甚至还做不到这一点呢。那时候的我，被千年僵尸燕江燕公德利用邪天灵遗留下来的力量制造出来的幻境困得死死的。
    成长总是不经意间伴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出现，如果是半年前，也许我现在已经哭着向爷爷冲了过去。但现在我早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只是骤然见到已经死去的老爷子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眼泪才止不住流出来而已，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能够清楚地分辨出来，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老爷子可不是什么心魔幻象，而是确确实实的真实存在。尽管他已经跟我印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但那慈祥和蔼的笑容，却始终未曾变过。
    看到我没有轻易地动摇，老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孩子，你终于还是长大了。”
    他对我招了招手，道：“过来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犹豫着，没有马上上前，虽然面前的人有着老爷子的音容笑貌，但那苍白的皮肤，泛着绿光的眼睛，无一不说明他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爷爷，而是一个已经变成了僵尸的死人！僵尸跟活人不同，并不是可以讲道理的存在，也许这一刻他正用亲切的笑容对我进行招呼，也许下一次他就会出手攻击我！
    老爷子却不以为意，微笑道：“果然没有丧失警戒心，不错不错。不过你这傻小子，真是想得太多了，难道你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吗？”
    他有些陌生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叹息道：“你知道吗？当我得知我们王家有后的时候，我心里的高兴，简直难以形容，我偷偷潜进医院里，看到小家伙安逸的睡姿，我就觉得什么都够了。当我把玉佩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小家伙醒了，你知道吗？她对我笑了！笑得很好看，晶莹透亮的眼睛，就好像黑夜中的晨星，照亮了我已经死去的生命。我突然在那一刻发现，为了守护这样的笑容，无论让我去做什么，我都肯！”
    说到这里，老爷子又是一顿：“还有过年的时候在隐宗山门里发生的事情，你处理得其实已经不错了，欧阳乾坤……欧阳乾坤……我本不想把你牵连进来，可惜啊，世事弄人，现在你却已经完全置身其中了。”
    我见他说话条理分明，竟似乎丝毫不受尸化的影响，便稍稍放下了警惕心，疑惑道：“老爷子，你真的没事？我记得当初你教我的时候说过，僵尸不可以常理度之，你……”
    “我这样也算是没事吗？”老爷子摆摆手，苦笑了一声道，“现在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不可能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是自己主动尸化的，当初让你千万别回来，你这小子偏偏要回……也罢，用佛家的说法，这就是你的缘法，既然注定了你不能置身事外，我这老不死的，也只能暗中为你保驾护航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心中越发有些疑惑了，老爷子对我的态度，既疏离又亲切，从他死后，他就很少跟我联系了，虽然偶尔会打电话过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有事，而且我也隐约知道，老爷子肯定是在暗中注视着我，只是如今老爷子自己亲口说出来，这种感觉又大不相同。
    老爷子寻了个稍显干燥的地方坐下，对我摆摆手道：“过来这边坐——嗯，别离我太近，我终究是已经尸化的僵尸，对活人有着一种本能的饥渴。”
    我依言坐在了老爷子十米左右的距离，柳许瑶也显露出自己的身形，对老爷子躬身一礼：“老爷子，多谢你的教诲，如果不是你的话……”
    “罢了，时间不多，那本就是你的缘法，还是让我们说重点吧。”老爷子浑不在意地拒绝了柳许瑶的好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为了保持理智，我用了本命法术强行束缚住灵魂与肉身之中，这也导致我这个本该不死不灭的僵尸，只有区区两三年的寿命……孩子，不要悲伤，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自己的情绪也有些低落起来，说道：“如今你在玄门中也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甚至跟隐宗都有了交集，想必应该知道咱们阴阳家跟道家之间的矛盾。”
    这些事情我自然知道，以前老爷子就曾经告诉过我不少，只不过那时候没跟到家人有过接触，所以切身体会并不太深。一直到后来与到了钱多多，那女人一张嘴就骂我叛徒，我才知道其实阴阳家和道家的矛盾——实在是有些诡异的和平。
    “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实际上就在几十年前，我们阴阳家跟道家的矛盾也深到几乎不可调和。十年动乱你知道是怎么来的么？就是阴阳家发动了对道家的攻势，只不过后来情势急转直下，连阴阳家们自己也控制不住，受不住手了，这才导致天下宗教尽受牵连。”老爷子一开口，就说出了让我震惊不已的史实。
    “你还算幸运，现在因为天下宗教都难以存续，所以各大宗教不得不放弃敌视，携手共进，再加上国家政策监督，比起几十年前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即便如此，依旧会存在一些比较激进的家伙——欧阳乾坤就是其中最厉害、最偏激的一个！”老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说出欧阳乾坤这个名字了。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咱们王家是阴阳玄门的正统传人，我的爷爷师承清朝末年的阴阳大家楚先念。一直传到我父亲那一辈，也就是你祖爷爷，他还收了一个弟子——就是欧阳乾坤！““等等……老爷子，你的意思是我们跟欧阳乾坤是同门？”我急忙打断了老爷子的话头，掰着手指头数道，“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祖爷爷死的时候才四十多岁，就算欧阳乾坤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投入了咱们家门下，貌似到现在也至少是五十来岁的年纪吧？可是隐宗的那个范清月说过，欧阳乾坤当年可是个年轻小子呢！”
    “嘿！”老爷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道，“这就是欧阳乾坤不可小觑的地方，他天资卓越，比起我来不知强过多少。不过他喜欢钻营歪门邪道，自创了一门秘法，名为附身转体术，平时他以龟息之术藏匿于安全地点，只有在遇到大事的时候才真正出山，所以几十年下来，欧阳乾坤的外貌一直没有太大变化！”
    “这……那欧阳乾坤跟我们现在经历的事情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心中一阵讶然，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欧阳乾坤的手段，只怕还比老爷子更加诡异莫测。
    老爷子不满地扫了我一眼，泛着绿光的眸子里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低哼一声道：“都是你这小子，问七问八的，把我的思路打断了，你先别说话，等我把事情说完，你大概就能明白了。”
    我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听老爷子娓娓道来。